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人急急涌到翠微阁,银奴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浑身发颤,脸色白青,眼睛朝上反叉,比那传话的说得可怖多了,甚是吓人。
兰予眉头深锁,细细问舍人:“这是怎么病起来的,早上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这样了?”
“哪啊,昨晚就没动饭食!估摸就是在那东南角的地儿睡觉,过了煞风,惊了魂魄。那地方夜晚最是阴冷了,哪是人睡得的,只还他还熬了这几日,换旁人是万万去了的!”舍人说的夸张,兰予无法,只得唤身旁站着的贞侍书,“去上林苑禀报公主殿下,说银奴有疾,请殿下唤太医令或是药局派药,银奴这个样子怕是一刻也等不得的!”
贞侍书领了话就要出去,兰予不放心的又嘱咐道:“关于银奴的情形别多嘴,且悄悄的,陛下和皇后怕是都在,万不能让殿下在人前失仪!”
“诺!”
“姐姐,还是你考虑的周到,万事都是维护殿下为先。”赵梨讪讪的低头,她方才慌神了半晌,照说婢子舍人都不可询医,除非有主子的首肯,或赐药,或准假。银奴此时命悬一线,可在这偌大的汉宫里,她面对这么一条活生生的性命,竟不知如何去救。
“银奴在公主心中分量不轻,你我当然要看清楚行事。若因着公主庆贺千秋瞒了这事,怕是都逃不过惩罚。不过我看银奴病成这副模样,也是去大过留了,可怜这条命了。”
最后一句,不知为何听的赵梨打了个冷战,她望着兰予悲悯却并不为所怮的神情,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可是不出所料,卫长公主那性子哪里能坐得住?她急吼吼的直接向陛下请示求医,卫皇后还未开口,陛下就准了。
待刘涟漪一行人风风火火的离开,卫皇后就忍不住问:“陛下先前怎么从未跟臣妾提过这个银奴?他能让卫长为这人求医问药也就罢了,还提前回宫,不知是何许高人呐?”
刘彻一脸无事,欲盖弥彰,“不过是西域抓来的俘虏,留在了卫长那里,卫长什么脾气,你岂会不知的?不是什么稀奇事!随她去吧。”说了这大半句,等于是没说,如此敷衍更让卫皇后自讨没趣,她不过是腆着脸争一份知情权,好歹是一宫之后。不料被这么一糊弄,她倒是什么也不好问了,反是显得自己拘小节,因而没再做声。
待刘彻歇下,卫皇后才起床至外间,屏风上只看见个影子弓腰立着。
“回皇后,卫长公主不到三刻钟就赶回去了,听近侍舍人说,卫长公主罚了漪澜殿有关人等两个月的月俸,连兰宣仪都被连带着一并罚了。”听这声音便知是李待诏,卫皇后点头,又问:“那个异族人呢?”李待诏答道:“人是救活了,但是底子去了大半,估计不会长命。听说当时是气息都微弱了,公主殿下亲自喂了汤药,这会儿漪澜殿静了些,怕是那人神智回转了。”
夜静静的,连鸟儿的啁啾声都默了。露珠滴在窗台吊兰上,屏风上卫皇后的影子立起转身,“留意着,万不可出差错。”衣料簌簌声越来越弱,李待诏低低的应:“诺,臣,定不有失。”
鸟.......
鸡.....
乌....
....唔...这是....吾!?....嗯还是....邬?!
“蹦!”
满屋子宫婢都闷着声嘻嘻的窃笑,生生看着银奴脑门上接了卫长公主的一爆栗,又不敢放肆,只得纷纷捂嘴忍住。
刘涟漪摆足了架势,她威胁着银奴,若他识不出字,午膳立马就免了,银奴以食为天,急的直抓耳挠腮。
“这个字读‘梧’!长得跟‘邬’哪里像了?罚你抄十遍!”她的语气根本不容反嘴,银奴蔫蔫的耷拉脑袋嘟囔,“这汉字也太难习了,哪个字都像!换了个偏旁部首就又是个字,万般组合千般变,哎,头疼!”
端茶进来的贞侍书一看银奴脸色不对,忙问婢子:“公主殿下教银奴习字多长时辰了?”
“大约一个多时辰了吧!”听了回复,贞侍书就叫人取了口服驱风寒的药丸来,一面说,“公主殿下歇歇罢,习字久了头晕,这个时辰银奴也要吃药了!”还没等刘涟漪叫赵梨,贞侍书就已经将药送至银奴手上了,涟漪便笑着说:“你竟心细,倒是罚你的俸罚错了!”
“哪儿的!银奴要是再生病拖着不好,不免让公主殿下担心,婢子少不得要多问几番,多留心些,这也是做婢子的本分。”贞侍书嘴巴倒是极会说话。
一旁斟茶的兰予听完,讪讪的对涟漪笑说:“原先是我没有照看好宫里,贞侍书她没待几年,我又调去麒麟殿那边,实在不怪她跟着我没学好。这几日安排她照料银奴,她不仅严谨细心毫无怨言,更是寡言了许多,不似以前浮躁。甚好甚好!”听见兰宣仪夸赞,贞侍书心里欣喜,她感激的望了望当初劝她本分服侍的兰予,脸红着快步出去了。
想到那日涟漪大动肝火,她不由难为情的蹭到兰予身边说:“兰姐姐,我那天发脾气是真急了,没想孰轻孰重,连带着还撒你的气,真是。。”说不下去这样肉麻麻的话,刘涟漪就索性拉着兰予的手,讨好似得蹭蹭,倒真像妹妹在给姐姐赔罪,真真看着腻人。
“兰予不怪殿下,人人都有情急的时候,只是殿下要学会克制,现在有我们在还能让殿下闹两下子,以后可就说不好了。”
“嗯,兰姐姐别生我气哦,我们还像以前好好的。”
“傻瓜!”兰予拥着刘涟漪,顺着她的头发抚着,“殿下,兰予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就是兰予的亲妹妹一般,兰予永远都是你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