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紫清看着景越远去的身影,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是了,景越终究是嫌弃她的,她的身子早已经给了景澜,已然是不干净了,景越又怎么会要呢?这个身子……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脏的厉害!
陆紫清显然是想偏了,景越没有嫌弃她的意思,原是她心底本来就存了这份顾虑。景越无论是才学还是身份,都已经足够让众人仰慕,而陆紫清自己却早已经是个不洁之人,仔细想来,只觉得自己没有一处是能与景越相配的。
“娘娘,王爷请您移驾前厅用膳。”
陆紫清听到司白的声音,忙抹掉了脸上的泪水,穿好衣服去了前厅。陆紫清到的时候,饭菜都已经摆好了,所有的菜色,都是景越特意吩咐厨房的婆子做的,都是些有了身孕的妇人爱吃的,显然是为了照顾陆紫清的胃口。
“清儿快来用膳。”
景越笑看着陆紫清,似乎两人刚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眸光一如往常的泛着宠溺。
陆紫清却只站在哪里,心中苦涩难言,婉拒道:“我怕是要先走了,今日,就该回宫了。”
景越愣了片刻,站起身道:“现在就要走么?”
“时候不早了。”
两人之间气氛有些诡异,就连一向神精大条的司白都感受到了。司白暗自觉得奇怪,刚刚王爷房里的那番动静,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还以为两人出来后定是一番浓情蜜意的景象,怎么皇后看着却不太高兴?
司白偷偷瞄了自家王爷一眼,难道是王爷没将皇后娘娘伺候好?
景越心知此时陆紫清心绪不佳,便也不再多留,只叮嘱道:“回宫后,万事小心,有什么事情,就叫司蝶来告诉我。”
陆紫清默不作声,眸中含着几分苦楚。
“司白,送皇后娘娘回去。”
司白应是,走到了陆紫清身前道:“皇后娘娘,请随属下来。”
陆紫清没再多留,转身跟着司白朝着王府的侧门而去,却在快出前厅之时顿住了身形,声调平静开口唤道:“景越。”
景越一愣,强笑道:“怎么了?”
陆紫清也没有回头,泪水却还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轻声道:“恭亲王还是好好想一想吧,你是还喜欢着本宫,还是只喜欢小时候的陆紫清?有的东西,没得到的时候,总会觉得很重要,等得到了,却会发现,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美好。就像我……”
等景越回过神来的时候,身前早已经没了陆紫清的身影。景越这才明白,自己刚刚的不解释,却是在不经意间伤了陆紫清的心。
不喜欢了么?景越苦笑,怎么会不喜欢?
景越曾经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自己对陆紫清,还是不是以前的那份单纯的喜欢?确实不是了,这份感情,经过时间的酿造,已然浓烈如酒,渗入了骨血里,成了景越身体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既是明知再继续下去也只能结出一个苦果,但还是割舍不掉,没了陆紫清,景越也就不再完整。
只是这份感情,景越却不知该如何去对陆紫清说,陆紫清的心太大,装了林氏一族的仇恨,装了她的孩子,就连她身边的婢女,她也会顾惜几分,却是再难给他一个立足之地。
或许这一辈子,两人都是有缘无份吧。
景越自斟自酌,将所有的苦水都咽进了肚子里,这么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如此,因为选择了陆紫清,就有许多事情,只能他一个人来扛。
司白送陆紫清回了祁阳王府,陆紫清刚下了马车,就见到了等在外面的流香。流香上前屈膝道:“姨娘,时辰不早了,快些进府吧,王爷正等着您呢。”
陆紫清笑了笑,刚要跟着流香进去,就听见身后的司白沉声道:“属下不知道您与王爷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您最后一句话,属下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陆紫清心绪有些混乱,只沉默着站在原地,流香见状,识趣的后退了两步。
“王爷这些年,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皇后娘娘身上,王爷不善言辞,从不会与娘娘多说些什么,但属下却是看不下去的。有些事情,不是娘娘看不见,就是没发生的。当年娘娘险些在寺庙中被人玷污,娘娘当真以为那明慧大师是恰巧路过么?娘娘也要好好想一想,莫要辜负了王爷一片真心,属下先告退了。”
陆紫清一震,捏紧了手,缓和了好久,才迈步走进了祁阳王府。
祁阳王府内,离坼正站在外面等着陆紫清,见陆紫清走了进来,便迎了上来道:“怎么直到现在才回来?还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跟你的情人相处的不痛快?”
陆紫清心事重重,不想理会他,离坼的目光却在陆紫清的脖颈上一停顿,当即就沉下了脸来,拽住陆紫清的衣袖,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前,恼怒道:“你身上是怎么回事!景越碰你了?”
陆紫清一惊,回过神来,一把甩开了离坼,冷着脸道:“本宫与恭亲王的事情,与你何干!本宫的事情,还请不用王爷多管!”
