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辰后脚也跟着踏进了屋来,刚要挣脱那诡异男孩的小手,却见那男孩看到释辰手上的降魔杵,可爱的笑容先自变色,惊慌中自己松开了释辰的手,往后退去,该是童稚的声音却特别的老沉,阴森森道:“祖母是怎么搞的,今天怎送了个持着法器的道士来给我食用。”
释辰看着那小男孩模样,估量就是个看守地窖内室的小鬼,胆气壮了壮,道:“我可不是你鬼祖母送来给你吃的,你莫搞错了。”
那小鬼阴下了脸色,不善道:“不给我吃你下来干嘛,难不成还是来抢祖母养着的那具肉身的吗?”
释辰眼前一亮,知道拜千河的肉身就在这地窖之内,不由喜道:“你倒是说对了,我是来取回我师姐肉身的,虽然说我不打女人和小孩,但是鬼可是例外,你若不闪开的话,我一样打得你屁股开花。”
小鬼冷冷道:“吓谁呢,你来了就乖乖让我吃,哪来那么多罗里吧嗦的话。”说着绿色惨光一闪,猛地朝释辰扑了过去。
释辰将降魔杵往前一递,那小鬼很是忌惮,扑来的身形生生往旁偏了偏,释辰嘿嘿一笑,反手一道符印,打在小鬼身上,符印落处,立响出几声“滋滋”异响,伴着几丝白色薄烟,冒了出来,小鬼疼得摔落在地上,捂着伤处哇哇大叫,狠狠道:“你敢打我,我告祖母去。”
释辰笑道:“怎么鬼也会告状么?”
小鬼愤然道:“我们鬼可不比僵尸,是有脑子的,我打不过你,让祖母来收拾你。”
释辰一个侧身,闪到门边,将一张符印贴在了门上,转笑道:“你出得了这门再说。”
那小鬼见状,转往墙上扑去,当头撞落处,却没能穿过,反被弹了回来,摸着头不解道:“怎么回事,你不是只封住了门吗?”
释辰看着那符印所封的那道连着内室四面八方的墙体,嘿嘿道:“还说你有脑子,我封的可是这些墙,你还去撞?”
那小鬼无计可施,知是跑不出这被一道符咒就封得固若金汤的地窖内室,开始有些害怕,讪讪道:“大道士你到底想怎么样,最多我不吃你了就是。”
释辰愣了愣,随即道:“你搞清楚好吗,现在是我要吃你啊。”
那小鬼吓得往墙上一靠,颤声道:“怎么你们人还能吃鬼啊?”
释辰见自己随便一说就把这屁大的小鬼唬住了,当下嘿嘿道:“怎么,你吃惯了生人,现在报应来了,怕了吗?”
那小鬼惊道:“你真要吃我,我不好吃啊。”
释辰继续玩他道:“不会啊,我看你胖乎乎的,细皮嫩肉的,定然好吃。”
小鬼忙道:“不不不,你看错了,我其实不是这个模样的。”
释辰疑道:“那你是什么模样的?”
那小鬼赶紧离开了墙,估摸离释辰有些近,又站远了些,道:“大道士看清楚,我是这个模样的。”说着周身绿芒闪动,全身皮肉忽然萎靡下去,右半边肩膀更是表皮外翻,血肉模糊中露出了肩骨,原本还算可爱的胖脸一半腐烂得掉出几条蠕动的尸虫,一只眼球半悬落在眼眶外,另一只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眸充满了血色,獠牙交错处满口黑血,脖子往下到胸前的破烂肚兜处干瘪肌肤上隐约生着稀稀零零的白毛,恶心得令释辰一阵反胃,现出真身的小鬼再问道:“这样你还吃得下吗?”
释辰强咽了口口水:“我重口味。”
小鬼愣了愣:“重口味是什么?”
释辰也愣了愣,想起前日第一次从临惊泽口中听到这个词时,自己也是这样问步海生的。
“重口味就是我吃得下。”
小鬼也咽了咽口水,颤声道:“你真是重口味。”
释辰觉得这玩笑也开够了,自己总不能真去吃他吧,续将话锋一转,道:“其实不吃你也可以,你告诉我,我那师姐的肉身,藏在这屋中何处了。”
小鬼讶道:“我告诉你你就不吃我吗?”
释辰心想:“你不告诉我我也不敢吃你,太重口了!”嘴上笑道:“当然,你告诉我我就不吃你。”
那小鬼半信半疑地指了指身侧的空旷内室:“说好了不能吃我的。”
释辰看了看小鬼指的地方,什么都没有,疑道:“我不吃你,但我师姐在哪呢?我怎什么都没看到。”
小鬼道:“你师姐的肉身被祖母封在血棺中养着,就埋在这内室下,你要救她,得下到内室的阴流内,顺着鬼道走到阴河尽头,就可以看到血棺了。”
释辰走到小鬼指的地方,用脚跺了跺,下面像是空的,但地表却是封死的,不由奇道:“怎你祖母埋藏了我师姐,又把这出入口给封死了呢?”
