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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乱世无归

尽管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木昕和蒙梭对他说是因为之前在行军过程中遇到埋伏,受伤导致的,可他骨子中依然有着王室与生俱来的戒备与警惕,他能清楚感受到在今晚的饭桌上,虽然他坐在最上位,虽然沈璎卉的身份都比这两个人高,可其他人都在无形中给予他们,尤其是那个少女最高的尊重,他不傻,这两个人绝对没有他们交代的那么简单,军师?师兄师姐?他若是信了,那就白在宫里待那么多年,白看了那么多勾心斗角和阴谋诡计

就像木昕能敏锐的把握赚钱的机会,璎卉对于排兵布阵一点即通一样,家学渊源的影响深刻的凝结在他们的骨血之中,这是他们天生的优势,有这样的眼界,底蕴与家族的铺路,他们会走的比一般人顺畅安稳许多,可惜他们遇上了一个不好的时代

如果冷娴看到了陆子晞的眼神,必定又会唠叨一大串出来,可惜她没看到,转了一圈绕到屋后走向后院,她松开手晃晃左边肩膀“起来,无赖。”

少年如玉的面容即使在夜晚也一样引人注目,雪依然在下,他恍如月色,微笑着望着她“走吧,想吃什么?”

冷娴有些雀跃的转了两圈,她开心的时候走路像跳舞,一点一点的在地上留下小小浅浅的脚印“你要做给我吃吗?”

“我不太会做,试试看吧。”君陌其实有点紧张,不自在的咳了两声“快走,外面冷。”

大家都聚集在厅堂中吃着热闹的年夜饭,后院空无一人,以他们的实力不需要在这种时候还派人守夜,两人走到厨房,外面晒着的冻干辣椒挂着结了冰,显得颇为寂寥,推开门,三层大蒸笼上还有热着的馒头枣山,冷娴掀开看了看,随手捏了一个枣来吃,咀嚼时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吐出枣核报出一连串菜名“荷叶鸡,一品豆腐,爆炒时蔬,醋芹,鸳鸯雪花卷,我们两个吃就够了吧?”

洗手挽着袖子的君陌一阵无语“其他的就算了,荷叶鸡?现在哪里给你找荷叶?”

好像确实是没有荷叶,冷娴坐在另一边桌子上晃着脚,她今天的深蓝色裙摆绣着锦鲤水纹,随着脚的动作如波浪一般“那就糯米鸡好不好?不要荷叶的做法。”

做倒是可以做,他们这些人常年漂泊在外,菜谱这种东西实际上都装在脑子里“做这个时间要久一点了,你不饿吗?”

“还好啊,八宝饭还是很有用的,”冷娴无所谓的歪头看他开始洗菜“反正今晚都不要睡了,吃到几点都行。”

她倒是想得开,既然如此君陌没什么问题开始做菜,冷娴很贴心的并不插手,也不说话,沈家的厨房不小,她随便乱逛着,一会摸点干果剥了一把一把的往自己和君陌嘴里塞,一会拽一个辣椒咬两口辣椒籽,辣的满面通红,猛喝一大口酒张开嘴呼呼扇风

锅中爆起的烟和菜下锅时噼里啪啦的声音让这里瞬间有了家的感觉,君陌咳嗽两声,很是小心的在自己身边立起一个金色屏障,回头叮嘱“你不要往这边来。”

冷娴隔着烟雾看到金光不由得想笑,用水汽将烟压下去一些“干嘛啊,一个医族的还怕被烫伤?”

“我是怕这件衣服脏了。”君陌毫无波澜的语气让冷娴笑的更开心了一些,她知道这件衣服是自己和城中裁缝一起做的,海蓝色,红色鱼纹绣花,和自己身上的一样,她低头还没笑出声,那边已经起了锅唤她“好了,来尝尝这个。”

抬手,拿筷子,左手轻轻拽着右手滑落的衣袖,夹菜,入口,君陌有些紧张的望着她,冷娴抿抿嘴,抬头回望他笑道“好吃。”

“好吃就好,”君陌舒了口气准备热锅倒油,厨房门被一脚踹开“哈,真香,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在这!”

这声音让君陌瞬间黑了脸“你来干什么?”

抱着酒坛子破门而入的璎卉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哎哟哟,看来有人不高兴了。你注意点,这可是我家的厨房。”

“少废话,来都来了,过来帮忙。”君陌没好气的将几个盆碗扔过来,力道极稳,吓得璎卉扔下坛子慌忙去接,嘟囔着“我吃饱了,又不是来抢东西的,干嘛这么凶。”

“你怎么过来了?那边结束了?”要炸鸳鸯雪花卷了,冷娴便也伸手过来帮忙,璎卉洗了手卷着卷子回道“蒙大哥灌了点酒,看他们精神不好,让他们去睡了,你们俩胆子真大,这就敢直接离席?要是放在以前,陆子晞要炸了。”

“不出来要看阿冷过个年只吃两碗八宝饭吗?”君陌热着油十分不满“难道他说什么了?”