离坼也不清楚自己在恼怒些什么,看着陆紫清冰冷而疏离的眼神,只觉得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却是憋的说不出话来。离坼冷着脸,猛然将陆紫清拉了过来,撕开了她胸前的衣服,就见到了她身上散落着的一片青青紫紫的吻痕,不由怒火中烧道:“呵……大靖国的皇后娘娘,还真是放荡不堪呢,你这个样子,皇上怕是从来没见到过吧?”
“你放肆!”
陆紫清大怒,直接一巴掌甩在了离坼的脸上,这一下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接就在他脸上映出了一个鲜红的血印。
离坼偏被扇的偏过头去,冷笑了一声,才转过头来怒瞪着陆紫清。他怎么说也是堂堂一个王爷,就算年幼时受尽了屈辱,也没人敢在他脸上扇巴掌,陆紫清还真是第一人!这女人!简直是在找死!
陆紫清拢住了身前的衣服,刚刚离坼的举动,就是对她的羞辱。她就算再不济,再不知廉耻,也不是离坼说碰就能碰的!
“祁阳王!你真当本宫不敢动你么!你又算是什么东西,本宫只看着你,就会觉得恶心!”
陆紫清甩袖离开,回去换了件衣服,靠坐在床上出着神,就连离坼是何时进来的,都没有发现。
离坼在外面站了片刻,也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立场来管束陆紫清,陆紫清与他非亲非故,大靖国的皇后,哪里是他西凉一个王爷能管的?
“你有没有想过?今晚回宫后,皇上若是想要你侍寝,这身上的痕迹,你要如何解释?”
陆紫清心知这是个问题,当初和景越情谊正浓时,这个问题早已经不在她的考虑之内,只是现在,陆紫清却不得不想一想。
景澜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就算陆紫清言明自己怀有身孕,景澜也有可能缠着自己亲热。身上的这些痕迹,总要有两天才能褪干净,要如何才能瞒得过景澜的眼睛?
“可不可以晚两日外回宫?”
离坼哼了一声道:“临安候已经开始催本王动手了,再拖下去,怕是皇后娘娘就真不用回宫了。”
陆紫清沉默了片刻道:“那就照着王爷的安排行事吧,本宫若是不想叫皇上近身,皇上也断然是碰不到本宫的。”
离坼深深的看了陆紫清一眼,道:“好。送你名正言顺的回宫,可能会叫你吃些苦头,你不用害怕,总不会伤了你。等入宫后,皇上问你些什么,就都说不知道就好。”
“本宫知道了。”
离坼上前一步,对着陆紫清道:“先闭上眼。”
陆紫清知道离坼不会害她,便听话的阖上了双眼,只觉得后颈上被人砍了一刀,便再也没了感觉。
等陆紫清再度醒来时,却是被人绑在了木桩上,眼睛也被蒙的严严实实的,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陆紫清一听声音,皱眉问道:“是流香么?”
“是,娘娘。”
陆紫清奇怪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王爷派奴婢来助皇后娘娘一臂之力,娘娘且忍着些,奴婢是不会伤了娘娘腹中的小皇子的。”
“嘶……”鞭子的破风声响起,陆紫清不知道离坼这是要做什么,突然便觉得身上一痛,似是被掀起了一层皮来。
流香停下了鞭子道:“王爷叫奴婢帮娘娘掩去身上的痕迹,娘娘放心,奴婢这鞭子,只会伤了皮肉,娘娘可还受得住?”
陆紫清想了想,也知道这算是现下最好的办法,回宫后,景澜定会验看她她肩上的伤口,到时候,想要瞒住景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还受得住,你动手吧。”
陆紫清咬着牙,忍着没有叫出声来,也不知流香是在她身上抽了多少鞭子,陆紫清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直到最后,渐渐没了意识。
昏倒前,隐约听见了流香道:“接下来的事情,就都看皇后娘娘自己了。”
……
陆紫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皇宫,她只记得自己渴的历害,各处找水喝,等睁眼时,就看到了自己正被景澜抱在怀里。
“清儿醒了?还渴不渴?要不要再喝一些?”
陆紫清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不由皱了皱眉头,觉得流香下这种狠手,绝对是在帮着离坼报复她。
“你别乱动,太医说过,你已经有了身子,这次受了惊吓,胎气有些不稳,要好好养一养。这次……是朕没有护住你,叫你受委屈了。”
景澜听了太医的话时,真是又高兴又后怕,若是那些人手下没个分寸,那他与陆紫清的这个孩子,怕是又要没了。
“清儿,我们有孩子了,朕的小皇子,现下就在你的肚子里,朕……真的很高兴。”
陆紫清也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道:“皇上说的是真的?我……臣妾真的有了身孕么?”