小鬼不屑道:“我们鬼要出入口干嘛,知道在哪,穿过去不就得了。”
释辰恍然大悟,问道:“那我要怎么下去?”
小鬼想了想,忽然低声道:“我告诉你,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释辰一脸无语:“你说。”
小鬼四下瞄了瞄,确定那个鬼祖母不在,才小声续道:“砸啊,砸个洞,你就可以下去了。”
释辰“哦”了声,道:“是哦,砸破它我不就下去了。”当下不再耽误,退了两步,挥起手中的降魔杵,往那封死的地表掷落,轰隆声中,地表应声破了个五六尺方圆的大洞,释辰走近,从洞上透过,果然看到乌漆墨黑的洞下有一条泛着微弱血光的小河,正神奇地逆流往高处淌去,看向小鬼,确定道:“你没骗我吧?”
小鬼打了个寒颤,讪讪道:“但愿你不要骗我才是。”
释辰疑道:“我能骗你什么?”
小鬼惊惶道:“你刚才说好的,我告诉你你师姐肉身所在,你就不吃我,莫你不是想反悔吧?”
释辰早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了,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一声,懒得再去理那没什么道行的小鬼,一跃跳下了洞口处。
天水城座落在天蜀山半山腰上,这客栈靠近山边,客栈下居然藏着这一处广阔的空间,想该是天蜀山的山腹,因前后连绵不知到什么地方,释辰不敢乱走,只顺着河流淌处,凌空飞着追向源头。
待行了一两里地,阴暗的山腹中阴河也淌到了尽头,一尊血红色的棺材被放置在河道上的岩石正中,释辰早先在屋中开过阴眼,法力还未消散,目光过处,但见血棺之上,浮着一层血气,而血气之后,似还有一道薄弱的黑气,夹杂着淡淡秽息,在尽头的石壁上微不可闻地不停溢出,缓缓聚合,与血气交叉,一起浮在血棺上。
释辰心下诧异,寻思道:“这血气乃是鬼气,千河师姐被厉鬼所摄,肉身所藏处有鬼气漂浮算是正常,但夹着秽息的黑气明明就是尸气,乃蜕了紫僵阴尸之躯的僵尸独有,怎会在这山腹中出现,莫这儿还藏着只大僵尸吗?“想着背上一凉,心道不要这么倒霉,这鬼地方不知道还有没有鬼物镇守,可千万不要再来只血尸或是玄尸捣乱,等下两边齐来,一起夹攻,自己孤身一人,又要救千河师姐,恐怕应付不来。
心下祈祷了番,将降魔杵收好,重新祭出他那把元虚宝剑,将缚魂铃握在左手,轻摇了摇,缚魂铃玎珰响间,山腹内四下除了低弱清脆的回音外,不见任何异样,释辰将心稍放了放,慢慢向血棺靠去。
行到棺前,将身体降下,落在阴河尽头边的岩石上,这才看清,那阴河流到这里,绕着血棺下岩石一圈,将血棺奉在了正中,另有三道缺口,分从三角对称的切入,从上看去,那一圈河水非但围着血棺,还将岩石切成三大块,共连着血棺,释辰只是站落在其中一块。
他好奇下俯身去看河道,这不看还好,一看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这淌着的阴河,哪里是一条,明明是三条,因三条河道离得很近,间中仅有细薄岩石分隔,加上中间河床较低,近期水位又可能稍涨,三条河流才模模糊糊地汇成了一条,不过三条就是三条,外表汇在一起内里还是清晰分明。
三个河道各自延伸,绕着血棺,往不同的切口汇入,释辰心中惊讶,看着这微带血色的河水,又看了看血棺布局,惊愕道:“莫非这是三阴养尸局。”说着忙将手探入河中,沾了点稀薄血水,放到鼻间闻了闻,面色凝重,愤道:“这女鬼真狠,居然把生魂血力汇入这天蜀山的灵脉中,想让地灵与生魂结合,配合人煞三阴之力,将千河师姐的肉身养成鬼王真身,再来附身。”说着猛地起身,看向血棺,见血色的棺材板上钉着七枚鬼头钉,正要取下,忽觉背后似有一道森寒目光凝视着自己,不由大惊,忙回过头去,却见空荡荡的幽暗山腹内只有那貌似一条实则是三条河道的阴河流淌着,潺潺水声,再无其它。
微喘了口气,心道是自己太过紧张有点神经过敏了,刚回转过头,眼光瞄处,分明看见血色棺材上交织漂浮的血色鬼气与黑色尸气后,那道坚硬的石壁上,有一张女人的脸目光凌厉,隐入了其中。与此同时,背后那道似有还无的诡异目光,又悄然而至地落到了自己身上。
前后异样接连发生间,身前的血棺内,毫无征兆地传来了一声轻响,似有人在里面轻轻敲了一下棺材盖,释辰瞪得快要掉出来的双眼再次明确看到,被七颗鬼头钉紧紧钉盯死的棺盖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这一刻,他的背心全被冷汗湿透了。
而下一刻,三只都像是长时间泡在水中的手臃肿中泛着死白色,悄然地从三条河道中伸了出来,朝释辰双脚缓缓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