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镜的声音清晰的传来,欧阳于闭了闭眼,一瞬间明白为何为了自己这一营兵力,对方不惜主帅出动亲率大军埋伏于此,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一旦燕国当朝首辅欧阳大学士之子被大梁活捉,那么对于此时燕国本就已经不足的士气,必将是更为沉重的打击。
立功未成,反倒成为要挟燕国的把柄,可能会被梁国五花大绑牵上两军战场,万军众目睽睽之下被拿来讨价还价,也可能换得有利于梁国的各种条件!
男儿若真沦落至此,还有何面目存活于天地间?
欧阳于苦笑了一下,握紧了手中由于疲惫快要掉落的刀。
“兄弟们。”他闭了闭眼,缓缓的说。
“是我太过急功好利,连累了你们,咱们……”
一句话梗在喉中,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眼底闪出泪光,眼中满满的都是不甘心,杨洋和黄光两人沉默拍拍他的肩,低声替他接上了下面那句话。
“来世再见!”
三人相视一笑,齐齐抬起手中刀。
散发着冰冷寒气的刀锋渐渐地逼近咽喉时,欧阳于心中迷迷糊糊掠过一个念头。
“会不会有人来这里救他们……”
随即他便苦笑了一下,人之将死,竟然还有这种不像话的期待。
刀锋在黑夜之中,冷的发光,映着绝望而沉静的眼眸。
对面敌军似乎没有想到这三个传说中的二世祖,竟然有如此气魄,在这关键的时刻,做了如此决绝的决定!。
“叮——”
一枚轻飘飘的石子,不知道从何处飞来,竟然同时打断了三把刀,被打断在空中的断刀似乎有眼睛似的,齐齐的在空中一转,直冲向正策马奔来的梁国少司命南镜。
南镜正全神贯注的看着抹脖子自杀的三人,不妨冷锋迎面,三只断刀半空一顿,竟然同时袭击了他的面部要害,只见,南镜惊而不乱,一个倒仰,手中袖子一翻,已经将断刀拨了开去。
然而断刀刚被拨开,顾稔突然朝着他冲了过来,黑衣白马,手指并齐,似乎捏着什么东西,语气轻快,轻笑:“看我飞镖!”
南镜又是一惊,此时他躲过飞刀,身体惯性一时间不可能再次躲避,若对方手中真的有飞镖,一定无法逃开,冷哼一声右手一拍,从马上飞起,看也不看便向后飞去。
等他退到地上,被自己的亲卫接住回到旗下,抬头看时,却发现,那准备自杀的欧阳于三人已经不在了,说着那个看他飞镖的那个人,却笑眯眯的坐在马上,将飞镖静静地拿在手上,笑眯眯的说:“还是不射了,我射的不太准,白白浪费了一只好好的飞镖~”
“……”
南镜面色铁青,顾稔却已经抬起头来。
月色之下,顾稔面庞清秀,一双眼睛水色氤氲,像隔了一道屏障,让南镜看不透,摸不着。
没有了马的南镜站在地上,抬头远远的看着那少年,只觉得那眼神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竟然比他的目光,还要冷上几分,南镜心里一惊,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欧阳于三人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语气中带着惊喜跟劫后余生的喜悦
“顾丞相!”
南镜淡然处之,松垮的红袍还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双手合十,吹了一声口哨,立在中间的白马,仰着蹄子,飞快的朝南镜飞奔了过来,南镜慢悠悠的骑上马,皱着眉头静静地看着对面马上镇定自若的少年,战场凶险,战机更是千变万化,很少有人在这样的场合这么悠游自在,看着他身后影影绰绰,人马掩映在半道山壁之后,看不出有多少人,也看不出多少骑兵多少步兵。
他的探子打探到欧阳于带兵巡逻,从欧阳于之前的行为,他可以推断的出来,欧阳于的目的,于是,他就按着欧阳于的步骤来,把丰县的守卫调开,在这边守着欧阳于,为了不惊动燕国大营,他悄悄的带着一小队人马,连李烨都没惊动,准备活捉欧阳于他们,不料,却被顾稔插上了一脚。
这处山崖地势险峻,南镜所处地势也比较有优势,但是,唯一一点让南镜不敢贸然行动的是,由于地势的原因,他看不清楚,顾稔那边的情况,一旦贸然开战,他没有一点把握。
再看看顾稔气定神闲,悠然自得,南镜心中便更加的警惕了。
主要是顾稔出现的时机太奇怪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人质即将到手那一刻,那么巧的出现,趁着他在欧阳于等人自杀,防备松懈冲来那一刻,一出手就险些要了他的命,不仅救回了人,还差点让他吃了亏。
南镜想着,顾稔的到来,绝对不可能是巧合,那么……南镜背后一凉,太可怕了,南镜抬头看向对面,顾稔坐在马上,笑容淡淡,但是,目光之中,满满的都是冷意!
他心中隐隐泛起一股焦躁,这是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绪,身下白马,也甩了甩蹄子,仿佛明白了主人的心意。
一瞬间,南镜目光闪烁,眼底翻涌着杀机,顾稔,这个突如其来,凭空出现的人物,上次他的人全军覆没,看来,还是有一定的原因的,这个人,留在世上,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就是祸害,不管如何,今日,他都要尝试一下!
顾稔眸子微动,她已经看出来了南镜的心思,手指若无其事的一下一下的敲着马鞍,心中暗暗的计算着时辰,脸上,却依然保持着淡淡的,却冷到极致的笑容。
突然他手臂一竖,便要下令,后方忽然就有马蹄声传来。
突然,顾稔手指不再敲击马鞍了,而是慢慢抚摸着面前白马的鬃毛,一下,一下,又一下……
一个传信兵跑得发髻披散,从后方骑马直直的冲了过来,一边大力打马一边大声叫道:“大人!不好了!我军营粮……”
“嚓!”
声音戛然而止,那百里奔驰一心报讯的士兵瞪大眼睛,怔怔看着高坐在马上,眼神森然看着他的南镜。
随即他捂着咽喉,缓缓倒了下去,指间一支鲜血淋漓的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