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丽妃也是李相的嫡女,皇上的妃子,本宫身为皇后,怎样也不该放着她不管不是?这样,劳烦陈姑姑每日都过去问一问,就问她知错了没有,什么时候她肯松口,什么时候带她过来见本宫。”
陆紫清是想用一用丽妃,景澜当初将丽妃放出了冷宫,还不就是看在李相的面子上?由此可见,丽妃也不是毫无作用,用好了,她就是一把利刃,可以轻而易举的捅破了皇贵妃所有的伪装。
“这……”
陈姑姑有些担忧,丽妃怎么也是景澜曾经的宠妃,陆紫清就这样放她出来,日后若是找到了什么机会,丽妃怕是也不会对陆紫清手下留情。单从丽妃现在这股子倔强劲儿上,就能看出她是有多恨陆紫清,宁可受苦,也不肯来陆紫清面前说一句讨饶的话,这样的人复宠了,无异于放虎归山!
陆紫清看出了陈姑姑的顾虑来,笑道:“陈姑姑放心吧,无论是王夫人,林婉容,还是皇贵妃,你可有见过,皇上真心实意的宠过谁?更何况是丽妃这种过了新鲜劲儿的妃子,身上的价值,也就只剩下她的家世了,皇上对她,早已是提不起半分兴致来了。这样的一个人,本宫又何惧之有?”
陈姑姑听她这样一说,倒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皇上现在的心思,可是被皇后娘娘和腹中的小皇子抓的死死的,宠着疼着都来不及呢,又怎会为了一个丽妃,惹得娘娘生气?
“是,奴婢会照着皇后娘娘的吩咐去办。”
“嗯,若是她性子太过执拗,陈姑姑不妨寻些法子劝劝她,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劝她出了云西宫就好,懂了么?”
“是,奴婢明白。”
陆紫清笑了笑,眼前似乎又出现了皇贵妃那温婉端庄的模样。不肯叫景澜近身,是因为心里还惦记着景越?可是景越眼睛里真的有她么?景越每次听到她的名字,目光都是毫无波动,陆紫清觉得,就算有一日皇贵妃真的死在了景越的面前,景越也是一滴眼泪都不会掉的,因为皇贵妃,就从来没在他的心里出现过。
“皇后娘娘,吉安公公求见。”
陆紫清抬头,看向跟着司梅进了寝殿的吉安,笑问道:“吉安公公怎么过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吉安躬身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吉安手里捧着一道圣旨,道:“奴才是来给司竹姑娘传旨的。”
“司竹?”陆紫清只一瞬就猜到了这是什么旨意,问道:“这圣旨,本宫可不可以先看看?”
“自然是可以的,皇后娘娘请便。”
吉安笑着将圣旨奉上,陆紫清打开一看,对景澜的旨意,还算满意,便道:“那吉安公公快去吧,本宫身子有些不适,就不跟过去了。”
陆紫清大体上能猜到司竹接了旨后,会是一个什么反映,那丫头撅的很,陆紫清只怕自己会叫她给哭的心软了,舍不得将她嫁出去。白烨颜是大靖出了名的才子,又洁身自好,怎么看,都是夫婿的最佳人选,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两人都不是你情我愿,而是被这一道圣旨给强行绑在一起的。陆紫清现在只盼着,这两人到了最后,别成了一对怨偶才好。
陆紫清揉了揉眉头,对着司梅吩咐道:“你去殿前拦着她,本宫今日累了,不想见她,她若是哭闹,你……就好好劝劝她吧。”
司梅有些不解,她并不知道陆紫清已经求了皇上,将司竹指给了白烨颜,只有些糊涂的问道:“奴婢有些不明白,皇上那道圣旨,为何是给司竹传的?”
司梅心思剔透,看着陆紫清的神情,总觉得这道圣旨不会是什么好事。
陆紫清心知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用再瞒着司梅什么了,只看着她,淡淡道:“那道圣旨,是本宫向皇上求的,给司竹赐婚的圣旨,你可明白了?”
司梅身子一震,瞪大了眼睛道:“娘娘……”
司梅与司竹情同姐妹,两人从小就都一直跟着陆紫清,谁都没想过会有出嫁的那一天。出嫁对她们来说,不是什么主子赏赐下来的福气,而是陆紫清要舍弃她们的表现。
司梅猛地跪了下来,磕头道:“皇后娘娘!娘娘!奴婢求您了,您别不要司竹,别不要她好不好?司竹她一直都是一心一意的跟着娘娘的,娘娘是还在为上次司竹给芍药求情的事情生气么?司竹她已经知道错了,娘娘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陆紫清没有说话,看着司梅将头磕的砰砰作响,没一会儿就磕出了血来。陆紫清只觉得无奈,这两个丫头,虽然城府不深,但都是跟在她身边长大的,陆紫清如何能不心疼她们?可也正是因为心疼她们,陆紫清才不能将她们继续留在宫里!
出宫找个不错的男人嫁了不好么?有人疼着,护着,日后再生一个孩子,安安稳稳的守着一个家过一辈子,总比在宫里为奴为婢要强吧?