“他现在能说什么,你们俩一直就这种脾气,其他人没什么意见,他们在桌上聊原来皇城还有周边的事,我没什么话说,来找你们玩。”

“去去去,外面看烟花去。”君陌不耐烦的赶她,卷子下锅,油依旧噼里啪啦的跳着,璎卉找了三个杯子,与冷娴在门口摆了张小木几,倚着门框坐下,外面已经开始放起烟花,接连炸开,在下雪阴沉的天空中点燃了些许亮色,一杯酒下肚,她有些出神“我其实不喜欢看烟花。”

冷娴看着她没有接话,君陌看着锅提醒道“往里面坐一点。”

两人很是听话的向里挪一挪,卷子出锅摆盘,他将菜一样样端过来,迈到冷娴外面,自己坐在门框上挡风,让她靠着自己坐好,这才接了璎卉的话“烟花,怎么说?”

“烟花炸开的时候特别美,但是一闪,就过去了,什么也留不下来,只照亮过一刻,它闪烁前和闪烁后,都是一片黑暗。”璎卉的眼神有些痛苦“只能照亮那一瞬间,给别人希望,却不能维持,还不如没有这种缥缈的东西。”

忙不迭往嘴里塞着各种菜的冷娴还没完全咽下去,含糊不清的提到另一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对付方家?”

这问题让璎卉与君陌都是一愣,有些诡异的看向她,她好不容易咽下一嘴的肉,喝了口酒“看我干什么,问你呢。”

“娴儿,你说过不会拦我的。”

“当然,”冷娴捏起一个雪花卷,咬了一口,一滴油顺着嘴角滴下来,君陌眼疾手快的掏出手帕,皱眉递过去“而且自从知道你家的事,我也再没有纠结过你和木昕的事。”

琥珀色的酒透亮清澈,如同这位美人的眼睛“我不再与木昕一起,不是因为当年的事。”

“那是他父母做出的决定,也是我父母为了我同意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怪他,不恨他,他只是喜欢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错。”

“那你是为什么?”君陌好奇,他本以为是因为两人的家恨,没想到自己猜错了

“从方家退婚那天起,我就做出了这个决定,因为他家不可能再接受我,后来知道了家中的事,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轻易的就放弃了我,而木昕是个家族观念极重的人,与其将来让他在我与家族之间痛苦,不如我先一步了断一切,将来彼此相见,也少一些纠结。”

竟是为了这个,冷娴不忍的蹙眉“那将来真的相见了,他站在你对面,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为我娘报仇!”

那声音在后院阵阵回响,她眼中第一次出现如此血腥的红色,恨意扭曲了她明艳的面容,但面对她的两人显然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很平静的吃着午夜的晚饭,君陌冲她举了举杯“那样木昕也许会杀了你为他家族报仇。”

“我知道,让他来就好了。”璎卉回敬他“看我们谁能打败对方了,有兴趣的话到时候不妨来做个见证人。”

君陌挑高了眉微微颔首去看冷娴,璎卉已经平静下来,她同样看着某位在众人心中象征着方向和所有问题解决方法的少女,冷娴歪歪头“怎么了,没什么问题啊。哦既然你这么说,那来年进攻金火城肯定要你做主帅了,你绝对可以在我们想要的时间拿下它。”

君陌的手肘戳了过去,瞪起眼睛低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她去屠城吗?”

“想多了,她只会屠了方家,你要知道我们姑娘家下决心的时候目标都是很明确的,而且大多数时候,我们很讲道理,并且为了达到目标会变得,非常足智多谋。”冷娴冲他微微一笑,笑的他毛骨悚然

“女人真可怕。”他嘀咕一句,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瞒着她或者对不起她

璎卉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们“你们真的不打算阻止?我还以为只是为了安慰我。”

雪花落入酒杯,君陌同样意外“当然,我们中间有谁看起来像说话不算的吗?”说着他指指冷娴“尤其是还有这个并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的大小姐。”

“谢谢你的赞美。”冷娴毫不客气的接受了“就像璎卉说的,只有爱自己的家才有可能爱千万的家,只不过可能爱的不同而已,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绝对对错的事。”

两人一阵沉默,随后一起笑起来“说的没错。”

三只酒杯在雪中碰撞,而他们在这个夜晚的对话,将决定整片人族大陆未来最重要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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