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时令,早已是初夏。
我烦闷的强睁开眼皮,单手胡乱摸到一面障扇,立时松快的翻身回去,有一下没一下的给自己打着扇,准备再次入梦。
可那树桠上难以被肉眼发现的蝉儿,一声赶着一声鸣叫,令我再无睡意。
该死的夏虫。
“来人啊!都死哪儿去了!?”我恼火的腾腾从塌上翻身坐起大喊,声音才传出去,旋即就见院里一大堆颇有姿色的莺莺燕燕,撂苕帚扔水桶的呼啦一阵,蜂拥而上,差点挤垮长廊的护栏。
这什么情况?!
“殿下唤大人们服侍,与你们这些人有何相干?还不速速退下!!”赤生犹如天兵天将,及时的在廊外拦住了这群人,不过这并非是她们听懂了赤生的意思,而是被他身后齐齐亮剑凶神恶煞的宫卫吓软了脚。
果不其然,兰予以为有大事,后脚便同几个女官赶了来,结果只见到这满廊跪着的脂粉,便不悦的朝后头的王掌仪等人一瞥,一典书立时就明白过来,不再跟着王掌仪进去,而是走到台阶正中,两手往腰上一叉朝廊下发起威来。(典书:从四品女官职位;掌仪:正三品女官职位;两者皆同属掖庭,管理衣食起居)
“本官说是什么轰动的大事呢,原来是殿下起早要洗漱。瞧你们这一个个没脸皮还掐尖要强的架势!都把赞善大人昨日的嘱咐喂狗吃了是不是?!慢说你们是刚王殿下送来的人,就是那最下等的粗使,也不曾敢像你们这样拉头发扯衣裳的跑过来!真是丢人现眼!再说,殿下叫人,自有掌仪大人与我等承官位有头面的小意服侍,难道是阿猫阿狗都使得?!呵!知道的,不过当你们不懂这府里的规矩,怕就怕那些不知道的,哼!以为你们是见着日头照墙缝——光会钻空呢!”
那典书满嘴市井,话里有话,直叫她们匍匐在地,面红耳赤,免不了是又羞又惧又气。
我瞧她的话新鲜,人生的也水灵,噗嗤笑朝王掌仪道:“你手里竟还有这样的人才!”
“这丫头前不久才从膳房里提起来,父母都是京外乡下的菜农,听惯了那些鄙俚恶语,便也懂得以牙还牙,殿下莫见怪。”
“府里正缺这样的人,若遇上些不懂礼不识趣的,兰予那套圣人之训无异于隔靴搔痒,哪有她这口舌爽快!”我说完将用过的帕子随意朝身侧递过,王掌仪立马接了,兰予则安然坐着,并不言语。
“过来。”我朝那典仪招手,她倒麻溜的跪进屋,“殿下可有事吩咐?”
“你如今当值何事?”
“回殿下的话,婢子负责摆膳撤桌,凡是膳用之物皆由婢子调度。”她一改方才的泼皮劲儿,竟还是有礼有矩,我倒又多了几分兴趣,“摆膳这样的小事未免屈才,今晚你便入宴为本王布菜吧。”
撂下话后我站起身,略整衣冠便往外走,她受宠若惊的叩头谢恩,“多谢殿下恩典!”
“哦对了,你叫什么?”我想起未问她姓名,便回头问道。
她仰头笑的很温暖,“回殿下,婢子叫梨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