陆紫清只当她们是年纪小,还不懂事,忍着心疼没有劝司梅一句。陆紫清自认为,给两人找一个好的归宿,比之在宫中陪着她苦熬下去要好的多!前路还吉凶难料,又何必赔上她们二人的性命?
一旁的陈姑姑看不下去了,走上去强将司梅拉了起来,训斥道:“司梅姑娘这是做什么!皇后娘娘这也都是为了司竹好,这份福气,其他的宫人怕是求都求不来呢,你怎能如此不知好歹,在皇后娘娘撒野!”
司梅只不管不顾的哭道:“皇后娘娘!小姐!”
陈姑姑一个没拉住,司梅便膝行到了陆紫清身边,拽着她的衣袖道:“小姐!我和司竹,从小就跟着小姐,小姐就是我们的命根子,我们二人真的哪里也不想去,只想一辈子守着小姐,小姐吃苦,我们就陪您一起吃苦,奴婢们不怕苦,只怕……只怕小姐有朝一日真的不要奴婢们了,小姐!奴婢求求您,就饶了司竹这一回吧。”
陆紫清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道:“司竹还没来找本宫哭,本宫就已经听你哭了一场了。你们二人跟在本宫身边这么久了,本宫如何会不疼您们?叫司竹嫁出去,也是为了给她找一个好的归宿,你们终究是女儿家,又岂有不嫁人的道理?唉……本宫知道,你比司竹懂事,性子也比她沉稳,这时候,你要在她身边多劝着些,而不是在本宫这里哭闹,明白么?”
司梅见陆紫清没有半点儿心软的迹象,也知道陆紫清这回是打定了主子,不会再有所动摇了,捂着嘴又哭了一阵,终究是顾虑着陆紫清正有着身孕,不敢再多打扰她,哭着跑了出去。
陈姑姑有些担忧道:“皇后娘娘,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司梅和司竹两位姑娘,都太依赖皇后娘娘了,皇上的圣旨下的如此突然,奴婢只怕,司竹姑娘会一时想不开,再做出什么傻事来。”
陆紫清也不是完全不忧心,但圣旨已下,事情都已经成了定局,任司竹如何闹,也是不可能再有所更改的,或许等过一段日子,司竹自己慢慢看开了,也就好了。
“该不会有什么事情,有司梅在她身边守着,不会出事的。”陆紫清只觉得有些头疼道:“你也出去守着吧,司竹要是过来找我,你也不必通传了,叫她回去吧。见了本宫,也只能是再哭闹一番,徒增烦恼罢了。”
陈姑姑知道劝也无用,只得退了出去,也好叫陆紫清静一静。
寝殿外,司竹听了圣旨后,整个人都呆愣了几分,平日里灵动的双眼也失了几分神采,拿着圣旨就来找陆紫清。
“司竹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陈姑姑将人拦了下来,冷着脸看着司竹。这丫头日后也算是她的儿媳了,陈姑姑相看了这么久,除了出身以外,倒也觉得算是能配得上白烨颜。可此时见她因为赐婚的事情哭闹不休,又觉得有些不耐,毕竟被嫌弃的那个,也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
“陈姑姑,奴婢要去见皇后娘娘,这圣旨一定是写错了,皇上……皇上怎么会给奴婢和白大人赐婚呢?奴婢身份低微,如何能配得上白大人?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一定是的!”
陈姑姑也很无奈,低声训斥道:“你在这里吵什么!皇后娘娘胎像不稳,你这样大吵大叫的,是想叫皇后娘娘再为你劳心费神么?要是皇后娘娘和小皇子因为你而出了什么意外,你能担待得起么?”
司竹被陈姑姑训斥的一愣,一张小脸早已经是泪水涟涟了,猛地跪在了地上,就那样默默的哭着,看着就很是让人心疼。
司竹也不知道她就这样过了多久,只记得由天亮到天黑,再从天黑到天亮,陆紫清这次算是铁了心不要她了,一直到她跪的晕了过去,都没肯露面。
再度醒来时,司竹正躺在自己房里,司梅正用药给她揉着膝盖。司竹疼得缩了缩,司梅才知道她醒过来了,忙放下药膏,坐在她身旁,心疼的看着她道:“你怎么那么傻?腿是不想要了么?跟皇后娘娘拗着脾气做什么?”
