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课后,林月看到子舟匆匆忙忙骑着个车冲出校门,正想要叫住他,可飘在身后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不要出声。
“跟上去,看看他去哪儿。”
林月以最快的速度取车载着可飘追了上去,和子舟前后保持着不被发觉的距离。
“我说你能骑快点儿吗,快跟丢了~”
“闭嘴!鬼知道你怎么吃那么重!”
这时已经过了晚上六点,一早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却阴沉起来。
……
子舟一路狂奔,经过几条主干道后驶下滨江大道,顺着一条不起眼的小路拐进一处高楼林立的住宅区,一人一车很快便被密布的建筑群所吞没,那里就是市民们传说中的“鬼城”。
起先还能听到主干道上车来车往的声音,然而再往这片建筑群的深处驶上一截,路开始七拐八绕起来,原本还算空旷平整的路面也变得坑坑洼洼,不知到了哪儿子舟一不留神自行车前轮陷进个深坑里,人差点没栽进坑里却溅了一身泥水,前面的路看来骑不过去了,只能下车步行。
子舟锁了车往前走了一段,他的身边永远是一栋栋涂成粉白色的住宅楼,都长得一个模样,鳞次栉比间吐出一截又一截未经修整过的小道,路边堆满各种建筑材料和垃圾,未使用完的油漆桶、钢管、切割工具及整桶整袋的工业垃圾,时不时还有一道冰冷的铁门或栅栏把楼与楼、路与路之间分割开来成为一块块相互独立的区域,使人不走到一条路的尽头根本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向哪里。
“怪了,应该就是这条路……怎么和上次不太一样……”
看得出子舟来过这里,他一路走一路左顾右盼,好像在寻找什么。他掏出手机来看看,手机地图上始终有个读取信息的小圈儿滚动着,提示这里的网络信号已经很微弱了。
就这样,不知拐过了几个转角,子舟眼前豁然开阔,他的面前似乎是一个小区里的居民活动广场,那里站着一群人……
天空飘起蒙蒙细雨……
“他果然来这儿了……可惜还是跟丢了。”
看着子舟停在路边的车,可飘若有所思,林月气喘吁吁地把自己的车也停到一边锁了。
“大小姐,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回头你载我试试?……那,还要再往前走吗?”
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七点了,俩人有些犹豫,前面的路在雨中显得有些虚无缥缈,但它还在往住宅区的深处延伸,只是看不到尽头,能看到的,除了楼还是楼。
“咱别走了,我再打个电话试试。”
“他肯接的话,早就回你了。我们再走一截看看,我觉得——前面可能藏着什么。”
可飘一面说着一面自顾自往前走,林月心里不满但还是快步跟了上去,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藏了个变态狂,把你捉回去当老婆。”
天色越来越暗,只剩下勉强看清脚下道路的光亮,天气还是一样的闷热,雨水夹杂着汗液划过皮肤,黏糊糊的,有种烧灼般的不适感,还夹杂着一股呛人的异味,那感觉像是生石灰灌进鼻腔里一样。这里的气流仿佛是静止的, 原本骑车行驶在滨江大道上那扑面而来的阵阵江风似乎完全吹不进这个封闭的世界。
然而越往里走林月越觉得心里凉飕飕的,他有种异样的感觉,他想到自己小时候全家还住在江边老宅时的情景,那时夏夜的傍晚正是万家灯火,家家户户弥漫着饭菜的香气,老年人们搬着小凳儿坐在门口拉家常,年轻的夫妻召唤着巷子里追跑打闹的孩子……而现在的自己仿佛穿梭到另一个时空,好像身边凭空窜出这一栋栋冰冷的建筑物,而那些生活在这里的人却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带走了一样……
眼前是一个四叉路口,一个写着“立入禁止”四个字的指示牌歪倒在地面上,好像前面某个地方是禁止进入的,然而它现在倒在泥水中已经发挥不了作用了。可飘在那里站住了,她像是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
“奇怪……奇怪……”
林月倒是很少见到这个一向聪慧干练的女孩有这样纠结的时候,
“怎么了?”
“我一定是来过这里。”
“你真来过?”
“不确定是同一个地方,但这个场景,还有我们走的这条路让我感觉太熟悉了,而且,也是和一个人一起。”
林月倒是有些不以为意,确实生活中很多时候眼前的场景会让人感到似曾相识,但可飘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头的凉意又加深了一层。
“你不觉得怪吗,同一个城市里,竟然存在着这么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我感觉我们就像是走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
“嘘!”
