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的疼痛很快被罂粟麻醉,直到伤口诡异地愈合。
锦岚慢慢呼出一口气。
还好可以自动愈合,不然的话,等到那些人来给她止血,她早就死掉了。
不过也许可能这些人不管她她也会死掉呢。
真的很奇怪,这个时候还有空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锦岚。”
锦岚一愣,四处看了看,没人。
谁在叫她?
幻觉?
“锦岚!”
这次的声音微微亮了点,可以听得出,是十分有磁性的男音。
“谁?”难不成真的见鬼了?
“上面!”声音带了怒气。
上面啊!
锦岚抬头,然后,脑子空白了那么一瞬。
那是一双纯金色的眼睛,没有丝毫的杂质,金的透亮,澄澈。
身躯也是美丽的灿金色,在如此昏暗的房间里,都带着亮眼的华丽。
这——要是卖了,值很多钱吧?
有那么一瞬间,锦岚不负责任地想着。
没错,上面的,只有一只吊在吊灯上的,不算小的——蟒蛇。
金色的蟒蛇。
锦岚想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开口,带着试探:“曜光?”
蛇的眼睛一亮:“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锦岚没回答他,毕竟这个问题比较尴尬。
谁会忘记这种移动的黄金?
“你是来干嘛的?”血族的大门——就算是异族,也没有这么容易进入吧?
“路过。”曜光回答的十分简单,“本来只是路过E国,但无意中闻见你的味道就跟过来看看,想不到,啧啧——”
“发现一个倒霉的家伙。”
“堂堂的魔女殿下也会有今天!”
十足的嘲讽!
“如果你是来嘲笑我的,你可以滚了。”而且这笔账,一定找你讨回来。
真是不讨喜的性格。
曜光心里微微抱怨,真的很少见这种驴脾气的女人,偏独一无二!
“我救你出去?”
“呵呵。”
多么鄙视的字眼儿!
锦岚就是这么想的!
以为这里是哪里?他自己进出就够麻烦的了,还妄图把她带出去,真以为是超人呢?
“哎,我们不要这个样子,很伤害感情的!”这样互相伤害,还是在敌人的地盘上,真的好吗?
“呵呵。”
曜光:分分钟要和你友尽!
“我外面有接应的人的,肯定能出去。”
“不。”信不过。
“你等君卿那家伙来,你早就被弄个半死了。”
“我恢复能力强。”
曜光摔桌:你再强能强过老子!这不是恢复能力强不强的问题!怎么这么死心眼儿!
“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走的话,真的会被下油锅的!你以为慕斯会放过你?还是你以为幽灵醉墨会放过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平时的聪明都到哪里去了!
醉墨?
锦岚眸光一闪:“你见过醉墨?”
“算是吧。”曜光想了想,“全身黑漆漆的,也看不清长相。”
“不对!这个不是重点!”曜光跳下来,化成人形,扛起床上的锦岚就跳窗。
“你脑子有病吗?!”正面下去,是感觉自己命长吗?!
“我们再聊下去,才是感觉自己命长!都说了外面有人!”
从窗户跳下来,庄园里却意外地没有血族侍从,只有一两个守卫,被曜光利索地干掉了。
锦岚在出了血族地盘儿,住进医院的时候都不敢想象。
竟然真的这么轻易就出来了?
是不是哪里不对呢?
“轻易?!哪里轻易了你告诉我!”刚刚走到门口的凯撒听到这句话差点儿没暴走!
他三步两步走进来,抓着自己的被割了一片儿的头发:“老子的发型都毁了!要不是一小娃娃帮了老子一把,老子这身毛都快被抓秃了。”
曜光那厮不要脸的,捡了个最轻松的工作,还能近距离接触岚岚。
可是他呢?
被几万血族大军追杀,差点儿就变成狐狸羹汤了!
锦岚抿抿唇,看了看凯撒狼狈的样子。
衣服一缕一缕的,像是要饭的乞丐,脸上也有好几道野性的抓痕,虽然不深,但看上去是挺惨的。
你自己倒霉,怪我喽?
