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巢地底入口处,拜千河等了一个半时辰,才见释辰三人从洞中折返出来,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去。她看着步海生与临惊泽还算整洁的衣裳,又看了看释辰浑身上下破烂不堪的道衣与一身的创口,蹙着眉问道:“洞内尸群可都料理了吗?怎释辰师弟好像伤得不轻,没大碍吧?”
释辰出了尸穴深处,才觉得浑身上下疼得难受,听拜千河问起,苦笑了声,道:“都是些皮外伤,就是火辣辣的疼,并无大碍。”
步海生道:“洞内群尸已被释辰师弟一人解决了,现秽息失了根源,成不了气候,我等这就出去,将洞口封上,让岁月去化散残秽便好。”
拜千河应了声,四人从奇长的通道原路飞回,待出了洞口,已是深夜,镇着尸穴的八面铜镜在秽息的冲击下都裂了不少缺口,缠在上面的墨线也断的差不多了,临惊泽环视一眼,啜道:“这封印都快被破了,也不见道馆的人来护持,万一我们没将群尸料理,等尸群们蜂拥出来,这Y县内的百姓还不都要遭殃。”
他正骂着,高空上忽然传来一声哈哈大笑,紧接着四道青光从夜幕中落下,现出四个道人来,正是道馆的馆主与职守Y县的道士。
馆主落到铜镜阵内,先是打量了四人一阵,复又朝尸穴深处看去,瞄了好一会,才道:“四位道友果然是高人,这尸穴中虽然还有秽息散出,但却越来越淡,不像之前,想来穴中的恶咒尸群已被四位道友除尽了吧。”
临惊泽抖了抖衣服,撇着嘴道:“说好的二百两,可一分都不能少啊。”
馆主哈哈一笑,点头道:“二百两,二百两,保证一分都不会少。”
步海生上前道:“现在尸穴群尸已除,但秽息还有残存,保险起见,还请馆主派人,多取些黄土,掺进朱砂与露水,用符火烧灼后,将雷符裹在其中,一起把洞口掩埋掉方才万无一失。”
馆主应了声是,吩咐身旁的一位道士照步海生说的连夜去布置,又令另外两名道士先留守下来,再观察观察,自己领着释辰四人,先回馆中休息。
会馆路上,释辰好奇问道:“步师兄,这封穴的黄土,渗进朱砂是用来镇秽,但加入露水,又是何故?”
步海生笑道:“朱砂是用来加速消散秽息的,而露水乃晨曦凝结的寒珠,受整夜的月华精粹,僵尸拜月,以吸阴气,此刻洞内秽息没了根源,四散乱飘,在黄土中渗入露水,以其暗藏的阴气牵引,把秽息吸引来,由朱砂震散,可更快消散残留秽气。”
释辰明悟道:“原来晨露,还能用来引秽。”
临惊泽道:“只能用来吸引秽息,却吸引不了僵尸。”
……
翌日天明,四人就从馆中结了钱,临行前又绕到祠堂天井处。这才一夜的功夫,那道士就将步海生交代的事宜都办妥了,尸洞已被加持了道法的黄土填满了,外围的铜镜也都撤了去,步海生拍了拍焦灼的黄土,从怀中取出一支毛笔,蘸了些朱墨,在土上又书了一道敕令,才满意道:“等这方敕令全隐入土中,就是洞下秽息全散去的时候。”
众人谢过了步海生,馆主送着四人出了城门,一番拜别之后,临惊泽是先忍不住驾着符光就往北方飞遁去。
万里云界上,遥遥浮空中,释辰在罡风呼啸里向一马当先的临惊泽问道:“临师兄真要去北冥,寻那两个女子吗?”
