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秀珏？是的，她的确是个狠辣的角色。周渔思心里这样默默想着，暗暗点点头：“会不会是她？”随即连连摇头，不会的，方秀珏虽然聪明，但是，她哪里能跟芮光国有关联呢？就算是离芮光国最近的边塞戎州，也早在当年随着方秀珏自毁名誉拒绝夏二公子断了联系了。
那么，从芮光国来的信鸽是怎么来的呢？周渔思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戴林飒去见瑞王自首的消息是从第二天一早传出来的。侍郎府阖府上下便有些沸反盈天。饶是府里万管家用老了的人，历来以执规严苛著称，也管不住各个院里的下人的嘴了。
就有三等丫鬟含翠、凝紫、翔丹趁着夏末秋初打扫散碎落叶的空隙交头接耳。翔丹性子爽落，看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声音道：“咱们大公子可是有救了？”
含翠最是沉稳老道，白了翔丹一眼啐道：“瞧你那样儿，嘴都快笑裂了吧，没的叫人想偏了，还以为你思慕大公子呢。”
翔丹一脸无辜：“明明是东府的二小姐思慕咱们大公子吧，否则怎么会巴巴地跑去顶罪呢。”
“啊呀快别说了，阿弥陀佛，没的叫万管家听见责罚咱们议论主子……”凝紫最是胆小，拉了翔丹的衣袖朝大门口努了努嘴小声说道。
众人看万斯通从甬道匆匆朝这边赶来，便噤了声埋头继续扫絮絮落叶。
万斯通满脸是汗径直进了戴永肃的房门，显然是从东府一路紧赶了回来。彼时周渔思业已知晓戴林飒的事，正想求着万斯通去见一见戴二小姐，眼下看万斯通进了戴侍郎的房门，也只能绞着帕子忍着焦急，在窗下来回踱步等候着。隐约地，周渔思听到屋里传来戴永肃盛怒之下摔杯子的声音，吓得她急急退到了院子外面。不一会儿，万管家脸色惨白地走了过来。
“万管家请留步！”周渔思顾不得唐突，急急拦下了失魂落魄的万斯通，“不知能否告知现下林飒小姐所在何处？”
“哦，是周夫人。”
万斯通很自然地将“夫人”二字说出来，但落在周渔思耳中却如同热炭一般灼热，急急打断道：“万管家误会了，奴婢可担不起‘夫人’二字，只是三老爷一时说笑罢了。”
万斯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恭谨道：“三老爷远行之前特特嘱咐过，一定要保夫人周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依老奴看，三老爷可是从来没有对什么姑娘这么上心的，除了……”万斯通没有说下去。
周渔思眼下哪里在意这些，也不过多纠结，定了定神，谨慎道：“还望万管家告知林飒小姐境况！”
万斯通迅速地四下张望了一下，语不过六耳：“夫人别管这档子事了，眼下老爷正怒气冲天，怕是明日早朝要遭东府大老爷好大一顿排揎责问呢。其中的纠葛……夫人不知道也罢。”
周渔思心下一沉，如落到井底的石头，只听得一声咕咚，沉闷而剧烈。她知道不方便再问，咬了下唇道了一声谢目送万斯通出门去了。周渔思一双绣鹅黄含笑的绣鞋踩着青石小径上肆意散落的槐树叶子一径踱着步子走着，边走边思忖方才万斯通的话。戴宰相排揎责问戴侍郎是意料之中的，但当着皇上和百官的面会不会太过严厉了些？毕竟戴侍郎是他的二弟，现在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主动去顶侄儿的罪，再去责怪自己的二弟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再者，其中又有什么纠葛呢？左不过是当初分家宰相府没有全得了偌大的前公主府邸罢了，但也已经占了大头了，东府可比西府大得多了。戴宰相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最最让周渔思惊讶的是，戴林飒作为东府的二小姐，极得戴永杲宠爱，虽则性子刚烈了些，不受嫡母待见，但是，也是万金之躯了，怎么会随随便便这么不自惜了呢？两位戴老爷见面总是客气，尤其戴侍郎，几乎是卑躬屈膝，否则，也不会将自己的嫡长子送去芮光国替戴宰相做质子，然而事实可能并不是如此，里子上，戴宰相似乎视戴侍郎为眼中钉，连二人私下拥立的王子，也是水火不容的。
想到如此种种，周渔思不禁后备发凉，竟忘了自己走到了何处，抬眼却正是当初黑鸟引着她去的那个久久废弃了的石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