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似乎没有四季之分,落夕瑶以前也觉得奇怪。百花齐放,百花争艳,风起绡动,风动花落,千朵万朵,纷纷扬扬,处身其中,觉得自己也变成了花中仙子。
宫里的月亮比外面的月亮更小更暗,全身都蒙上了一层幽怨。天阶夜色凉如水,处在其中,落夕瑶只感觉自己渺小得可怕。
“夫人,王爷请您过去。”
落夕瑶不喜欢他们喊自己王妃。
“哦,我知道了。”
落夕瑶垂眉答道,等他们走了再把鞋穿回去。
走过长廊的时候,落夕瑶还是忍不住抱怨,该死的,把宫殿建得那么大有个鬼用。
“看见本王,你都不用下跪的吗?”
下跪?切,向来只有别人给我下跪的好不好。
落夕瑶无视他,头扬得高高的。
落夕瑶当然知道自己是在老虎头上拔毛,可心里就是想要拔他几颗牙。
他一步一步地向落夕瑶走过来,眼里尽是阴霾。
好吧,落夕瑶知道你不能惹了,但也不需要离那么近啊。
落夕瑶躲避着他的眼神,发懵地咽了一口口水。
落夕瑶的脚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往后退,一直到被他逼到墙角。
落夕瑶的背脊紧紧贴着墙,背后传来一阵阵冰冷。
落夕瑶慌忙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
突然觉得他好可怕。
落夕瑶忘了其实他一直都很可怕。
不就是没有下跪吗,用得着这样吗?跟要吃人一样。
落夕瑶不断腹诽,把他当成布娃娃在心里锤了几百遍,完全没去注意他说了什么,只看见他的嘴巴一开一合就像个木偶人。
“你不会连这个都不会吧?”
那个男人眯着眼睛问落夕瑶。
看落夕瑶在发愣,一把抓住了落夕瑶的手,生疼生疼的。
“会,落夕瑶当然会。”
落夕瑶连声应承,心里却在一直在想,落夕瑶会什么哦?
落夕瑶刚刚有漏听什么吗?
然后落夕瑶突然抬头望了他一眼,其实是想要他再说一遍的,可他一份要杀人的样,颇有点张飞长坂桥吓退千军万马的气势,把落夕瑶到嘴的话生生噎了回去。
“落夕瑶觉得那个角落最适合你了,王妃你可要好好珍惜……”
最后那个男人意味深长地丢下一句话就甩袖走了。
落夕瑶一脸愕然……
落夕瑶不会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吧?
啊,那不是很惨?
唉!
“主子,主子,您……”
有些讨厌的声音,像杀猪声,不,是乌鸦。
落夕瑶抬头看了一眼跟自己说话的人,长得还算老实,老实到有点唯唯诺诺。
他几乎不敢直视落夕瑶的眼睛,所以落夕瑶几乎看不见他的脸。不过落夕瑶也不太感兴趣。
啊,落夕瑶想起来了,他是那个坏蛋派给自己的马奴。
马奴?他让一个马奴跟着我干嘛?
他是这王府的下人,而且是个男人,照理说是不能接近落夕瑶的,那个混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那个,你……”
“小的叫侯四。”
那人向落夕瑶作了一个揖。
还算机灵,知道自报家门。乍一看,矮矮胖胖的,还真不像只猴子。
“家里人可还安好?”
“啊?”
侯四明显一愣,看来是没想到落夕瑶会这么问。
“回禀主子,小的家中,父母早逝,有兄三人,天各一方。幸亏王爷收留,给了奴才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小人对王爷的崇敬之情可谓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妈呀,还给落夕瑶拽文的。好吧,落夕瑶忍,那个坏蛋养的都是一群怪物,落夕瑶看他身边的那个护卫就不顺眼,整个一黑面神,颇有他的主子的三成功力,看起来武功也不差。
“对了,那个人让你跟着落夕瑶干什么呀?”
“您是说王爷?”
侯四惊讶地看了落夕瑶一眼,这个时候落夕瑶才看清了他的一个侧脸。
一身风霜,两眼无神,淡淡的眉毛,略显浮肿的脸,估计笑的时候两腮会像鱼一样鼓起。
“回主子,王爷让小人带您驯马。”
“驯马?为什么?”
