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瑾忙叫把衣裳接过来,笑道:“多谢嫂嫂。母亲可好些了?她老人家事事为阿瑾想着,生了病我也未能亲去伺候,心里甚是不安。”
刘氏笑容微顿,随着若瑾进去坐下,才又道:“这正是母亲疼你了。你身子原弱,怕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是呢,光看这衣裳,就知道伯娘是极疼二姐姐的。”眼睁睁看着丫头把那衣服捧进内室里去,若琳到底忍不住说了一句。
刘氏也不理她,还是若瑾道:“说起衣服,自打我回来,吃穿用度样样比照大姐姐,这衣服里里外外也做了六七身。叫母亲同嫂嫂这么费心,阿瑾怪过意不去的。”
刘氏拍拍若瑾的手道:“自家人有什么过意不去。再说,这衣裳都是现穿得着的,又不是白搁着。你知道咱们后园的梅花今年开得好,早就说要办个赏花会,请各府的夫人小姐们都来乐一乐,结果七事八事的就耽搁到现在。母亲这几天好些,今儿还说起要赶紧预备起来,别错过了花期。”
若珍先就是个极爱热闹的,闻言双手一拍道:“哎呀那可太好了,嫂嫂,我们也能来看看么?”
刘氏笑道:“那是自然,咱们原是一家子,到时候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过来帮着你大姐姐二姐姐她们一道儿待客。”
若琳更是喜得心花怒放,姨娘说得果然没错。以前东府里交际应酬,何曾想着叫上她们姐妹?京城里说起周家,从来只知道周大姑娘周若瑜,连嫡出的若珍也没怎么露过面,更别提她们这些庶女了。总算有机会赶上这个花会,嗯,得好好打扮打扮,也要做两身新衣服才是……
若琳正自盘算,又听刘氏道:“只是今儿这衣服却不是为花会。二妹妹,后日母亲要带你去太平兴国寺还愿,这样大事,自然要穿得庄重些。”
“还愿?”若瑾疑惑道。
“当日妹妹身子太弱,母亲不得已把你送走,曾发愿说若佛祖护佑你平安长大,就为佛祖重塑金身。栊翠庵那里是你兄长去的,太平兴国寺近些,母亲说要亲自带了你去方显得恭敬。才刚查了黄历,后天就是个好日子,叫我来告诉一声,后日一早就要走的,先把衣裳首饰打点齐整了,别在佛前失了礼数。”
听了这番话,若珍先道:“伯娘在两处都许了愿的?她可真疼姐姐。二姐姐如今这样好,是该好好儿谢谢佛祖保佑!”
她倒是说得实心实意的,若瑾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什么还愿,这话除了毫不知情的若珍姐妹,满府里只怕都没人相信!是按捺了这么久,终于有所动作了么?口中笑道:“阿瑾知道了,谨遵母亲吩咐。”
刘氏满意点点头,看着周玹小大人儿似的安静坐在若瑾身边,不禁又问道:“我看玹哥儿这两日脸色也好看些了,妹妹果真会医术?”
若瑾忙道:“我哪会什么医术呢。玹哥儿这病我在栊翠庵见师太们治过。清慧师太说是当年看云大师留下的法子,我一时好奇跟着学了,其实一点儿不难,只要手稳些、细心些就成了。想来也是我跟阿玹有缘分,在山上十来年,可巧就学了这一样,就用在他身上了。说起来,今日上药也满了一个时辰,正该冲洗了。”
这番解释实在合情合理,刘氏也就释然,笑道:“原来如此,是看云大师的方子,难怪难怪。阿弥陀佛,也是这孩子有造化。既如此,你快忙吧,别误了给他治眼睛。我还有事,也该走了。”
若珍也站起来道:“那我们也走吧,改日再来。阿玹,乖乖听话。”
若琳原在悄悄打量若瑾屋里的摆设,那个花斛像是整块儿水玉抠出来的,这么大个儿,也不知道值多少银子?五丫头有个水玉胭脂盒,才不过核桃大小,就显摆得不得了,叫她看见这个,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
正看得眼热,忽听见刘氏要走,她比若珍反应还快些,也笑道:“弟弟的眼睛要紧,二姐姐留步吧,我们替姐姐送一送嫂嫂。”
若瑾还是牵着玹哥儿送到院门口,看若琳几乎紧跟在刘氏身边,殷勤说笑着什么一路走远了,摇头一笑,转身回屋去了。
恰此时丁香打外头进门,手里还挽着个小包儿。金橙一眼看见,忙迎了上去,道:“丁香姐姐回来了,这就是姑娘要的药吧?我来替姐姐送上去,姐姐赶紧去喝口茶歇歇。樱草,快给丁香姐姐端碗茶来。”说着就去接丁香手里的东西。
金橙的手刚挨到边儿,只摸着硬硬的像是个匣子,就被丁香闪了开去:“妹妹不用忙,我接的差事自该我去回了才是。”说着便要往里走。
丁香一向好言好语,不像豆蔻小辣椒似的,金橙因还只管去夺那包儿,口里道:“姐姐也太认真了,走了这半天实在辛苦,就让妹妹替你去回一声,姑娘再不会计较的。”
丁香一路回来就忍着气,此时干脆站住脚,发作道:“松手!姑娘要的东西是谁都能碰得的?咱们做奴婢的,还说什么辛苦不辛苦,把主子分派的差事做好那是本分!离了本分二字,都叫越矩!上房本就不是你能进的地方!我记得金橙姑娘是专管照料廊下这些花木的吧?那株金桂今日可浇了水了?主子不计较,当奴婢的更得做事精心!”
丁香说了这么一大套,金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转身跑回自己下处去了。丁香看看发呆的小丫头们,冷笑一声道:“看什么?活儿都干完了?”
进得若瑾屋里,豆蔻先笑道:“不得了,我们丁香姐姐今日好大威风!”
林嬷嬷也笑:“丁香如今正经像个掌事大丫头做派了,正该如此!你们两个历练出来了,姑娘往后也省些心。”
若瑾却看着丁香脸色不好,温声道:“走这么一趟可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歇,这手里又是什么?就护得宝贝一样。”
丁香将小布包打开递给若瑾道:“没什么,真是药材。真有要紧的东西我也不敢就这么拿在手上。”豆蔻已倒了杯茶来,调笑道:“呐,丁香姐姐今日辛苦,我来服侍你一回。”
接过茶杯,丁香却没笑。抬头看看若瑾,眼泪忽然掉了下来:“姑娘,他们太欺负人了!他们,他们要拿你去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