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显然没有料到陆紫清竟会有这么个提议,一时也来了兴趣道:“哦?倒还算是有趣,那皇后娘娘不妨来猜一猜,我是谁?”
陆紫清淡声道:“若是本宫没有猜错,阁下该是西凉国的祁阳王,离坼殿下吧?”
这回轮到那人沉默了,直到陆紫清以为他走了,才听他声音悠悠传来道:“什么祁阳王,我不认识,皇后娘娘猜错了。”
陆紫清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是更肯定了答案“能悄无声息进这林子里来的,不是刺客,就是参与围猎的大臣们。本宫可不相信会有什么世外高人,为了看个热闹,混进了这皇家猎场来。至于朝中的大臣们,能有如此胆量与本宫在这儿调笑的,似乎也就剩祁阳王了。怎么?祁阳王这是不肯认账么?”
陆紫清在来前仔细看过这一次随行的名册,陆紫清虽与他没什么过多的接触,却也总觉得西凉王最为疼宠的皇子,不会是最开始见到的那副文弱无能的模样。
“怪不得恭亲王对皇后爱慕有加,如娘娘这般聪慧又有胆量的女子,也实在是难能一见。”
离坼身份被揭穿后,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从树后走了出来,笑吟吟的看着陆紫清道:“只凭这一点,皇后娘娘就断定了我的身份,是不是太过武断了些?”
陆紫清牵着马走了过去道:“不瞒王爷,本宫其实也只是猜测罢了,并无什么把握……但在危险的情景下,总也要学着冒些险不是?看现在的样子,本宫是赌对了。”
离坼一愣,没想到陆紫清一半儿是靠误打误撞的猜测,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道:“皇后娘娘可别忘了,本王可并没有同意要救你出去。您是当朝皇后,本王是西凉的质子,本王可不想因为皇后娘娘,卷进你们大靖内部的争斗中。”
陆紫清冷笑了一声道:“本宫虽与祁阳王没什交集,却也能察觉到,祁阳王可不是那么无欲无求的人,能来大靖为质,祁阳王若说自己是心甘情愿的,本宫是半点儿都不信。既然本就在纷争里,又要如何置身事外呢?”
离坼面色淡淡道:“本王的口才,怕是说不过皇后娘娘的,只是皇后娘娘想叫本王帮忙,又能给本王些什么好处?”
“那自然是看看祁阳王想要的是什么了,既是好处,本宫觉得贵重的,祁阳王未必会喜欢,救命的恩情,本宫答谢给王爷的东西,总要合了王爷的心意才好。”
离坼目光一凝,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只要稍稍靠近她,就会忍不住被她所吸引。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那双清澈的眼底冷的弥漫着一团迷雾,叫人陷进去了,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离坼不由对陆紫清兴致大增,西凉国的礼教对女子管束不严,离坼从小到大见到的女子都是笑容明艳,性子张扬的。来了大靖国后,见到的女人却都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初时还觉得新鲜,但时日久了,却又感到乏味至极,无论什么样的,吃起来都是一个味道,半点儿新意全无。倒是这个皇后,还有点儿意思。
“皇后娘娘的性子,本王倒是喜欢,娘娘既有了恭亲王这么个情人,不知……还愿不愿意再多收一个?”
离坼长相很是文弱,但此时他单手握着陆紫清的左肩,陆紫清却半点儿也逃脱不得。
“王爷这是何意?”
离坼的手正按在陆紫清的箭伤上,陆紫清闷哼了一声,稳住了疼得有些哆嗦的身子,毫无畏惧的直视着离坼。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皇后娘娘若是对本王还算满意,不如就收了本王做你的入幕之宾,如何?本王对自己的女人,可是一直都温柔有加呢。”
离坼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直叫陆紫清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又崩裂开了,鲜血染了离坼一手,离坼却没有半分嫌弃的意思,反倒是一脸疼惜道:“皇后娘娘现在这副样子,叫本王看的很是心疼,这样的美人儿,本该是搂在怀里疼惜的,怎么从小到大却受了这么多的苦楚?”
离坼显然是调查过陆紫清的事情,至于调查到什么地步,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本宫只怕王爷,消受不起。”陆紫清对他这轻浮的言语有些厌恶,冷着脸道:“王爷还是莫要戏耍本宫了,本宫最不爱玩笑,王爷若是想救本宫出去,那便带着本宫离开,若是不愿救本宫,那……不妨就留下来给本宫陪葬!”
离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低头才发现,陆紫清手中右手上正持着一把匕首,抵在他胸口上。
“本宫劝王爷一句,王爷最好不要乱动,这匕首的历害,不在于它的锋利,而在于它上面淬的毒,这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无药可解。王爷前途无量,在这里莫名其妙的给本宫陪葬,怕是有些不值当。”
离坼这才意识到,他手下的这个女子,并不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宠物,而是长着利爪的小猫,面上看着乖巧可人,却随时都准备好了爪子,挠你一下!