“王爷听说主子从小生长在游牧家族,应该很善骑射。”
谁说的牧民家族就一定得会骑马?
也不看看这双白嫩的手,明明是用来跳舞的,怎么能用来握缰绳呢?变态果然是变态。
“我以前有骑过马吗?”
“奴才没有看过。”
切,好啊,跟我还玩抛绣球呢。
不过兴许人家说的是实话呢!
唉,不管它,随遇而安,今朝有酒今朝醉,这样千羽看见了也会开心呢。
呃,不对,我也会开心呢!
可是,驯马?落夕瑶觉得自己还是比较擅长训人,可惜啊,找不到冤大头。
看来明天会是美好的一天,谁又知道呢?
在妖界,一直有这样一个传说。
传说这个世界有多层天地,每层天地都有一个主宰的生物,或猪,或狗,或牛,或羊,而落夕瑶这层,凑巧是人做主罢了。
虽然是不同的世界,却在发生着相似的事。
据说,每层的生物之间都有一些必然的联系,两个生物之间一旦发生意识上的融合,就会发生灵魂交换,不过这样的事情千年难遇。
所以不用拽,任你在这里作威作福,趾高气扬,在那里你不定怎么为奴为婢,低声下气呢。
想到这些,落夕瑶心情果然大好,没有想到的是,一大清早,侯四就跪在门口请落夕瑶起床。
一番洗漱之后,落夕瑶换上一身男人的粗布麻衣,笼发,束腰,临走时还不忘照了一下镜子,臭美了一下。
驯马场。
那个人养了很多马,燕瘦环肥,凤姿缱绻,不同品种的马体格大小也相差悬殊。
马也算是个很硬气的生物,一辈子都站着,倒有落夕瑶几分迎霜傲骨。
“这些马,重型品种体重达2400斤,半层楼高;小型品种体重不到400斤,跟宫里的橱柜旗鼓相当。”
侯四一边跟在落夕瑶身后走,一边替落夕瑶解说。
果真是变态才能养的马。落夕瑶心里暗暗想到。
好不容易看见稍微正常一点的马,落夕瑶心下大喜,连忙想要骑上去试试。
这是一种袖珍矮马,看上去威胁没有那么大,骑上去心里应该会踏实许多,可是侯四却拦在了落夕瑶前面。
“主子,不可!”
他显然是被落夕瑶吓到了,落夕瑶甚是不解地看着他。
“这些都是新引进的马种,看似柔弱,实则野性难驯,奴才怕会伤到您。”
语调中带了些许嘲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为落夕瑶着想。
野性难驯?
这句话倒让落夕瑶想起了小胆。
小胆是一条大蟒蛇,他最喜欢绕着落夕瑶一圈一圈地转,把落夕瑶包成粽子,落夕瑶时常恼怒地把他当成烧饼咬一口,他就利用他的虎背熊腰把落夕瑶像骰子一样摇成秃子,可怜落夕瑶那亮闪闪绿油油的长头发,每次落夕瑶都说他,还试过把他定住,可这家伙屡教不改,怎么说都说不听。
虽然他不小胆,还很犟,可是落夕瑶还是想这样叫他,似乎这样他就会真的胆小起来,也就不会惹事生非了。
两百年前,他化身为人到处拈花惹草,看见俊美的男子偶尔也会调戏一下,结果被一个疯和尚压在塔底,至今未出。
这些年他不在,落夕瑶的冬天过得冷清多了。
“这匹马叫羽笙。”
一个似划玻璃的声音响起来。
羽笙?母马吗?有意思!
落夕瑶突然萌生了一种要把它作为自己的坐骑的想法。
落夕瑶不禁端详起这匹马来。
这种马头面平直到不能看见一点弯曲,下沿略微偏长,耳朵短似仓鼠,四肢长如幼竹,骨骼坚比铁架。最特别的是附有掌枕遗迹的附蝉。
“这是夜眼。”
侯四在一旁解释给落夕瑶听。
对于马,侯四确实比落夕瑶了解得多。
听说这种马确实快如迅风,堪比汉血。
“这是王爷准备投入战争的吗?”
落夕瑶阐述着自己的想法。
侯四没有答话,看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