“误会?哼!她在这宫里向来嚣张跋扈惯了,你性子又清淡,不愿与人争抢,怎么会是你冒犯了她?好了,不必再为她解释了,朕先带你回去看看,别再被打坏了。”
陆紫清温婉一笑道:“臣妇谢过皇上。”
西凉皇又重新扶好了陆紫清,转头对着身前的皇贵妃道:“既然你那么喜欢罚跪,那今日朕就成全你,你就在这里跪个够吧。于正!”
于正躬身道:“奴才在。”
西凉皇声调冰冷的吩咐道:“找人在这里看着皇贵妃,叫她跪到日落,若是跪不住了,就浇她一盆凉水,帮她清醒清醒,再跪不住,就直接两巴掌打醒!”
“皇上!您不能这样子对臣妾啊!”皇贵妃听了西凉皇的话,心里直接就凉了一截,对陆紫清的恨意也随之加深了几分“臣妾服侍了皇上多年,皇上怎可为了一个女人!就如此对臣妾?”
皇贵妃母族势力强盛,她在这宫里又有着皇贵妃的位分,当年皇后还活着的时候,都没人能叫她吃这么大的亏。可今日,西凉皇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就如此不讲情面!要是真的在这里跪到晚上,那自己在这宫里还有威信可言么!
西凉皇没再理会她,扶着陆紫清离开了。陆紫清走前,还故作担忧的回头看了皇贵妃一眼,那眼中的同情之色,却是叫皇贵妃恨的心头呕血。
这一回,西凉皇没有放陆紫清出宫,而是直接带她回了自己的寝宫,将陆紫清安置在了榻上,宣了太医过来给陆紫清诊治。
陆紫清此时已经换上了一套衣服,头发也被流香给绞干了,此时躺在榻上,略有些不安道:“这是皇上的龙床,臣妇现在还是祁阳王的侧妃,躺在这里,怕是不合乎规矩。”
西凉皇无所谓道:“无妨!规矩都是朕定的,朕说如何,就是如何,你好好躺着就是,朕倒要看看,这宫里宫外,谁敢说一句闲话!”
西凉皇话一说完,还不忘拍了拍陆紫清的手,朝着她和善的笑了笑。
陆紫清只觉得有些恶心,西凉皇的年纪,比之陆正庭还要大一些,每每西凉皇碰自己的时候,陆紫清总会觉得厌烦,只是这种感觉却是不能明说。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有哪儿不舒服?”
陆紫清摇了摇头,神色有些犹豫道:“臣妇想了又想,皇上之前说的,叫臣妇入宫为妃的事情,臣妇怕是不能答应了。”
西凉皇一愣,随之变了脸色,目光沉沉的看着陆紫清。他今日之所以会护着陆紫清,甚至惩处皇贵妃,其实都是为了叫陆紫清进宫。可如今,陆紫清却说不能!这叫一向独断转权的西凉皇多多少少有些不爽。
“皇上不要误会臣妇,臣妇并不是不想伺候皇上。”陆紫清从榻上下来,跪在了西凉皇的脚边道:“皇上后宫佳丽三千,臣妇不过是一介乡野村妇,实在是当不得皇上的厚爱。况且,皇贵妃对臣妇很是不喜,臣妇若是入宫为妃,皇贵妃难免要多为难臣妇,臣妇只怕……入了这深宫,臣妇会活不长远。没准儿哪日就会在言行上冒犯了皇上和皇贵妃娘娘。”
西凉皇听她这样说,脸色倒是稍稍好转了一些,伸手将陆紫清扶了起来道:“你跟在朕身边,朕自然会护着你,只要有朕在,皇贵妃也动不得你。”
陆紫清为难道:“请皇上恕罪,臣妇实在是不想入宫,皇上与臣妇的师父年纪相仿,臣妇一直都敬皇上如父一般,臣妇实在是……”
西凉皇沉默了片刻,看着眼前低眉顺目的陆紫清,沉声道:“就算是你不入宫,朕也不会容许你继续跟在祁阳王身边。”
陆紫清故作出一副迷茫的神色道:“是臣妇违逆了皇上的意思,还请皇上赐臣妇一死!”
陆紫清今日本就是故意激怒皇贵妃的,为的就是找个理由来拒绝西凉皇叫她入宫的意思。这一招果然好用,但显然,西凉皇也不甘心叫她再回祁阳王府去。
“你没什么过错,朕自然不会赐死你。只是祁阳王早已有了王妃,叫你在他身边当个侧妃,也实在是委屈你了,朕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多有不妥。”
“能做祁阳王的侧妃,已经是臣妇高攀了,臣妇实在是不敢觉得委屈。”
西凉皇不怎么赞同的摇了摇头道:“朕说是委屈了你,那就是委屈了你。你是祁阳王的救命恩人,又给朕治疗头疾,可算是对我西凉国有恩,侧妃的位分,又怎能配得上你?”
