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来的总是很急,一片黑云涌来,便瓢泼似的倾洒下来。对于燥热的人们,这无疑是一场喜庆。而对于此时身在绵延山林中的石良来说,这又变成了一次小小的灾难,高耸的山峰上,气温骤降,片刻,在半山腰便汇成了浓浓的雾气,而前方的路也淹没在了这飘渺的仙境中。无奈聚出一处石洞,紧紧蜷缩在角落里,看着看不清的前方,天,渐渐地暗了下来。想起从前,也是这样的雨夜,那温暖的小屋,焰红的炉火,品一口清香的山泉茶,听着师傅口中那一段段或凄凉,或激昂的故事,幻想着,向往着,自己的未来。现在终于明白,脚步踌躇的并不是这风雨雷鸣,山林峭壁,而是这遥远路程上一个人的孤单。
中原,地势平坦广阔,土壤肥沃,四季分明,因此也成为兵家纷争的一大因素。时值夏至,虽酷热难耐,仍可见农田里劳作的人们,起身随意抹去脸上的汗珠,抬头望着远处一尊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的巨大石像,不由得一阵心安,仿佛就算天塌下来,那石像也会挺直坚实的脊梁抗住所有的灾难。石像的影子一直延伸到一座大殿上,此时,殿门紧闭,两名结实的短衫汉子握着长枪守卫着。向上是由一条精雕的巨龙缠绕的牌匾——黄帝宫。虽称之为宫,却不见其奢华,所谓的宫墙里只有那座威严的石像与他身后的大殿了。大殿里,东西两侧坐满了人,北面有处略高的石台,石台上两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襟威坐思考着什么,时空似乎定格了下来,每个人都焦虑的望着台上的两人,却没人发出一点声音,似乎连时间也沉寂了。
“火栗啊”台上一位精壮的短发老者摇了摇头,忽的站起身对着刚刚禀报完的火栗说道:“如果真如你们推测的那样,这个杀死石开的神秘人为了保护那个鬼物竟选择与南部五行尊同归于尽,看来这个鬼物对他,嗯,或是他们很重要啊,这些人到底是南方的部族还是血枫林的人呢?他们又在策划什么呢?”老者说完来回度了几步,又慢慢的坐了回去。
“拜将台大人,这鬼物是什么啊,很厉害吗?”西侧角落里的一个年轻人憋红了脸,小声地问道。
“嗨,你们太过年轻,也很幸运,没经历过那场战争,所以你们无法想象出鬼的可怕。这世间众生无外乎人,魔,妖,而这些生命终有一死,正是因为这些死气造就出了鬼。在对付蚩尤的那场战争中忽然冒出这么一个人,他释放出大片的黑雾,而在这黑雾笼罩之中,有太多的幽魂活了过来,这些幽魂中有我们的朋友,亲人,以致我们节节败退却又束手无策,眼看着我们部族的人一个个战亡而变成敌人的棋子,士气日渐萎靡,无奈黄帝之女女魃以生命之躯化成旱魃神剑才重创此人,扭转了局势。而旱魃剑也随着战争结束没了下落那人也完全没了音讯。”台上另一名老者回忆起那段往事,额上似乎又挤出了一道皱纹。
“如今鬼物再现,不管他有什么目的,一定要在他成长起来之前控制住他。火栗,南部长老司徒祝融有什么部署?”短发老者又站了起来问向火栗。
“司徒大人觉得为今之计是先封锁住这个消息,当时有近百人在场,一旦消息走露恐怕会引起大规模的恐慌,所以决定当即进行南部五行尊的选举来转移人们的注意力,再从暗中派遣高手继续搜索那人的下落。而且,司徒大人还请示今年的五行大赛移往南部举行,胜出者直接向西南的血枫林进行探查。“火栗恭敬地回答道,谨慎地用余光搜索着什么。
“不用找了,上相风后由于久病缠身而不得医,已经仙逝,皇帝悲痛感年迈难逃宿命暂退隐陪陵,现在暂且由常先我们两个老头子主事。祝融这家伙也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火气十足,说是请示,我看他早已经实行了吧,不过当下也只能这么办了。”短发老者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安心的笑,继而又道:“派快马赶往东,西,北部,通知东部长老士师苍龙,西部长老司马太鸿,北部长老李师后土,两个月后的五行大赛由中部移往南部举行。从今天开始,各部都要严查每个进出城的陌生面孔,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即控制起来。”老者声如洪钟的吩咐道。
黄昏将近,夕阳西下,红霞满天,就这样痴痴的望着,幻想有天也能如这云一样,随风肆意飘逸,累了,就幻化成雨,融进大地江河。
已近半月,却还未走出这山林,日已西落,月上树梢,今夜却不想停驻,或烦躁,或害怕,脑中空白的只想一直走下去。皓月当空,可在这浓密的山林却透不下半点光亮,跌跌撞撞的摸索着,隐约见到前方飘着几团蓝色火苗,不禁心里有些发慌,可身体却感到一种惬意的舒适,脚步不受控制的走向那片阴森的土地,当火苗感觉到异常,围绕着石良旋转起来,距离越来越近,直至完全融入了石良体内。伴随着火苗的消失,脚下的土地里冒出了一缕缕黑气,透过石良的皮肤,拼命地向里渗透。而此时的石良只感觉到一种浓厚的力量在体内囤积,从开始的舒适慢慢变得有些胀痛,可这黑气却不见停歇,仍源源不断的冒出渗透,剧烈的疼痛终于刺激出了逃跑的念头,可脚步却如树木扎根了一样无法移动,胀痛慢慢地被恐惧吞噬。
