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姑姑见陆紫清神态坚决,也就没有再劝,只道:“小公主还小,离不得人照顾,不如,奴婢今夜就把乳母和伺候的宫人送过去吧,身边都是咱们自己人,皇后娘娘也能安心一些,娘娘觉得如何?”
陆紫清心里本就担心着景婳,此时自然是直接点头应了下来。
陈姑姑带着人到了龙宸宫时,景婳正哭的厉害,任凭宫人怎么哄都哄不好。景澜见了陈姑姑,反倒松了口气,沉声道:“快去看看公主,为何哭闹的这样厉害?”
“是。”陈姑姑上前将景婳接了过来,在她身上看了看,躬身回道:“皇上不必忧心,每日这个时辰公主都会要奶喝,这样子该是饿了,让乳母给小公主喂些,很快就好了。”
景婳喝过奶水后,果然消停了下来,趴在乳母身上睡着了。景澜捏了捏景婳的小脸,见她睡得熟,就叫乳母抱了下去,转而问着陈姑姑道:“朕把小公主留在了龙宸宫,皇后可有说什么?”
陈姑姑福了福身道:“皇后娘娘什么也没说,只叫奴婢把伺候小公主的乳母和宫人送过来,等过了公主的百日宴,奴婢再过来接公主回去。”
景澜一怔,他万万没有想到,陆紫清连女儿都不要了,她对自己,该是有多重的恨?
景澜心里不舒服,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脸色,冷声道:“既然皇后没有反对,那公主就留在龙宸宫了,你们都回去吧。”
陈姑姑没有多言,直接跪安后,默默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南知薇进宫来探望陆紫清,却是连凤仪宫的宫门都没进去,这也是陆紫清第一次将她拒之门外,不免有些惊讶道:“陈姑姑,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有些奇怪?”
陈姑姑只叹道:“苏小姐有所不知,昨日,皇上派人把小公主抱去了龙宸宫,怕是要等着百日宴后才会送回来。”
南知薇惊呼道:“那怎么行?皇后娘娘那么疼爱小公主,怎么舍得离开小公主?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将小公主抱走了?”
“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心思,又哪里是奴婢能猜得透的?只是……这些日子,皇上和和皇后娘娘都在闹脾气,皇后又一直不肯服个软,最后就闹到了这种地步。”
南知薇听了,很是不安,陆紫清是陆思瑾的妹妹,她可不希望陆紫清出个什么意外,要不然,最后伤心的还是陆思瑾。
“不行!这么大的事情,我要去告诉陆将军,也能帮着皇后娘娘拿拿主意。”
“还是不要告诉陆将军了。”陈姑姑阻拦道:“皇后娘娘之所以不想见苏小姐,就是怕陆将军知道这件事情跟着心急,后宫里的事情,陆将军也插不上手,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况且,陆将军在打理大夫人的法事,皇后娘娘也是不想让陆将军分心。”
“可是……”
南知薇心知陈姑姑说的有道理,但还是有些犹豫,毕竟陆思瑾临走前嘱咐过了,陆紫清这边若有什么动静,要及时通知他的。
“苏小姐还请回吧,皇后娘娘怕是没心情见您了,等过两日,苏小姐再来吧。”
南知薇魂不守舍的出了皇宫,上了马车,想了想,朝外吩咐道:“去陆府。”
“是。”
虽然陈姑姑说这事情最好不叫陆思瑾知道,但南知薇觉得,自己还是不该瞒着他。
到了陆府后,自有小厮进去禀报,南知薇只好等在外面,过了许久,里面才走出了一个人来,这人却不是陆思瑾,而是一个女人,非常漂亮的女人!
楚婉笑着迎上前来,屈膝道:“这位就是苏小姐吧?苏小姐是来找大少爷的?”
