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御帝临峰外,暴尸天借着独有的血祭之力,短时间里将体内的秽息浓缩挤压,爆发出接近于那神秘帝尸的超强尸力,一举冲破玄羲六御众人的困阵,携着重伤之身逃了出来。
约莫逃了小半个时辰,血祭所激发的超强尸力到了极限,秽息退去,本来重伤的尸躯变得更为虚弱,在空中一个踉跄,从云头跌了下来,摔到了下方山脉的密林中,吃力地撑起残败不堪的尸身,兀自苦笑道:“六御帝临峰果然不好闯,才到了第三峰中便被逼得祭出血祭之术,凭得消耗了许多秽息,现在血祭之力退去,这伤重尸躯仅有飞苍白尸的修为,连御虚都办不到,看来要回返冥司血域恐没那么容易了……”
暴尸天正喃喃自语着,忽然密林深处,毫无预兆地传来一声浅笑,随后带着淡如浮岚的轻音笑道:“谁说不是呢?以你这血祭后仅剩的尸力修为,要回返帝尸殛神那老僵尸身边,真是万难了。”
暴尸天一凛,猛地回转过身,一双尸目紧紧地盯着密林深处,却见云光洒落间林中碎阳点点,稀稀散散地随着山风在泥地上舞动,哪有什么说话的人,尸眉深蹙,还在仔细搜查,忽听身后那轻音复又笑道:“堂堂的四大尸天,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么?”
暴尸天再次猛地回转过身,尸爪前掏,看也不看就将尸躯扑去,却见山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这一扑下全落了空,又惊又怒,低吼道:“连本座也敢愚弄,活的不耐烦了么?”
那轻音这回不止从暴尸天身后传来,连带他上下左右以及身前四面八方六合之处同时响起,淡若浮岚却又沉重得将暴尸天压抑得尸气逆流:“若是帝尸殛神亲来,许能震得住本尊,但凭你这暂失了帝尸之力的残躯,就莫大言不惭了。”
暴尸天抬头旋看遥遥天际,还是看不出来人所在,怒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怎知帝尸尊号?”
那轻音仍是浅笑道:“本尊的来头,你还不配知道。”
暴尸天大怒,尸气流转中正要发威,忽见眼前一道玄黑色光芒流动,瞬间如翻起滔天的巨浪一般,遮天盖日,一双尸目惊惧中尸躯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被光流吞没,旋流一绞,号称最强的秽土之躯居然被绞成了齑粉,散裂的秽息在旋流中涌动,被凭空生出的一股吸力裹住,一息不剩的全吞噬了去。
光流褪去,六御帝临峰上独斗群仙的暴尸天在刹那间灰飞烟灭,神形俱散了,连带修炼了三百余年的秽息也被莫名地吸噬个干净,一滴不剩。
又复安静的密林山间,似有一道黑色的颀长身影,像从没出现过般消失在了云光里。
“老道士果然没骗本尊,吸收了这尸天的秽息,足够突破那道瓶颈,待统御了七君,就遂他愿去,会一会那重伤未愈的老僵尸……”
……
经过了两天一夜的赶路,牧疆与释辰终于来到了六御帝临峰山脚处,呆看着高耸入云的六御群峰,牧疆长长地出了口气,似如释重负般。
他指了指深藏在云雾中的六御山门殿山峰,向左眼封印处晃动愈烈的释辰道:“小十三你看,我们终于在尸变前赶到了,这就是殿山峰,六御帝临峰的第一道神峰。”
释辰左眼处“敕”字封印此刻光芒黯淡,像是随时要散去一般,本来恢复了常人眼眸的左眼也被一股幽深暗绝的黑光充斥,隐有些微尸气在其内流转,试图冲破眼眶外的封印。他听着牧疆说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神色低沉,话语也有些阴气森森,略缓慢道:“哦,那大师哥我们赶紧上山吧。”
牧疆看着释辰模样,暗自深吸了一口凉气,又看了看自己胸口早失去光芒封印的巨大伤口,原本没了符令支撑该生命力渐消的身体此刻却是异常的精力旺盛,再度深吸了一口更大的凉气,强压住心中那渐盛的嗜血欲望,向释辰试探道:“十三你没事吧,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怎说话这般的慢?”