“啊”凄厉的喊声响彻山林,一群受惊的鸟儿飞离了这片危险之地。浓重的黑气也在这一声叫喊中以石良为中心,向四周荡漾开去。看到黑气稀薄了不少,石良忍住剧痛疲惫的身体,迈动了沉重的脚步,逃离了这片土地。
在石良没逃离多久,四散的黑气又迅速回笼过来钻进了这片黑色土地,在最后一丝黑气没入的一刹那,一只只有一层黑皮包裹的骨爪猛的伸了出来,搅动着松动的土壤,奋力的向外爬出,露出了两个空洞眼窝的头颅。紧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
“寒羽哥,赤恋姐,歇一会儿吧,我实在跑不动了。”不远处传来一阵掺杂着剧烈喘息的跑动声,一个看着只有十来岁的男孩被二十岁上下的一男一女拉着,此时男孩双腿已迈不开了,几乎是被两个人硬拖着前进。
“风辰,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好不容易才跑了出来,要是再被捉回去,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背后挂着一把大刀,名叫寒羽的男子头也不回的说道。
“风辰,加把劲,我们的梦想就在这大山外了,坚持住啊。”腰上佩戴着一把长剑的赤恋,有些溺爱的看着疲惫不堪的男孩道。
一只只衣衫褴褛的干尸似乎嗅到了活人的味道,隐在黑暗中向三人聚拢了过来。
“啊”一声惊呼,女子忽然扑倒在地。
“怎么了,赤恋,不要紧吧?”男子应声蹲下去搀扶女子。
“没事,好像被藤枝缠住脚……啊”女子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声,脚下的‘藤枝’慢慢的露出一颗恐怖的头颅。透露张开满口獠牙的大嘴,一股恶臭的黑气冒出,顺势向女子的小腿咬去。快刀出鞘,擦出一串火花,星火之间,恐怖头颅已滚向一边,刀锋划出,一侧的参天大树瞬间拦腰斩断,明亮的月光倾洒而下,映在刀上,泛出五彩琉璃的光芒,却不见金属光泽,原来竟是一把石刀。石刀起落,抓住女子脚腕的枯臂应声折断。寒羽将赤恋扶起,转头却见男孩跌坐在地,惊恐地看着两人。
“没事了,风辰,不要怕,有寒羽在,没事的,快起来。”女子心疼的安慰着受到惊吓的男孩。
“后,后,后面。”男孩抬起手,颤抖的指着两人的身后。
月光下,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干尸从黑暗里钻了出来,冲向了三人。
“赤恋,保护好风辰,我来对付这些东西。”男子没等两人回应,便冲进了干尸群厮杀起来。一道道绚丽刀影舞动,所过之处不留一丝污痕,只是,断了手臂,腿骨,哪怕是拦腰斩断,这些干尸依旧爬动着冲向男子,眼看男子斩杀的已经开始迟缓,身后忽的冒出一团火光。转头看去,只见女子剑已出鞘,赤红的火焰从剑身升腾而出,刺向近身的干尸,被刺穿的干尸一阵哀嚎便化成了灰烬。涌来的干尸群似乎也感觉到了威胁,都转向了渐渐体力不支的寒羽,男子见此却是舒了一口气。“赤恋,你先带着风尘冲出去,解决完他们我再去追你们。”看着依旧汹涌的尸潮,男子大声喊道。
“寒羽,别再浪费力气了,我们三个一起逃出来,你觉得我们可能丢下你吗,我们一起杀出去。”女子拉着发抖的风尘走向了男子。
“嗷,呜“几声兽吼,三人一怔,连干尸也停止了攻击,身后的黑暗里忽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萤火红光。”呜“又是一声吼叫,红光齐齐跃出黑暗,暴露在月光下,飞速的冲进了战圈,肆意撕咬。
“不好,是野狼群,赤恋,风辰,快跑。”男子想起村里人们的告诫,在山林里遇到这种野兽,如果不能将它们全部杀死,那就马上逃走,否则这些最讲’情义‘的东西会一直纠缠你,直到一方死去。野狼的尖牙利爪轻易的撕开了干尸的身体,却不见想象中的鲜血淋漓,只有一股股恶臭的黑气喷涌而出。吸入黑气的野狼,鲜红的双眼瞬间便染成漆黑,抬起头在空中嗅了嗅,恶狠狠地扑向了还未察觉的三人。
“啊'两人一心想要向前杀出一条路,却忽略了身后的风尘。只是一瞬,便被扑倒在地,男孩转身躺在地上,看着跟前的恶狼,瞪大了眼睛动弹不得。’呜‘野狼顺势咬下的身体刚要接触到男孩却化成了灰烬,灰烬飞散露出了女子惊慌的身影。
”风辰,别怕,有赤恋姐在。“女子拉住男孩冰凉的双手,想将其拉起,男孩只起到一半的身体突然失去了拉力又跌坐在地,疑惑的抬头看向女子,却是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额头,又是一滴……男孩慢慢的看向女子身后,一具干尸正咬在女子肩膀,而月光也被一只高高跃起的恶狼完全遮掩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