就在这时,林月赶忙打断可飘的话,前方的巷口,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前面走来两个人,一身浅蓝色的防护服加口罩把身上包裹的严严实实,完全看不清面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那幅名画《呐喊》里那两个鬼魅般的身影一样突然出现在街角。
尽管本能地感到来者不善,但这条路上完全没有躲避的地方,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们并走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来干嘛的?”
冲林月他们问话的人虽然不辨容貌,但说话时眼珠总歪向一边,是个斜视眼,语气有点咄咄逼人。
“我们在找一个……”
林月说着试图把可飘挡在身后,但后者抢上前来说道,
“找个没人的地方拍照!我看前面有个广场不错哟,去那儿帮我拍几张呗!”
可飘说着大方地挽起林月的胳膊就向前走,不顾两个陌生人的打量。
“完了早些回去吧,这个地方不安全了。”
那俩人对视一眼,斜视眼指着那快写着“立入禁止”的指示牌说道,但还是侧身让出了道路。
“难道就这么轻易放我们往前走?”
对方没有制止他们前行,林月反而警觉起来。当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斜视眼忽然转过身来拍了拍可飘肩膀,
“你们拍了些什么,给我看一眼好吗?”
对方说着已瞬间把可飘的胳膊拧到了背后,冲林月说道。
“你干嘛!放手!”
对方训练有素,可飘拼命挣扎了一阵便放弃了,尽管疼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儿,但她依然努力保持镇定,一面咬着牙说话一面给林月使眼色
“我可以给你看,但我的手机要指纹解锁的,所以你得先放了我。”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林月也傻了,他明白可飘示意自己赶紧先跑但却迈不开脚步,并不是怕,而是他认为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而不能丢下朋友一个人跑。
“很好,请你男友也把手机或者相机给我,我看一看,保证会还你们。”
虽然语气友好,但斜视眼显然不是在同他们商量,他目视同伴上前收缴林月的手机
“你,你们别乱来……我这就给你……”
林月慌乱地在衣兜里摸着,兜里除了手机,他还触到一件硬硬的东西……
“不要耍小聪明,交给我就好。”
对方冲他伸出手来,有些不耐烦。
“给你,拿好了啊!”
林月一把扯住他的手,自己用另一只手掏出一支20ml注射器来狠狠扎穿了对方的橡胶手套,那是机能实验课上用剩下的,他就顺手放在了口袋里。
“啊!”
对方触电般缩回手来,急忙蹲下身子,瞪大眼睛摘下手套寻找皮肤上的针眼,相对于疼痛,他似乎更害怕针头上带着什么病菌。
见此情景林月没有丝毫犹豫,转手将那只注射器掷向胁持可飘的人,斜视眼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变故,也看不清林月扔过来的是什么武器,只是本能地一躲,可飘瞅准时机猛地踩了斜视眼一脚,在对方的惨叫声中挣脱出来。
此时俩人只有一个念头——跑!
就这样,林月紧紧拉着可飘的手,一路踩踏着满地的积水和建筑垃圾飞奔着,那些房屋在身边飞快地闪过,身边一切的风吹草动都让他们感觉两个穿防护服的陌生人在身后穷追不舍,也让他们发挥出了有生以来所有的运动潜能,如果是在校运会上,当届的男子和女子组的长跑冠军非他俩莫属。
不知跑了多久,或许已经到了生命的极限,俩人终于停下飞奔的步伐倚在一个街角大口喘着粗气,林月感到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而此刻吸进身体里的气体确像是滚烫的铅水,反而更让人觉得窒息,这时天已经全黑了。
“呼……呼哧,那些人……没追上来吧?”
“我,我也不知道……”
身后再没有其他声音,然而他们却很快意识到自己面临更加危险的处境,他们已经完全迷失在了“鬼城”的深处。
这样的天气,不用指望靠星星或者月亮来识别方位,即便天上有,这里也看不见,当你抬头往上看,你只能看见楼房上边如蜂窝般密密麻麻的窗户,倘若在天空中往下看,你同样只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屋顶,这就是“鬼城”,在这里你感受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尽管它也是现代化城市的一部分。
俩人掏出手机来摁了几下,不要说网络信号,连电量都到了濒临自动关机的边缘,连最起码的照明功能都不知道还能维持到几时。俩人就这么拖着疲惫的身子在雨中的小巷漫无目的地前行着,身边前后左右都是路,但他们只敢往前走,不敢轻易拐进任何一条岔路,似乎每个路口看上去都黑洞洞的像是一条不归路,街边那些白色的楼房在夜色中看上去有些狰狞,像一头头静默的巨兽般随时可能吞没脚下路过的人。
而且更另他俩不安的是,还有两个幽灵此时正游荡在不远处,或许下一个街角的背后就藏着一对阴森的斜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