陆紫清不好意思道:“都是凑巧罢了,这里面,本也没臣妇什么功劳。”
“无论如何,朕都该封赏你的。”西凉皇沉吟了一下道:“不如,朕就认你做义女如何?只是这般,你与祁阳王便算是兄妹,不能继续在祁阳王府住下去了。”
陆紫清目光一闪,不进宫,又与离坼保持了距离,这正是陆紫清想要的。陆紫清自然不会拒绝,当即便谢恩道:“臣妇谢过皇上。”
西凉皇这下子算是满意了,大笑道:“还叫皇上?还不快改口?”
陆紫清也柔和一笑道:“是,父皇!”
这一番变故下来,陆紫清便又从祁阳王府的林侧妃,成了西凉皇的义女,直到离坼知道消息的时候,圣旨都已经传到了祁阳王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书称厘降,诗美秾华。爰思浚哲之朝,已重肃雍之德。或封之善地,式彰帝子之尊;或赐以嘉名,是表帝女之贵,存乎甲令,非谓私恩。皇女林安,婉娩天资,才明夙赋。闺门雍睦,动遵图史之言;车服有庸,早荷丝纶之宠。加以佩环中节,兰蕙扬芳,斯为戚里之祥,光我公宫之训。今者封德馨公主,别疏锡壤之封,用示展亲之意。名崇大国,秩视真王。锦绣在前,勿忘组训之制;珠玑为饰,益思焜燿之容。若然,则汤沐开封,自称粉田之赐;箫韶合奏,永宜金埒之家。保此殊荣,弥高懿范。
钦此!”
“儿臣,林安,接旨。”
陆紫清接了圣旨后,于正便朝着陆紫清躬身道:“奴才恭喜德馨公主了,皇上说过了,等公主府修建好后,就请德馨公主搬过去,在此之前,德馨公主就先暂住在祁阳王府。”
陆紫清点头道:“本宫明白了,还请于公公替本宫谢过父皇。”
“是,奴才记下了,奴才这便先回宫交旨了。”
“于公公慢走。”
离坼等着于正走后,便沉下了脸来,拉着陆紫清就往她的院子里去。陆紫清一惊,怒道:“你做什么!放开本宫!”
离坼没有听她的话,一路将陆紫清拉进了屋子,将房门重重的关上,捏着陆紫清的手腕道:“本王还真是小瞧了你!只与皇上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就又摇身一变,成了公主?怎么?就那么厌恶本王?”
陆紫清甩开了离坼的手道:“你发什么疯!今日我若是没被封为公主,怕是你再见我的时候,就成了皇妃了!怎么?你还真想叫我去给那老皇帝侍寝不成!”
离坼皱眉道:“怎么回事?”
陆紫清冷笑一声道:“西凉皇不放心我在你身边,想要召我入宫为妃,若不是我苦心周旋,怕是真的就入了宫了。”
离坼这才知道,西凉皇竟然还动了这种念头!实在是无耻至极!想着想着,离坼对陆紫清的火气也全消了,看着陆紫清带着怒火的脸,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陆紫清脸上的指印,当即冷声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陆紫清将宫里的事情说了一遍后,轻笑道:“说来,这件事情还真是多亏了皇贵妃,若是没有她,我还真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这样算来,这两巴掌,挨得也是值了。”
离坼默默无言的看着陆紫清,陆紫清的样子,实在是叫他意外,也更叫他在心里爱重了几分。
“你放心,今日你所受的屈辱,本王都会替你讨回来的。”
陆紫清看向离坼道:“王爷这些日子,在前朝的动作可是不小啊。”
离坼挑眉,他府中书房,从来没有避讳过陆紫清,陆紫清一直都是随意进出的,陆紫清知道他在前朝的动向,也并不稀奇。
“王爷想要这西凉的皇位,也不是什么难事。”陆紫清笑道:“皇贵妃的母族势力再大,但那太子也不过是个废物,想要对付太子,还是很容易的。”
离坼向来知道陆紫清诡计多端,此时也愿意听她一言,便道:“夫人不妨说一说,本王洗耳恭听。”
陆紫清却是什么也没说,只道:“本宫想与王爷做一个交易,不知王爷肯不肯应下来。”
“你说。”
陆紫清认真道:“若本宫能助祁阳王夺得皇位,就请祁阳王放本宫回大靖去。”
离坼直接笑出了声来,道:“放不放你,都由本王说了算,本王就算现在答应了你,等到时候,也随时可以反悔,本王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信义对本王而言,没什么用处。”
陆紫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就算现在离坼答应了,可等到时候,他想要反悔,也不会有人敢说他什么,西凉国,是他的天下,而自己在这里,除了他,便再没了别的依靠。
“无论你答不答应,本宫都是要回去的。”
这还是陆紫清头一回这么严肃的跟离坼说这件事情,离坼心里不免有几分失落,低声道:“为何要回去?是因为恭亲王?是因为他对不对?”
陆紫清没有否认,直截了当的应了下来道:“是!”
“……”离坼哑口无言。
“他用前半生护我,我便该用后半生来偿他!”
