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客气,赏每个歌儿舞女一顿肉燕宵夜才肯放回来,大家回班已经深夜,周渔思早就回来,在房间睡下,只是兀自想着白天的邂逅,小心地将白色披风折好藏在牡丹双秀方枕之下,心里五味杂陈,一夜无话,什么时候睡着的,空空儿什么时候回来的,一概不知。
翌日,众人晨功还未练毕,便听到有人大喊:“不好了,进贼人啦!”
柳七娘趿着绣花软鞋就出了房门:“出了什么事?”
众人也纷纷赶到后庭厢房,声音是从晓月阁传出来的,是方秀珏无疑。只见她立在门前嘤嘤垂泪,手中的丝帕不时拭着泪,屋里乱作一团,到处都是翻找的痕迹。
柳七娘拨开人群,看到这样一幕,着实吓了一跳,赶忙问道:“怎么回事?人没事吧?短了什么?”
方秀珏见状,委屈道:“多谢七娘关怀,人倒没事。昨日我随众师姐去赵府旁听曲乐,心下想多观摩,所谓操千曲而后晓声,既然入门晚,多勤奋着总是有益的,很晚回来睡下,今早打开盒子才发现,不见了玉鸦钗上的随侯珠!到处翻找都找不到了!那珠子,是我爹爹在我今年元月生辰时赠予我的,倒不值多少银两,百千两纹银罢了。”方秀珏刻意在此处顿了顿,众人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空空儿早就暗自惊呼:“我的乖乖,这么多钱!”方秀珏眼看达到了预期的效果,继而说道:“只是,这随侯珠是爹爹送我的最后念想,恐怕我今生也难再见到他老人家了……”说罢又哽咽起来,几乎难以再讲下去了。
众人这才发觉方二小姐髻旁的玉鸦钗还在,只是少了那颗名贵的随侯珠。周渔思抬眼往里一看,这才看见屋内小几上的松木盒子大开着,里头空无一物。正狐疑着,柳七娘紧锁了眉头问道:“珠子恁小,会不会是方小姐不小心磕碰到哪里了也未可知?”
“不会。”方秀珏斩钉截铁道,“此随侯珠与这玉鸦钗乃宫中之物,去岁我爹爹新得的皇上皇后的赏赐,宫中的手艺断然不能与货郎担的相提并论。”
柳七娘听她这么说,面上尴尬难看,却并不言语。她深知自己多年苦心教导,归家苑中上上下下纵然有暗中不睦不和的,但断然不会做出此等鸡鸣狗盗之事。况且归家苑十二律中,不得偷盗也是三令五申的,如若有犯,也是必要逐出归家苑的,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况且这玉鸦钗上有明显的硬撬的痕迹。”方秀珏取下玉鸦钗交到柳七娘手上,翻眼偷看了一下柳七娘的表情。
柳七娘紧咬朱唇:“方小姐最后一次见到这随侯珠是什么时候?”
“前日晚饭前我亲手放入这松木盒子中的……”沉吟半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思儿师姐和空空儿师姐前日也是亲眼见到我将它放入盒中的。”说罢,将眼光递给这边的周渔思和空空儿。
周渔思稳稳接住并不回避,她知道自己和空空儿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此刻不能有半点软弱回避:“是的,那日我俩去师妹房中喝过茶的。”
“是啊,师妹拿出的斗笠杯斟了上好的茶招待我们。那茶什么滋味我一溜直肠过肚就忘了,只是那斗笠杯真真的好东西,青花釉里红的,釉色肥厚透润,青花发色纯正幽靓,啧啧,真正的好东西。”空空儿背手在众人面前神秘道。
周渔思抿嘴一笑。
众人交头接耳道:“喝茶的杯子而已,空空儿,瞧你夸大其词得!”
“不信?不信就让方二小姐拿出来于你们开开眼界!”空空儿见方秀珏面色不豫,继而故作惊讶道,“啊呀,这贼不会连喝水杯子也偷吧?前日我听说东门打铁的邬铁匠家里进贼,偷了一刀猪肉,连邬铁匠忘了倒的洗脚水也给顺手倒了,真真的业界良心呢!”
说罢,众人掌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小银子、小梨花两个年纪小的差点笑得岔了气去。周渔思用帕子遮了嘴角,心内赞叹空空儿反应快,虽然方秀珏矛头直指她二人,但一来没有人会蠢到偷两个喝水的杯子,二来哪怕是偷了,但不会放着桌上极为名贵显眼的六友花神杯不偷而对这普通的斗笠杯下手,但杯子她方二小姐此刻是拿不出来的,缘由也不便在众人面前说。周渔思偷眼朝方秀珏那边望去,只见方二小姐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呛声道:“两个不值钱的杯子而已,哪里就有空空儿师姐说得这么了不得,昨日一时大意摔碎了。但前日自两位师姐走后,我那随侯珠真真是不翼而飞了。”
空空儿不悦:“这么说,是我俩拿了?”
“我可没说,师姐何苦这么作贱自己?”方秀珏假意道。
“你……”空空儿一时语塞,“捉贼见赃,拿出证据来!”
大家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空空儿不是这种人。空空儿平日里开朗惯了的,是大伙儿的开心果,虽说技艺不是最佳,又爱躲懒,但往往越不是拔尖的,越没有攻击性,越能在她那里找到快慰。大伙儿都爱与空空儿逗两句嘴,也都真心喜爱她。
“不是空空儿!这贼,另有其人!”一个声音从外堂传来。众人纷纷回转了头朝外堂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