“皇后娘娘性子越泼辣,本王就越是喜欢,皇后娘娘对皇上和恭亲王,也是如此么?”
陆紫清吹着林子里的冷风,只觉得头晕的历害,没有心思与离坼玩笑下去,这山林里危机四伏,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多待一刻,便也多了一分危险!
“带……带本宫……出去……”
陆紫清说完,就觉得眼前一阵恍惚,离坼那张有些讨人厌的脸也变成了好几个,在自己眼前晃晃悠悠的,越看越睁不开眼。
没等离坼答应,陆紫清手中的匕首就掉落在地,自己也晕乎乎的倒了下去。
离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扶住了陆紫清,将她搂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脸颊,唤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陆紫清没什么反应,离坼又摸了摸陆紫清的额头,感受到了她有些烫手的温度,这才知道,人估计是烧晕过去了。
“还真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离坼抱着陆紫清就要上马,却突然听到了林子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离坼是习武之人,五感超凡,即便来人极力隐藏自己的气息,却还是被离坼发现了。
“谁!出来!”
离坼话音一落,就冒出来了三个身着黑衣的刺客,显然是冲着陆紫清来的!离坼轻蔑的笑了笑,没将这三人放在眼里,解了外袍将陆紫清裹了起来道:“识相的话,就自己退下,我今日没心情取人性命。”
那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自然不会因为离坼一句恐吓就吓得退回去,纷纷举剑朝着离坼袭来,离坼有些讥讽道:“不自量力。”
踢起地上的匕首,朝着三人袭去,仅这一招,就见三人脖颈上多了一道鲜明的红线,倒在地上,再没了生息。
离坼眉头一挑,之前还以为陆紫清说匕首上有剧毒,是在吓唬自己,如今看来,这女人当时是动了真格的。一个女子身上带着这样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还真是够狠毒泼辣的。
……
景澜和景越纷纷带人找了一夜,却是连陆紫清的影子都没见到,两人都有些目光泛红,忧心着陆紫清的情况。
“皇上!前面一处小溪旁发现了三具尸体!”
“什么?”景澜沉着脸道:“前面开路,朕要过去看看!”
“是!”
景澜赶到这里的时候,就见景越也已经找到了这里,两人没有心思再较量些什么,只查看了一下地上的尸首。这处的场景十分惨烈,尸体早已被野狼咬的不成样子,断肢残臂随处可见,不远处更躺着几具野狼的尸体。
“禀皇上,恭亲王,这三人俱是被一剑封喉,可见对方是个高手。从这三人的服侍上来看,定是昨日的刺客无疑!至于这几头野狼……该是这杀人的匕首上有着剧毒,狼吃了刺客的尸体,也被毒倒了。”
“皇上!属下在溪边捡到了这个布条!”
景澜接过来一看,这正是他给陆紫清准备的骑装上的布料!
“皇后来过这里!都给朕分头去找!一定要把皇后给朕找回来!”
“是!”
景越淡淡看了景澜一眼,什么也没说,上马离开了。两人就这样分头找了三天三夜,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景澜急得坐立不安,在大帐内来来回回的走着,看的一旁站着的吉安都有些头晕。
“皇上您先坐下歇歇,您这两天加起来才睡了两三个时辰,奴才实在是担心皇上的身体。皇上您想想,这么久都找不见皇后娘娘的踪迹,想必皇后娘娘是被哪个高人给救了去,大约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没有性命之忧?”景澜怒道:“朕的皇后!大靖国的皇后!就这样没了踪迹!你叫朕如何安心!”
景澜怒气难平,猛地推倒了手旁的烛台。
“哎呦!皇上息怒!皇上龙体要紧呐!”
景澜强压下心头的火气,沉静了片刻道:“传朕旨意,林子里的人,都撤回来,就说皇后找到了!”
吉安惊道:“皇上这意思是……不再找了?”
“能找得到么?三天了!皇后怕是早已经不再猎场了,把人都撤回来,皇后的名声,如何也不能有损!派影子出去,沿着京城往外找!直到找到了再给朕回来!”
吉安明白了景澜的意思,当朝皇后,要是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怕是就算找回来也会名声受损,到时候,就再难保住皇后的位子了。
“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去办。”
景澜这边混乱的场景,陆紫清无从得知,等陆紫清醒来时,已经是五天以后了。
陆紫清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还不知自己是身在何处,就听到一旁的侍女道:“姨娘您醒了?您先别动,奴婢这就去请王爷过来。”
姨娘?陆紫清视线渐渐清明,看了眼屋内的陈设,虽然都还精致,却绝不是自己的凤仪宫!陆紫清想起自己昏倒前的事情,大抵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定是那祁阳王离坼作怪,将自己掳了出来。
“你醒了?”
