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两个人一直走,来到一个碎石零星的地方,这里应该就是乱石窟了。那刚才走过的那条沟就是财神沟了?
乱石窑,传说当年真武大帝修行时,骑着白马路经乱石窑时,不小心马踢翻了一座小山,山上的碎石散落一地,于是就成了而今人们所看到的乱石窑,乱石窑也是由此而来。
钟情话还没说完,我就看见一个戴眼镜的大男孩朝我们走过来,跟钟情打招呼,“许老师,真巧啊,你也来这里走走?”
“嗯,刚到。”钟情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倒是这个男孩显得格外热情,“这位漂亮的姐姐是老师的朋友吧?我们家就在这附近,不如一起去我家坐坐?”
我本来想推脱,但是耐不住男孩的一片好心,回头去看钟情,他点点头,我心里瞬间没了负担。
来到大男孩的家里,才知道这是一间类似于客栈的酒楼,整个都是用竹子搭的房子,到处溢着酒香。
“我们这里啊,营业时间不一致,爷爷说,他只招待有缘人,所以我们这店也叫有缘人酒店,看来,今天你们是我们家的有缘人哦!”
那个大男孩边说,边亲自去端了茶来。钟情坐在屋南,刚好那里开了一个以前那种可以往下盖的窗,我突然就想起了苏轼的“小轩窗,正梳妆。”,莫名感伤,直到大男孩把茶递到我手里我才回过神来。我微笑接下,突然地,大男孩啊了一声,“忘了要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家。”
我点点头:“顾家?挺有趣的。”
(7)
于是两个人开始闲聊,直到钟情喊我过去,我才发现小轩窗后面别有洞天。
酒楼的后面有一个小瀑布,四周花草环绕,瀑布前面有两位老人家在下棋。一位是渔民打扮,还带着一顶斗笠,一位是白胡子爷爷,看起来很有仙风道骨的那种感觉。远远看过去,黑子已经快要把白子逼入绝境,可是白胡子爷爷还是不急不慢的,我有些好奇,回头去看钟情,“我们下去看看吧。”
我们虽然下去了,却只敢远远地看,生怕打扰了两位老人家。后来那个渔夫老人有事先离开了,老人就邀请钟情与他一同下棋。
我打量四周,竟然发现了一把古琴。正所谓,“十指生秋水,数声弹夕阳。不知君此曲,曾断几人肠?”
我从小学琴,并且对古琴情有独钟。“声出五音表,弹超十指外。鸟啼花落处,曲罢对春风。”
一曲作罢,老人抚手叫好,“想不到老夫今日竟然还能听到如此妙音。”
我起身,不好意思地说,“哪里哪里。”
(8)
“姑娘可知这琴的出处?”
“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始知梧桐枝,可以徽黄金。自是七弦琴。”
“人到晚年,还能遇到懂琴之人,不可谓不幸运。丫头啊,我老头子来考考你。你可知这琴有何讲究?”
“既然如此,小女就献丑了。”我架势十足,“传说七弦琴是伏羲氏所造,洪荒有道,金星精气从天坠,落在了梧桐树上。伏羲见有凤鸟落于梧桐树便知道梧桐是木中精品,于是让人将梧桐砍倒。这颗树有三丈三尺高,伏羲按天机术数将树砍成三段,分为天、地、人三才。”
听到这里,老人笑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这三、地、人三才可有什么说法?”
我说道:“伏羲将梧桐一分为三,取梧桐木最上段叩而听之,声音太轻,浮夸有余,沉稳不足。又拿梧桐木最下端叩而听之,声音太浊,沉稳有余而灵巧不足。这两段木头都被伏羲用作他途,只剩下中间那段,听过之后轻浊正正是极好的,于是伏羲选定了这段木头准备造琴。”
老人点头说道:“不错,你说的全对。我再来问你,你可知道伏羲是如何造琴的?”
“这个……”我犯难,钟情接过话茬,“先生不如也来考考我,”钟情像亲眼目睹了一样说道,“如我所记无错,他先是把中间这段梧桐木放到活水之中浸泡了八九七十二天,取出阴干之后,选择了良辰吉日,让能工巧匠刘子奇斫成乐器。这种乐器弹奏的声音如同是瑶池的仙乐一般,所以这琴也叫瑶琴。”
(9)
我接过话头,“这把琴长三尺六寸一分,合乎三百六十一周天之数。琴前端阔约八寸,合乎八节之数;后端窄有四寸,合乎四时之数,厚有两寸,是两仪之数。又有十二徽,是十二月。琴上有五弦,外合金木水火土五行,内合宫、商、角、徵、羽五音。周文王入狱,想起自己死去的儿子伯邑考,在弹琴的时候往琴上加了一根弦,这根弦弹出来的音色清幽哀怨,这根弦便是后人所说的文弦。武王伐纣,在战前弹琴激励将士,又添了一根弦,这根弦激烈发扬,谓之武弦。五弦加文武二弦,所以,这琴也叫文武七弦琴。”
我看老人一直点头,心里也得意起来,突然,老人想了些什么,又问道:“你们可知道弹琴有六忌?”
我说道:“自然知晓。弹琴六忌,一要忌大寒,二要忌大暑,三要忌大风,四要忌大雨,五忌雷,六忌雪。”老人又说:“那七不弹呢?”
“所谓七不弹,闻丧者不弹,奏乐不弹,事冗不弹,不净身不弹,衣冠不整不弹,不焚香不弹,不遇知音者不弹。”
老人见没能难住我又问:“那,八绝,你可知道?”
(以上涉及音乐的知识点摘自景瑶的《传世之音——话说中国的音乐大咖》)
(10)
我一字一句说道:“清、奇、幽、雅、悲、壮、悠、长。”
“你这丫头倒是有些见识。不过……,如果你只是从书上看到这些东西将它背下来糊弄人,却不懂琴,那丫头,我可不能白认了知己。丫头,你既然知道如此之多,可曾听过,昔日孔仲尼弹琴的时候,琴间里突然流露出贪杀之意,原来是他见到猫儿捕鼠,心里想着猫能将老鼠抓到,所以琴音里有了杀意,又害怕猫不能将老鼠抓到,所以琴音里也有了贪意。莫非,真的可以从琴音中得知一个人的内心吗?”
老先生说得坦诚,我心生敬意,便恭敬地给老人作了一个揖,“不怕先生笑话,我爱琴知琴,却不敢妄言懂琴。琴之高雅,实在不是我所能全悟的。我只知道,琴,能寄情。”
“好,说得好。”老人摸了一把他的白胡子。
傍晚时分,江遇和姜恒二人照着钟情的指示来到了有缘人酒店。一来就听到我和老先生的对话,江遇咂巴咂巴嘴巴:“各位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有距离感,聊些吾辈能够听得懂大众话题可好?”江遇一出口就把众人逗乐了。
后来,老人邀请众人留下吃晚饭,众人不好违背,只能遵从。
吃完饭以后,大家围坐在火炉旁。早春的夜晚总是显得有些冷,好在有那么些人。江遇似乎对钟情特别感兴趣,总是缠着他问问题。
“钟老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好,你说。”
“你有没有什么……特二的爱好?”江遇问他。
“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