临惊泽道:“我现盘缠也有了,为什么不去。”
释辰道:“可这北冥之大,前后数十万里,到处是雪山崖壁,少有村落,茫茫冰雪之中,你要去哪寻她俩。”
步海生也道:“释辰师弟说的对,天下之大,你要找两个全不知在何方的女子,怎有可能,钱赚到了就算了,还是乖乖和我回山吧。”
临惊泽却道:“我总觉得,我与她俩有缘,此去北冥,必能见到。”
步海生一愕,听拜千河笑道:“我记得前年六御鉴法大会中,三师兄见到他派的师姐们,对一个个也都是这么说的。”
临惊泽翻了眼白眼,不屑道:“那时还小,不懂事,现在可不一样,这北冥,我是去定了。”
释辰算了算,不解道:“两年前,临师兄你也小不到哪去啊。”
临惊泽算是服了释辰,无可奈何道:“别说我了,倒是释辰师弟,你有什么打算,可要陪我去北冥么,反正她们有姐妹两人,正好我们一人一个。”
拜千河忙道:“三师兄你怎这样,自己不正经就算了,不要教坏释辰师弟,他可真是还小呢。”
释辰脸上一红,也直摇头道:“不不不,临师兄你还是自己去吧。”
步海生忽道:“释辰师弟,那你接下来要去哪,可要与我先回六御帝临峰吗?”
释辰思付了会,想起昨夜尸**女尸那一番模模糊糊的话,摇头道:“不了,我想去凡世走走,找找坤劫棺的线索。”
临惊泽讶然道:“你真信了昨晚那女尸的鬼话?”
释辰点头道:“我也说不上信还是不信,但找坤劫棺,也不会错吧。”
步海生神色有些凝重,语重心长道:“坤劫棺乃万劫之棺,非同小可,你要去找它,恐没那么容易。”
“事在人为嘛。”拜千河笑了笑:“我也陪你去找坤劫棺。”
步海生愣道:“师妹难道不先和我回山面见师父吗?他可是担心得很呢。”
拜千河还是笑着道:“我这回回山,还出得来吗?”
步海生哑然:“所以师妹的意思,是让我一人回去咯?”
拜千河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步海生长吐了口气,摇头叹道:“那传个信回去就好,我也不回山了。”
临惊泽颇有兴趣地问道:“你不回山,是要跟我去北冥呢?还是陪释辰师弟寻找坤劫棺?”
步海生露出了难得的憨厚笑容,临惊泽与拜千河都明白了,唯独释辰不解:“步师兄要往哪去?”
……
漫天的云雾中,三道黑影在金光映衬里顿住了身形。
凝视着云天交接远处,释辰四人逐渐消失的剑光,其中一道黑影疑惑道:“不是要抓后卿遗秽吗,怎又不动手了?”
当中的黑影身段最是颀长,将凌厉的目光从天际处收回,迎向耀眼夺目的日光,嘴角浮现一丝高深莫测的浅笑:“神祇犯了天条,被他天君老爹镇压在冥河之下,短时间内是脱不了困的,先不急着吸噬遗秽之力,留着这娃儿,许能得到更好的东西。”
先前那道黑影牢骚道:“早知道你不吃他了,还大老远找来干嘛,就这早上功夫,已帮他除了好几路的大僵尸,白费力气了。”
另一道静默不语的黑影也疑问道:“是什么东西,比吸噬后卿遗秽来对付天君神祇更重要?”
当中的黑影还是嘴角微扬,浅笑中轻轻道:“坤劫棺。”
……
冥司血域的最深处,怒尸天时刻护卫寸步不离的洞穴里,那尊被洞顶六芒星光柱笼罩着的血棺中,苍老沙哑的尖锐音对着前面俯首五体投地的血泉幻影道:“那贱人的残念见到了遗秽之力,定会想方设法诱他来对付本君,本君令你以血泉幻影通报下去,让群尸盯紧了他,这三百年了,可不能让一娃儿捷足先登。”
血泉凝结成的幻影俯着首问道:“帝尸不是要将他擒来吗?怎改变了主意?”
血色棺椁中的声音轻咳了声,阴阳怪气道:“等他寻到坤劫棺,再抓他也不迟。”说着顿了顿,又道:“你前日说,在辽州之地,察觉到一只强尸,不过刚刚转变,就有破劫魇尸的修为,估计潜力不可限量,许能替代已死的暴尸天,当RB君令你将其引来,这事办得如何了?”
幻影道:“那新尸不知为何,竟已具备了意识,见到属下幻象,也不叩拜,现还在辽州之地徘徊,以过往凡人为食,帝尸若要引他,恐要属下本体亲往。”
那帝尸想了想,道:“当务之急,以盯紧遗秽之力为重,这新尸反正也跑不掉,暂先搁着,你分出血影,时刻留意,日后再寻机会,将他纳为我用,你退下吧。”
幻影俯身应诺,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空荡荡的尸洞内,微启的棺椁轻合,苍老嘶哑的声音阴声自语:“创世……不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