这是陆紫清对景越的承诺,景越对她所做的一切,也足够陆紫清拿性命来偿还的了。
离坼只觉得一阵阵苦涩,他总觉得,他输给景越的地方,就是比景越晚了一步,陆紫清的过往里,满是景越的身影,却从来都没有自己。原本还自信满满的以为,可以与陆紫清日久生情,可陆紫清的心都已经放在了景越的身上,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你今日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本王就先走了。”
离坼的背影有些慌张,他不想听陆紫清提起别的男人的名字,陆紫清既然已经到了西凉,那就只能是他的,永远都是他的!
“夫人。”
陆紫清抬头看了眼流香道:“怎么了?”
流香有些为难,犹豫了半饷才道:“奴婢知道夫人不喜欢王爷,但奴婢还是想请夫人在西凉国的这段日子里,能多陪一陪王爷。王爷也是太孤独了,这才会盯着夫人不放。”
陆紫清只调笑道:“你倒是心疼他,有你这样的忠仆在身边,王爷也就不算是孤苦无依。”
流香明白陆紫清对离坼并没有情谊,但还是叹气道:“奴才终究是奴才,奴婢一直都奉王爷为主,旁的心思,半点儿都没有。奴婢可以为了王爷去送死,但却不能陪着王爷说一说心里话。王爷只有在夫人面前,才会做出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奴婢相信,夫人心里也是清楚的,王爷对夫人,是真的喜欢。”
“所以呢?所有喜欢本宫的人,本宫都要有所回报?以身相许不成?”陆紫清好笑道:“本宫曾多次提醒过祁阳王,本宫与祁阳王,不是一路人,本宫更是从不曾想过到西凉来。本宫身边所有信赖的人都不在这儿,你倒是说说,是本宫孤苦无依,还是王爷孤苦无依?”
“……”
陆紫清见流香说不出话来,也没想多为难她,只道:“你心疼你自己的主子,本宫也明白。祁阳王掳本宫来西凉,虽没经本宫同意,但念在他没伤过本宫的份儿上,本宫也当他是朋友,只要祁阳王日后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本宫是不会与他反目的。”
流香放下了心来,她实在是忌惮着陆紫清的手段,只要她不将矛头对向离坼,流香也就松了口气。
“夫人放心,等王爷成就大业之后,就算是王爷不肯放夫人回大靖去,奴婢也会助夫人一臂之力的。”
陆紫清看了眼流香认真的神色,奇道:“那你可就算是背主了吧?”
流香恭声道:“要是夫人不愿意留下,王爷却强迫夫人留下来,那最后,怕是倒霉的只会是王爷。”
流香作为局外人,倒是对陆紫清看的很清明,若是离坼真的敢不放陆紫清回去,依照陆紫清的脾气,还真是不会叫离坼好过。
“难得祁阳王身边有一个明白人,听你这么一说,本宫也就放心了。”
……
大靖皇宫,龙宸宫内。
六名太医反复确诊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景澜道:“恭喜皇上,太子他,已经康复了,之后只需好好将养,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了。”
景澜眼睛中多了几分神采,飘忽了一个多月的心终于落在了地上,笑道:“好!好!太子的病能好,你们都功不可没!”
陈姑姑和司竹也都高兴坏了,跪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景澜将景瑄紧紧的抱在了怀里,用满是胡茬的下巴蹭了蹭景瑄的小手,听见他的笑声,这才心满意足道:“你这小东西,还真是喜欢折腾父皇。”
这一副父子情深的样子,实在是叫众人感动。吉安更是松了口气,只要景瑄没事了,景澜便也能将精力放在前朝了。此时边境的战况和景越那边都紧张万分,实在是耽误不得了。
“皇上,前朝的大臣,这几日每日都在求见皇上,朝政紧迫,还请皇上能在太子这边稍稍放一放……”
吉安这话早就想说了,只是前一段儿时间景澜心中只有景瑄,他半句都不敢说出口。如今景瑄好了,吉安便也迫不及待的说了出来。
景澜面上满是疲惫,但还是点头道:“也好,前朝的事情,确实是荒废太久了,太子这边,就先麻烦陈姑姑照顾着,万不要叫太子再出什么差错。”
陈姑姑接过景瑄,曲膝道:“皇上放心,奴婢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太子的。”
景澜这才放心的去了御书房,御书房外,早就有一众大臣等在殿外,不断的窃窃私语着,神情很是凝重。最近前朝的局势很不好,偏偏又赶上景澜不理朝政,所有人都担惊受怕的厉害,单看着景越现在的架势,就像是要一口气打到京城来一般。
“皇上宣诸位大臣进殿!”
吉安喊完话后,众人皆是神色一喜,只要景澜肯出面,所有人就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安心了不少。
御书房内,景澜扫视了众人一眼道:“朕这些日子,忙于太子的身体,对前朝的政事多有疏忽,辛苦你们了。”
苏文卿上前一步道:“是臣等愧对皇上的信任,这段时日里,被逆贼景越占尽了先机,如今……已是丢了六座城池,西凉边境的战事,也毫无进展,还请皇上治罪!”
“请皇上治罪!”
陆紫清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眉眼间却不见分毫怒气,这种局面,他早就猜到了,此时自然也不会有多大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