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阳台，四周都是中年常绿的藤蔓覆盖，显得很幽静。
李婉钰望着无所事事的曾至诚，指了指窗外的阳台。
曾至诚会意。
二人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到阳台上，有现成的茶几和椅子。
“有酒吗？”
“白的还是红的？”曾至诚问道。
“随便吧。”
“还是红的吧。”曾至诚点头。
李婉钰抬头望着雾蒙蒙的夜空一阵失神。
曾至诚已经拿来了红酒，简单的一些零食，充当下酒菜。
“这一栋楼房都是你的？”手中握着酒杯，轻微的摇晃着。
“爷爷留下来遗产，我也就是守着而已。”
李婉钰微微一笑，双臂靠在阳台上，手臂之下是绿色的藤蔓。
“你当初为什么来上海，而不是和王一白留在你们那里？”
“其实对于我而言，所有的城市都一样，没有等级之分，当初离开，其实也只是想出来走走看看。
我也知道，如果留下，王一白一定不会让我吃亏，但是我不想拖他的后腿，成为他的负累，他在最初的创业阶段，其实也很难，如今和他在一起的其实很多都是当初的同窗，除了王一白是真心的待我之外，其实很多人都瞧不起我。”
“为什么这么说，其实你也有优点的。”李婉钰侧身望着这个稍显木讷的男人。
“李总，抛开身份，你大可不必如此说，我知道我自己的情况。
在学校的时候，不善言辞，受到同学的排挤，王一白却是真心的帮助与我，兴许我们都是来自于贫穷的山区，同病相怜的缘故吧。
那时候的我，学习很差，但是我又想证明自己是可以的，但是却失败，很多的功课长长挂科。其后王一白告诉，不要想着一网打尽，就我的情况，应该有选择性的精修一技之长，所有的听取了他的建议，一门心思的扑在电脑上，完全是依靠死记硬背，这让我有了可以生存的一技之长。
我们每一个月的生活费其实远远不够，王一白那个时候便已经在校外兼职了，是他一直在后面救济我，甚至帮我打架，他远比我的父母更加的关心我，是真正的关心我，每一件事，他都不会说完，或者是做完，这样给我留下自己思考和独立面对的机会，我知道他的良苦用心，但是我就是很傻，很多事情都做不好，往往给他平添烦恼。
好不容易毕业，我们在一起，一包方便面分着吃，其实我很怀念那时的日子，只是已经回不去了。
随后我知道，我不能这样的拖累他，选择了离开，他没有阻止，甚至认为我应该出去看看，学习。
但是我知道他是不放心的，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人生地不熟的，他会每天给我打电话，询问我的情况，并鼓励和支持我，这让我有了动力。
我最大的有点其实便是一心一意的做事，不管是死记硬背，还是灵机一动，我都会专心的做好，所有说我是一个做事的人，却不是一个管理者。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记得我们第一次认识，那个时候他出手相助，我们被人揍了，但是却很开心。
我询问他为什么取名王一白，他告诉出生之时，家里所有的钢镚和毛票子加起来刚好一百，所有取名王一白。
但是我知道，这不是真话，也是唯一的一次谎言，其实他的父母希望他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一百分便是满分。
可能这个名字成了他的负累，他一直追求极致，追求完美，但是这个世上哪有绝对的一百分。”
第一次看到甚至听到曾至诚说了这么多，李婉钰有点意外，但是从他的话中更多的却是对于过去的回忆，以及对于王一白的肯定。
王一白这个谜一样的男人，越发的吸引着李婉钰去探索。
只是李婉钰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变化。
“所以你想帮助他？”
“不是帮助他，他不需要我的帮助，我相信他会好起来的。”
“你都把他说成是圣人了。”
“李总，你有没有经历过一个月都是吃方便面的日子？而且还是最差的那种，甚至不能保证每天都能吃饱？
你有没经历过被人指着鼻子羞辱？
你有没有经历过连续几天没有饭吃，却依旧要不停的奔波做事的日子？”
这一刻曾至诚的双眼富有着炯炯的光彩。
扪心自问，李婉钰没有经历过这些，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即便自己去打工，其实都应该有舅舅在其中的影子，这也是事后她想到的结果，毕竟一切都太顺利了。