司竹第一眼就看到了司梅额头上磕出来的伤,伸手想要去摸一摸她的伤口。这伤,司竹不用问就知道是怎么来的,定是司梅在皇后娘娘帮着自己求情了。
“司梅姐姐……”
司梅知道司竹现在心情不好,忙应道:“我在呢,怎么了?可是渴了?我去给你倒些茶水过来,你等等。”
司竹拉住了司梅的手,哑着嗓子道:“司梅姐姐……小姐她……小姐她再也不要我了……”
司梅的心情也不好,陆紫清打定主意要将司竹嫁出去的时候,司梅也是心寒的。她知道自己和司竹在陆紫清身边帮不了什么大忙,有时候还要叫陆紫清反过来保护她们,她与司竹也都尽量小心些,不给陆紫清添麻烦,可是却没想到,陆紫清还是不肯留下她们……现在嫁出去的是司竹,下一个也就到她了吧。
“你胡说什么呢!皇后娘娘怎么会不要你,赐婚的圣旨上,可还封了你做郡主呢,这可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给你的恩典,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这个傻丫头,怎么还看不上呢?皇后娘娘这样宠你,你该知足才是。”
司梅强笑着去安慰司竹,圣旨已下,早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也只能让司竹听话的嫁过去,才能不叫陆紫清为难,这也是司竹的命数吧。
司竹眼中满是失望,陆紫清不肯见她,司梅也只劝着她安心的嫁出宫去。司竹很迷茫,她不认识那个白大人,她只知道陆紫清是她的主子,是她想伺候一辈子的主子,从小到大,也是陆紫清一直疼着她,宠着她,哪怕三个人最艰难的时候,陆紫清都会将仅有的吃食分给她们……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她们就已经把陆紫清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了。
“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我们做奴婢的,不就是要学会听主子的话么?主子叫我们去送死,我们都敢去,现下只是叫你嫁人,嫁的还是皇上器重的大臣,你又有什么可委屈的?出了宫后,你自己就成了主子了,会有丫鬟婆子服侍你,有夫君疼爱你,再也不用奴颜婢色,担惊受怕了,不是很好么?”
司竹将头缩进了被子里,小声的哭了起来。司梅见状,也知道司竹一时半刻怕是缓不过劲儿来,便叹道:“你先休息休息吧,我先去皇后娘娘身前服侍了,一会儿再给你送些饭菜来,既然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就莫要再闹了,好好养好身子,别给皇后娘娘丢人。今日过后,你就是郡主之尊了,封号淑慧郡主,在这里……也住不了太久了。”
两人自从陪着陆紫清来了凤仪宫后,都是一同住在这处偏殿里,光看这住所,就能看出两人与其他宫女的不同来,分明就是主子的待遇,如今司竹要走了,司梅只觉得这诺大的偏殿,也都变得空荡荡的,没了生气。
司梅不忍心再看司竹的神情,急匆匆的出了偏殿,徒留司竹一人在里面哭的撕心裂肺。
陆紫清见到司梅时,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了一句道:“司竹怎么样了?可想开了些?”
“人刚醒过来,还正在哭着,怕是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缓和过来。”
陆紫清沉默了下来,她其实有些不懂司梅和司竹的心思,嫁出去,风风光光的做一个主子不好么?总比在这宫里担惊受怕的,随时都有可能丢了性命要好吧?为何这两个丫头就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呢?
“奴婢斗胆,想问皇后娘娘一句不该问的话。”
陆紫清看她挑眉道:“说吧。”
自从景澜下旨赐婚后,陆紫清就一直为着这两个丫头心烦意乱的,没有半刻安生过。
“皇后娘娘这次把司竹嫁了出去……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奴婢了?”
陆紫清一阵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司梅的话,她确实有将司梅也许配出去的打算,迟迟没有动作,也不过是因为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但此时这样和司梅直言,怕是会伤了司梅的心。
“这件事情,日后再说吧。”
司梅却是明白了陆紫清的意思,跪地道:“皇后娘娘的意思……奴婢明白了。皇后娘娘若是嫌弃奴婢了,想要把奴婢出去,奴婢毫无怨言,奴婢的命本就是皇后娘娘的,奴婢没法儿拒绝什么,但是……奴婢是真的不想离开皇后娘娘。”
司梅说完,磕了个头,就退了出去。
陆紫清心下一紧,问着一旁站着的陈姑姑道:“陈姑姑,你说,这件事情,是本宫做错了么?”
陈姑姑平日里与司梅、司竹一同服侍陆紫清,自然是明白两个丫头的忠心,此时也只能无奈道:“皇后娘娘没什么错处,您处处为她们二人打算,也是真心实意的对她们好,只是她们二人想要的,都不过是一直跟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突然将司竹指了出去,司竹便会觉着,是皇后娘娘嫌她无用了,这才不想要她了。”
“……”
陆紫清虽然心疼司竹,却是并没有后悔,这丫头确实心思单纯,躲不过这宫里的明争暗斗,叫她出宫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白大人也是本宫的兄长,虽然我们兄妹二人没有相认,但本宫却能察觉到,白大人,像极了舅舅和外祖父,这样的人,对司竹也定不会差。司竹嫁过去,是不会受什么委屈的,至于感情……日久生情,两人会好好过日子的。等司竹嫁过去了,也就能明白本宫的一片苦心了。”
这段姻缘,算是陆紫清强凑在一起的,陆紫清心里也没多大把握,毕竟她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
“事已至此,皇后娘娘放心就是了,两个孩子都是懂事的,不会出了什么差错的。司竹的性子很好,与白大人很是相配。”
陈姑姑这话纯粹是为了安慰陆紫清,被指婚的是她的儿子,若说心里半点儿不痛快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没有哪个母亲,是不为自己儿子考虑打算的。平心而论,白烨颜要是娶了个世家小姐,确实比娶司竹要有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