南知薇一皱眉,细细打量了一遍楚婉的眉眼,眉如墨画,面凝鹅脂,神若秋水,周身自透着一股温雅柔媚之态,只看着,就叫人觉得惊艳。
南知薇对着这绝世容颜,竟生出了几分敌意,不因为别的,只冲着楚婉的对陆思瑾的称呼。楚婉的衣裳不似陆府的奴仆,贵气的很,可见也是个主子,但她却口口声声叫着陆思瑾大少爷,却是叫南知薇多想。
“你是谁?我找的是陆将军,又不是你。”
楚婉有些为难道:“我……我不过是陆府的家奴罢了,还请苏小姐不要在意。”
南知薇眼冒冷光道:“家奴?哪个家奴敢在主子面前自称我?哪个家奴能打扮的像你这样贵气?你既然不愿意说,就回去吧,把陆将军叫出来,我有事情要找陆将军。”
楚婉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抖着身子道:“苏小姐恕罪,我不是有意冒犯苏小姐的。”
楚婉这一跪,倒真把南知薇吓了一跳,忙道:“你跪下做什么!这府外还有旁人在,你这样跪我,少不得有人要说我欺负你!”
楚婉眉目凄婉的看了南知薇一眼,低泣道:“小女愿意与苏小姐说句实话,我……我是伺候大少爷的人,现下是大少爷房里的通房。小女曾听大少爷提起过您,少爷很在乎苏小姐,等孝期过了,定会迎娶苏小姐为妻,小女别无所求,只求苏小姐日后……能给我个名分,好叫我能继续伺候少爷,我是真的离不开少爷啊!求苏小姐成全。”
南知薇彻底惊呆了,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脑子里净是通房两个字,周遭的路人对她的指指点点都没有注意到,最后还是身边的小丫鬟看不下去了,将南知薇拉上马车,离开了一片是非之地。
“小姐,您快起来吧,那苏家的小姐已经走远了。”
楚婉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面上还是一副柔弱的样子,扶着丫鬟的手,站起了身来,捂着脸进了陆府。
刚一进府,楚婉的眼泪便停了下来,吩咐着一旁的丫鬟道:“刚刚的事情,把门口小厮的嘴给我封好了,万不可叫陆将军知道。”
“是,奴婢明白。”
楚婉这才放心的朝着后院而去,在她眼里,南知薇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姐是最好对付的了,既然陆思瑾这边找不出什么缝子可钻,那就从南知薇这边下手,两人只有心生嫌隙,才能有她的容身之处。
“走吧,陪我去见一见陆老爷。”
另一边,陆思瑾听着随从的禀报,不免冷笑了一声,对楚婉的心计也多了分忌惮。
楚婉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料想不到陆思瑾早在第一天便叫人时刻盯着她。她再多的手段算计,都是逃不过陆思瑾的眼睛的。
“有关楚婉的事情,都查清楚了没有?”
“查清楚了,说来,这其中还有件少有人知的私密,若是抖了出去,定能置她于死地。”
“哦?说来听听。”
小厮忙躬身将事情详尽的说了一遍,陆思瑾听完,不免有一瞬的惊讶,继而笑道:“陆正庭送给本将这样一份大礼,本将总要礼尚往来,还回去些什么,楚婉先留着,本将自有大用。”
“是。”
陆思瑾又提笔写了封信,封好后递了出去道:“这封信,你亲自交到苏小姐手里。”
陆思瑾心知自己若不解释解释,南知薇那丫头,怕是又要闹翻了天去,再者,这事情也确实叫她受了委屈。楚婉那种空有其貌的女人,在陆思瑾眼里,连南知薇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陆府内满是阴谋算计,林氏的法事要连续做三天,在陆思瑾的催促下,也已经开始了,陆正庭却有些坐不住了。依着陆思瑾的性子,法事一做完,就会搬离陆府,但他对楚婉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怕是计划就要落空了。
“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你与思瑾之间,怎么连半分进展都没有?”