留学的日子，倔强的李婉钰不想依靠任何人，但是却难以真正的拜托他们的影子。
曾至诚的眼眶有点红，“我们都经历过，租住在捡漏的民房之中，外面下大雨，里面便下小雨，两人挤在一张床上，即使被子都已经湿透了，但是却可以倒头大睡。很多时候为了节省钱，我们都是徒步，整日游走在大街小巷之中，发传单，贴小广告，鞋子破了也要咬牙坚持。很多时候我们甚至不惜冒险，五毛钱的公车，我们会事先将一元钱从中撕成两半，那个时候刚刚流行无人售票，上车不敢看司机的眼神，直接将钱丢入钱箱里，那种心情和做贼没有两样。就是一元钱，我们却可以做一个来回。”
有点激动，双目之中隐隐有着雾气在弥漫。
李婉钰可以想象的到两个刚刚毕业的男生在一个城市之中奔波的身影，倔强，挺拔，但是却充满着苦难。
“但是你们还是坚持过来了，应该值得高兴。”
“是啊，总有苦尽甘来的一天，改革开放，让全国都充满了生机，经济的高速发展，带来了给多的机遇，但是这种真情，却逐渐的被物质取代。”
“你也不要太武断了。其实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
“是啊，起码我和王一白不会变的。”曾至诚稍显骄傲的说道。
“其实以你的条件也不差，完全可以过另外的一种生活啊？”李婉钰轻轻的抿了一口红酒，微涩，但是富有回味和甘甜。
“是啊，李总你不知道，当初我将我的父母也接过来了，你猜他们怎么评价我的？”
“哦，说说看。”
“父母如今在家乡办了一家养猪场，姐姐和姐夫都不在外打工了，回家一块创业，日子总算红火了。来了不到两天嚷着要回家，说这里没有意思，客厅太小，几桌麻将都支不下，家具不好看，居然还是老实的漆木家具，现在农村都是定做的那种乳白色的定制家具，高档上档次。
卧室太小，还不如一个猪圈，每天起床，看到的都是雾霾和高楼大厦，在咱们村，家家户户都奔小康，修的是小洋房，每天起床便可以看见窗外的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反正将我这里说的是一无是处。”
李婉钰掩嘴大笑。
曾至诚也是无奈的摇头。
“你老爸真有趣。”
“但是我知道他依旧瞧不起我。”稍显落魄的说道。
李婉钰一愣，继而皱眉，“为何这样说？”
“从小到大，父亲都认为我是最没有用的，瞧不起我，但是我努力了，却依旧得不到他的认可。”
“每一个人的看法和生活方式都不一样，其实你已经是了不起的了，也无需自责。”
“也不是自责，我的性格便是如此，小的时候经常被同村的孩子欺负，父亲认为我没有用，打架都不行。长大之后，同龄的都已经是成家立业了，而我依旧是一个人，父亲便一直认为我是失败的。”
“努力啊，你也可以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
“那些我到没有想过，反正顺其自然吧。我最大的理想其实很简单，便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大家的认可。”
很简单的理想，但是却有着难以逾越的障碍和距离。
世间之事往往如此，越是看似简单的理想，其实行动起来越是艰难。
“你可以的，不是还有你的好兄弟王一白帮你吗？”
“是啊，我相信，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一定会让我大吃一惊的。”曾至诚再次恢复精神。
“其实很多人应该羡慕你，起码你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李婉钰微笑。
“做人不能太贪。”曾至诚一口饮掉杯中的红酒，点上一支烟，默默的享受着。
但是这股社会谁又能真正的不贪，一山望着一山高，这是常有的事情。
此时付敏推开阳台的门，走了出来，睡眼惺忪，头发有点蓬乱。
“不好意思，睡着了。”
“没关系，其实你可以再多睡一会的。”
“睡不着了，饿醒了。”看见二人在喝酒聊天，也不再顾忌形象，拿着桌上的零食便王嘴里塞。
“要不我做点吃的。”
“算了，你楼下便有，我们叫一点外卖便是了。”李婉钰也多少有点饿意。
曾至诚进屋，简单的叫了一些外卖。
三人便在阳台上简单的吃喝了一顿，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但是喧闹的城市依旧保持着活力和激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