景澜只想将陆紫清放在心口上疼着,对他来说,现在的这一切,真的是来之不易。
“清儿可还记得,是何人掳走了你?”
陆紫清摇头,迷茫道:“臣妾不知道,当时臣妾中了箭,在猎场的溪水边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就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眼睛也一直被人蒙着,臣妾实在是不知那些人是要做什么。”
景澜听了,也没有怀疑,只当陆紫清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此时陆紫清受了伤,又有了身孕,景澜自然是什么都以陆紫清为重。
“你身上的伤,朕已经帮你上过药了,你且安心养胎,这件事情,朕会继续追查下去,绝不会叫你白受了委屈。”
陆紫清笑了笑,她心知景澜是查不出什么来的,一切都是离坼和自己设的局,任景澜如何查,也都不会有结果。
“臣妾睡得头晕的,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到卯时,你若睡累了,就靠在软垫上坐一会儿,安胎药还没煎好,等喝了药再休息。”
“卯时?”陆紫清皱眉道:“皇上不用去上早朝么?臣妾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皇上万不可为了臣妾而耽误了朝政啊!”
景澜无所谓道:“无妨,最近朝中没什么大事,朕不过是想多抽出些功夫来陪一陪你,只有你和皇儿都好,朕才能放下心来。”
陆紫清并不是担心景澜荒废了朝政,而是不想叫景澜在待在自己身边罢了,便推着景澜道:“皇上还是快去上朝吧,皇上日日宿在凤仪宫里,已经叫朝中满是非议了,皇上再继续如此,怕是臣妾和皇儿真的要站在前朝的风口浪尖儿上了。”
陆紫清说的话确实在理,景澜一想,也觉得这样对陆紫清有些不妥,便在陆紫清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道:“那好,朕的皇后如此贤惠,朕也不能再在这凤仪宫里躲懒,这就去处理朝政,等晚上,再过来陪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快些叫太医,知道了么?”
陆紫清娇笑道:“皇上这个样子,真的是越来越像臣妾身边的侍女了,这些话,臣妾都记在心里了,定不会叫我们的皇儿出什么意外,皇上就放心去吧。”
“朕关心你的身子,你倒是反过来嫌弃朕,真是胆大包天。”
两人有笑闹了一阵,景澜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景澜走后,陆紫清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淡了下来,见陈姑姑进了寝殿,便沉声问道:“本宫回来几日了?”
“回皇后娘娘,有两日了。”
陆紫清抚了抚肚子,知道孩子没事,也就安心了。
“本宫离开的这段时间,宫里可有什么异动?”
“这倒是没有。”陈姑姑道:“皇后娘娘失踪后,皇上就下旨封了消息,不叫任何人进凤仪宫来,宫中的一些事物也是叫奴婢带着凤仪宫的宫人处理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皇后娘娘不在宫里的事情。”
陆紫清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冷笑道:“那皇贵妃呢?”
“皇贵妃每日都会在凤仪宫外面给皇后娘娘请安,也常向奴婢打探皇后娘娘的消息,再也没什么异常。”
陆紫清没有再问,反而道:“去叫林婉容过来。”
陈姑姑忧心道:“娘娘身上的伤还没有养好,叫林婉容过来,怕是会扰了皇后娘娘的清静,还是等过几日身体好些了,再叫林婉容过来吧?再者,皇后娘娘这些日子是被人掳去了哪里?奴婢真是忧心的很。”
陆紫清见陈姑姑是真心关怀自己,便柔声安慰道:“陈姑姑放心,本宫这不是没什么大碍么?这些日子的事情,本宫也说不清楚,陈姑姑就不必再问了。去叫林婉容过来吧,本宫有了身孕,总要找个人代本宫服侍皇上的,陈姑姑应该明白本宫的意思。”
陈姑姑见陆紫清意态坚决,也只好出去请了。
陆紫清闭目休息着,没过多久就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皇后娘娘。”
陆紫清没有睁开眼,只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司蝶,低声问道:“有什么事么?”
司蝶跪地道:“是恭亲王叫奴婢过来,给皇后娘娘传个话。”
陆紫清眼皮微颤道:“说。”
“恭亲王说,那一日,他只是不想轻待了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不要气坏了身子。”
陆紫清其实早就没有什么怒气了,此时景越更是先对她服了软,她又怎会抓着这事情不放?
细想下来,那一日,还是她自己太冲动了,若两人中该有一人站出来道歉,也该是她才对。她临走前对景越说的那番话,看似没什么,实则却是字字诛心,直将景越对她所有的付出全部否认掉了,换作是谁,都会伤心吧。
陆紫清睁开眼,看着司梅道:“你也去给恭亲王传个话,就说,那日都是本宫的错,是本宫……不该怀疑他。”
司梅稍稍安下心来,司白找她,叫她传话的时候,她还以为两个主子是真的吵起来了,但看陆紫清现在的样子,该是也没什么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