释辰抬起眼皮轻看了牧疆一眼,只见原本俊朗的牧疆此刻脸色苍白如纸,双眼上裹着一层厚厚的黑眼圈,精神尤其的颓废,反问道:“我就是觉得累累的,想睡觉,倒是大师哥你,眼圈都黑成了这样,莫不觉得困吗?”
牧疆只觉精神抖擞,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亢奋过,摇头道:“你没事就好,我们进山吧。”说着启步前行,驾轻就熟地踏着险峻崎岖的山道,朝殿山峰登去。
这一路行去,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到了半山腰山门内,却不见半个守山或巡山的弟子,牧疆大感讶异,倒是释辰从未来过六御帝临峰,却没什么奇怪的,再加上莫名的睡意缠身,只想快点走完山路,到帝临峰中面见了师长,呈了详情,然后躺下好好睡上一觉,纵然是因为身染尸毒被隔绝禁闭,也好过在这赶路。
又走了一会,到了殿山峰山顶云台处,看着远方天际处隐在云雾中的神宵峰,牧疆忽然向释辰叹道:“小十三啊,不知为什么,今日殿山峰中居然不见值山的同门师兄弟们,你我从这云台行去,前方便是神宵峰了,神宵峰中,该有值山的玄羲六御弟子,我们禀汇了他们,呈了身份,便可御虚直达帝临峰面见各位师长。”
释辰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哦”了声,有气无力慢慢道:“那大师哥我们快走吧。”
牧疆又是一声叹息,在小十三肩膀上拍了拍,三天中难得的第二次语重心长向释辰道:“此去帝临峰,大师哥有一件事,还是得跟你说说。”
释辰虽然犯困,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师哥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
牧疆神色一正,目光坚毅,正色道:“你我身染尸毒,是无药可医了。你可知道,此去帝临峰面见各位师长后,我俩就会被禁闭隔离,待真正尸变之时,便由符天道的师叔师伯们以能焚烧尸毒的神符敕令将我们的异变尸躯炼化,神形俱灭。”
释辰神色一黯,点头道:“这些我也曾听说过,自来我们玄羲六御门下的先辈们,不幸染了尸毒的都是这般处置的。”
牧疆点头道:“那你可怕了?”
释辰疑惑道:“确是有些怕,但又能如何呢……”
牧疆转头看看殿山峰的来路,苦笑道:“我是不抱什么侥幸的,但其实你不必跟着我去帝临峰中送死,现时正值殿山峰中没有值山的弟子,若是小十三你怕了,现在逃下山去,我也不拦你。”
释辰双眉一皱,刹那间居然不困了,回身看了看上山的路,又看了看牧疆,笑道:“大师哥让我走,那你自己怎不逃走呢?”
牧疆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我是宁死,也不愿做僵尸为祸的。”
释辰道:“那请大师哥带我上山吧,释辰虽然年幼,但也是宁死都不愿成僵尸吸血害人的。”
牧疆深深看着释辰,心中一暖,一时倒将嗜血的欲望压住了,轻轻拍了下释辰的肩膀,点头道:“我们同门十几位师兄弟中,属你心智最为坚定,若不是这次意外,将来你的成就,绝不会在我之下,可惜了……”他一阵叹息之后,看着这个最值得宠爱的十三师弟,心中暗自懊恼愧悔:“若有一线可能,我拼得自己成尸也是要救你的,可怪只怪我这做大师兄的无能,终还是没能救得了你。”他暗暗想着,看了看释辰,又遥看了看远方神宵峰,牙关一咬,符光一祭,拉着小十三毫不回头地飞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