你看,锦岚就是这么一个会推卸责任的人。
她又没要求他们去救她,他们自己行动受伤,最后当然是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凯撒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但最后却是缓缓叹了一口气,到底没发火。
而是转头看着医生,准确来说是异族的医生。
“情况如何?”
“心脏洞穿。”女医生薄荷回答的那叫一个风轻云淡。
“哦,心脏——等等!心脏洞穿!”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所谓!
凯撒见鬼地瞧着她:“心脏洞穿会死的!”
薄荷认真的点点头,语气严谨:“对啊,会死的!”
“那岚岚她——”
她是鬼吗?!
薄荷推了推鼻梁上下滑的眼睛:‘她已经——不算是人类了。’
说起来就让人气愤好吗?这恢复能力比她都要好!让他们这些异族情何以堪!
凯撒懵了下:“不是人?鬼吗?”
“嘭!”一枕头命中他的脑袋。
罪魁祸首则不怀好意地看着他:“注意你的话!”不会说就不要乱说!
凯撒:我开玩笑而已,一点儿幽默细胞都没有。
“这是谁?”曜光永远能命中主题,看着身后的一个小小的孩子,顶多十来岁,扎着羊角辫,穿着公主裙,虽然裙角沾着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但那双眼泪汪汪的大眼睛十分讨喜。
怎么带回一个孩子?
“血族拿这个孩子做初拥,但她无意中救了我,我就把她带回来了。”凯撒笑眯眯地,“小姑娘,告诉哥哥,叫什么名字啊?”
曜光环胸冷笑一声:“一百岁的哥哥。”
凯撒笑容一僵,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比你,两百五十岁的大叔!”
锦岚:……我就呵呵呵,这样互相伤害有用吗?
小姑娘似乎被吓到了,一瞬不瞬地望着二人。
锦岚犹豫了一下,从这个小姑娘身上——她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虽然吃穿不愁,但始终带着一股阴暗与低沉。
“叫什么名字?”意外的开口让掐架的两个人都是一愣。
锦岚的脾气到底有多坏,这两个是绝对领教过的,这个时候看着她温柔的开口,那架势,绝对和见了鬼一样!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出声:“燕子。”
她的声音虽然低,但是很稳,没有想象中的害怕。
是个好苗子。
锦岚微微一笑,她的一身衣钵总要有人传承下去,只是——只能教给她锦岚会的东西。
“你是哪里的人?”
小姑娘揪揪自己的头发:“我是Z国人。”
难怪中文说的这么流利。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3号省玉市云庄的人,我在家里睡觉,一醒来就到这里了。”
凯撒颇为稀奇地瞧着她:“这就是传说中的村里人?”
这个时代,近乎已经全部现代化,还在村里的,几乎是没有了。
看到这一个能不稀奇吗?
锦岚想了想:“想不想和我学药剂?”
曜光瞳孔一缩。
燕子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我想,但是——我必须先回去看看我妈。”
“可以。”锦岚自然没有意见。
“那给你换个名字吧。”以后的药剂师顶着燕子这个名字,肯定会让人笑死的!
“就叫——乌衣。”
凯撒干笑一声:“听着——有点儿——”奇怪?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锦岚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出自——乌衣巷。”
虽然你的中文说的很好,但还是应该好好学习一下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的!
凯撒摊手:我是歪果仁我真是对不起你了。
曜光则是慢慢皱眉:“你不会真的想留下这个孩子吧?”
“就当做是传承我的衣钵了。”她有些东西外面真的不教。
可是也不能随随便便捡个孩子吧!
“为什么不教给你自己的孩子?”
自己的——孩子?!
锦岚眼神躲闪了一下。
孩子什么的,她和君卿年纪都很小,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心血来潮才会要孩子!
况且现在——
“反正就是个弟子,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也不差这一两个。
凯撒把脸凑过来,苦兮兮地看着她:“怎么不说教教我?”