离坼知道陆紫清醒了的消息,便直接过来了,见她躺在哪里不知道正想些什么,也不多问,端过侍女手里的药碗道:“你这一病,还真是吓坏为夫了,大夫说你有了身孕,不能乱用退热的药,为夫只得派人日夜给你换着凉帕子降温,幸好过了五日,热算是退了。来,让为夫看看,有没有把本王的心肝儿烧傻了?”
陆紫清听他调笑的话语,偏过头不去理他。她不清楚自己怎么会突然成了离坼的姨娘,但离坼刚刚的话语里分明是在向她传递两个消息,一是她有了身孕,孩子保住了,二则是距离围场遇难,已经足足过去了五日!
五日的时间,景澜和景越迟迟没找到自己,怕是已经乱成一团了吧。
离坼见陆紫清冷着一张小脸,就知道陆紫清有话要问自己,对着身后的婢女吩咐道:“都叫人退到院外守着,姨娘这里有本王亲自照顾着,没本王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是。”
等人退下后,离坼用勺子在药碗里搅了搅,觉得温度差不多了,便坐到了塌前道:“起来吧,为夫亲自喂你喝些安胎药,你也好早日给本王生个胖儿子。”
陆紫清还是不理他,离坼也不生气,舀了一勺喂到了陆紫清的嘴边道:“夫人快喝些,别让为夫担心。”
“别碰本宫!”陆紫清一把挥开了离坼,连带着打翻了药碗,黑乎乎的汤药撒了离坼一身。
离坼原是最爱干净的,何时都是衣衫整齐,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这次却只皱了皱眉道:“本宫?夫人可要注意些,这院子里,只有本王刚从青楼里赎回来的姨娘林氏,可没什么皇后。皇后两天前就已经找到了,现在该是在凤仪宫里享福呢,怎么会在本王的院子里。”
陆紫清瞪着离坼道:“你把本宫掳回来,是想做什么!祁阳王别忘了,这里是大靖的国土,本宫是大靖的皇后!你是想叫皇上砍了你的脑袋么?”
离坼叹道:“早见识了你泼辣的性子,这刚一醒来,就忙着威胁本王,皇后娘娘是不是把本王的救命之恩,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陆紫清心知论嘴上的功夫,自己是说不过离坼的,只冷着脸道:“你打算何时送本宫回去!本宫肚子里,还怀着皇上的龙嗣,若孩子在宫外出了什么意外,祁阳王怕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离坼却是心情愉悦道:“本王救皇后娘娘的时候,皇后娘娘不是允了本王一个好处么?还叫本王自己挑选,本王思来想去,终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本王只想要美人在怀,与夫人好好逍遥快活一阵子。”
“你!”
离坼行事乖张,嘴上还没有一句正经话,陆紫清一时间只觉得拿他毫无办法。
“你到底要如何,你如此戏耍本宫,当真以为皇上不会降罪于你么?”
离坼捏住陆紫清的下巴,仔细欣赏一番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在大靖难得遇到个有些意思的女人,本王总不能委屈了自己吧?”
“……”
陆紫清没有说话,只怒瞪着他。
离坼笑出了声来,抚了抚陆紫清的头发道:“夫人放心,只要你能哄的本王开心了,本王自会放你回宫。皇宫那个地方,夫人待了这么久,难道就不觉得闷得慌?为夫带着你在宫外散散心,难道不好么?”
“皇上必然会派人暗中搜查,迟早会查到本宫在你这里,王爷当真以为能藏得住本宫么?”
离坼不在意道:“这事情,不该只有本王担心,夫人也该是不希望叫皇上知道你在本王这里的。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凭着皇上多疑的性子,夫人猜一猜他会怀疑夫人什么?与人偷情?还是私通西凉?”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陆紫清的心坎儿里,景澜性情多疑,就算她现在有着身孕,从月份上算也是景澜的,但难保景澜不会有疑心,毕竟离坼的身份特殊,一国皇后与别国质子搅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夫人放心,本王既然敢把你安排在本王的府内,自然会把你藏好,不叫皇上发现,伺候你的侍女,精通易容之术,每日就由她来负责给夫人梳妆,本王保证,就算皇上和恭亲王站在你的面前,都会认不得你。”
“哼……王爷身边有这些人才,倒是不知,皇上清不清楚。”
离坼起身抖了抖衣袍道:“本王千里迢迢入大靖为质,总也要有些手段保命,也免得再客死他乡,人之常情罢了,夫人何必在意这些?夫人只要知道,本王没有害夫人的心思就是了。”
离坼见陆紫清神情平和了许多,便道:“夫人再歇一歇,本王回房换件衣服,至于这安胎药,本王会叫丫鬟再熬一碗送来,夫人记得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