楚婉羞愧道:“是楚婉无能,这些日子,楚婉想尽办法接近陆将军,只是陆将军一直对我防备的紧,从不肯让我近身。”
陆正庭气闷的同时也只能无奈道:“他向来不近女色,这样也是正常,但眼见着他就要离开了,再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样,就先委屈你一下,只要你与陆思瑾有了夫妻之实,老夫保证,他定会给你个名分。”
楚婉思量了片刻,咬着唇点了点头道:“楚婉全凭伯父吩咐。”
陆正庭见她同意了,才笑道:“你这孩子是个懂事的,你放心,就算是做妾,有老夫为你撑腰,也不会叫思瑾苛待了你。凭着你的才华相貌,思瑾早晚都会知道你的好的。”
“是。”楚婉有些娇羞的垂首,眼中却尽是自信之色,她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除了家世,她有哪点比不上南知薇?只要跟在陆思瑾身边,早晚都会叫陆思瑾看到自己的好。
“那好,事不宜迟,今夜,你便好好准备准备,老夫这就去安排。”
两人密谈过后,楚婉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想着陆思瑾冷峻的面容,心口隐隐有些发烫。楚婉第一次见到陆思瑾,就打定了主意要跟着他,不仅仅是因为要逃离楚家,更是因为陆思瑾是她见过的最优秀的男子了。
所有男人见了她都免不得被她的相貌所惑,但因着她的出身,也不过是将她当做一个玩物而已,只有陆思瑾不同,他眼中从来就没有她,但却正因如此,反倒激起了楚婉的好胜心。这种不贪好美色的男人,若是对她动了情,那她这一生,也算是有了个依仗吧?
楚婉正寻思着如何叫陆思瑾看到自己的好,衣袖就被人从后拉住了,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周身都被酒味包裹。
“大胆!是谁?快放开!”
楚婉惊慌的挣扎着,在陆府,谁都知道她日后是陆思瑾的人,还从未有人敢这样轻薄她。
那人手抚着楚婉的纤腰,不满道:“你叫嚷什么?住在陆府几日,就不认我了?”
楚婉身子一僵,大惊失色,连动也不敢动。
“好不容易才混进这陆府来……你……你可得好好陪陪我,不然……不然,我看谁敢娶你!”
……
到了晚上,陆正庭叫了陆思瑾去前厅用茶,陆思瑾也没推脱,头一次心平气和的去了。
陆正庭见他这副样子,反倒有些不自在,强自笑道:“你我父子,许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好好说两句话了,这茶,还是你年幼时最爱喝的,来尝尝,可还是以前的味道。”
陆思瑾接过茶盏,品了一口道:“军中品惯了烈酒,再喝茶,也就觉得寡然无味了。”
陆正庭也感慨道:“当年你离京时,还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为父常会想,你能不能保住一条命,安稳的活下来……唉,真是世事难料啊,你竟成了一个将军,陆家的子孙,也就只有你最出息了。”
林氏一族没倒的时候,陆正庭对陆紫清和陆思瑾来说,就是个慈父,所有为人父的本分,他都尽到了,就算院中有几房美妾,也没有威胁到正室的位子。
“还记得为父书房前的那棵梅树么?那还是你与你妹妹亲手栽的,过了这么多年了,也不见哪一年开过花,倒是奇怪的很。”
陆思瑾也轻笑了一声,饮了一口茶道:“当年的事情,原来父亲还记得。小时候,父亲最宠的,就是妹妹,谁成想,最后对她不管不顾的,也是父亲。”
陆正庭想起陆紫清,又何尝不后悔?陆紫清当年也是他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这份父女情或许带着些目的与算计,但也不乏真情实意。陆正庭对陆紫清的教养,是陆紫嫣所不能比的。
“那些往事,都是为父的错,为父也想要弥补,只是你母亲脾气倔,从不肯好好与为父说句话,你妹妹和你,更是不再将我视作父亲……”
“父亲是想说些什么?想要告诉本将,你对以前的事情,后悔了?”
陆思瑾神色平静,没有往日对陆正庭的怨恨,似乎两人说的,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为父确实后悔了,瑾儿,你可愿原谅为父?”
陆思瑾只淡声道:“你有八年的光景可以后悔,却从没有回过一次头,母亲和妹妹对你的怨恨,也都是你自己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