锦岚额角青筋跳了几下。
你丫一个大龄智障,谁教的会?!
曜光没再理会他们的纠葛,而是转身接了一个电话,继而眉头轻皱。
锦岚好奇:“怎么了?”
“君卿已经——”
“岚岚!”窗被一把推开!
到了。
曜光默默把两个字咽回去。
本来以为可以把这句话说完,但他实在没想到这家伙回去跳窗!关键是跳得这么利索,一看就是没少干这种事儿!
“岚岚!”君卿三步走到锦岚床前,看着她的心口一阵沉默。
海毒吻的双方就算不会互相感受疼痛,也是可以彼此察觉的。
所以对于锦岚的受伤,他很清楚,也更加地愤怒!
怎么可以去骗他!
要不是他在地下室发现她留下的痕迹,他都快要急疯了!
说什么按照计划行事!说什么她不会有事儿!
都不知道为他想想吗?
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让他怎么去面对那些?
“我,我……”要是换做往常,君卿早就扑上来抱她了,可是如今,就站在那一步远的地方死死盯着她,眼中带着从来没有过的埋怨。
他生气了?
真的生气了。
心中莫名地恐慌蔓延开来。
锦岚连忙想要上前抓住他的手,却是抽动了伤口,剧痛之下身体一歪。
君卿僵了一下,还是上前扶住了她。
她明显地感觉到那双手落在她身上的冰凉,那是紧张过度的表现,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君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会有下次了……”她真的怕了。
被抓住的时候没怕,被刺穿心脏的时候也没怕,唯独这个时候怕了。
世界上怎么可能还会有像他一般无限制纵容她的人,谁还会这么关心她,还能有谁可以抛弃那些繁华卷入这些争斗之中,哪有人肯为她洗手作羹汤,会在她不满时哄劝,在她伤心时安慰,给她所有的依靠,告诉她——
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他也永远是她的后背。
他会不会觉得她太任性?他会不会不想要她了?
“君卿,君卿……”
一瞬间似乎陷入了魔怔,锦岚死死地抓着他的手,甚至在手的边缘出现一些微红。
她已经失去过很多了,家人,朋友,曾经的爱人……
她真的再失望不起了。
“她情绪很不稳定。”薄荷轻轻皱眉,“神经似乎有一点儿的问题。”
曜光瞳孔微微睁大,真的有点儿不敢相信,名扬世界的魔女——居然有点儿人格障碍!
“岚岚?”君卿试探地叫了一下。
“君卿,君卿,我真的不会这么做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看着她难见的泪眼朦胧,君卿心脏抽疼,慢慢抚摸着她的背:“不会,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至死不渝。
“那你,那你是不是你生气了?”
“……我只是,怪我自己。”不能给你足够的安宁。我的权利还是不够大,我做的,还是不够多,要你来面对这些,甚至让你担惊受怕到哭泣……我有什么理由和资格去生气?
君卿心中对自己的怨恨和对锦岚的愧疚越来越深。
他早就知道从某方面来说,锦岚是不正常的。
她多疑,偏执,甚至偶尔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爆发,她喜欢用冷漠和厌恶的话语包裹自己,让人看不出来她的不正常,可是相处久了还是能发现——长久以来不正常的经历早就给她留下了阴影。
她害怕失去,会因为一些东西变得疯狂,甚至不能承受打击,会用最专制的方式达到她的目的。
她不是善良的,甚至可以说残忍。
看她养出的天鬼军就知道,他们——都是一群不正常的人。
明明知道她的不妥,还要去惹她发病,他才是——最该死的人!
凯撒看着床上相拥的男女,终于慢慢垂眸,褪去了往常的嬉笑怒骂,带着点儿淡淡的寂寥。
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最后得到锦岚的会是他了。
试问,天下还有人比他更能包容她的一切吗?
不管是错的,还是对的,他对她,都给了无限的宽容。
另一边的曜光则是神色莫测地看着窗外。
一切——都是天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