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不是办法,我决定跟李彬正式谈一下,至少让他明白,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我仔细打扮了一番:湖蓝色雪纺小衫,一条白色棉麻休闲长裤,脚上是同色平跟休闲鞋;头发编成大麻花;打了粉底、眼影,镜中一照有几份文艺范成熟气。他那种花样美男,应该配青春靓丽少女,而不是我这种。我赶到图书馆前与他会合时,他还没到,就到报亭翻杂志。正读着,一辆黑色车子嘎然停在面前,刹车声引来不少人的注目,我抬头见他取下墨镜,嘴角一勾,头一偏作了个上车的示意。我在路边那些女孩怨恨的目光里爬上他那辆拉风的路虎。
刚坐定,他就嗖得驶出车子,我被甩到了车门上又弹回来,声音都失调了,“你别再撞马路丫子上!”
“不,我撞电线杆上。”他乐哈哈地看我惊魂甫定。
我把安全带系好,坐稳身子,才正视他布满笑意的脸,年轻有活力,仿佛阳光撒落林间,既明媚又清新。心里长叹一声,岁月真是杀猪刀,聂志翔再怎么笑,也没有这股可爱劲儿。
“我很帅吧,想每天都看到吗,我免费给你要嘛。”他顽皮地摆出各种姿势,变换表情,酷的帅的俊的野的文的。
“专心开车吧,别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再烧包路边的大妈都要看过来了。”我很自然地把他摆乱的头发理顺,像大姐一样慈爱地说:“今天我请客,你选个地方吧。”
“佳人相约,我得找个浪漫的地方……嗯,现在是五点半,不如我们去郊外野餐吧,到水库那儿去,我有一哥们家在水库边承包了一片果园,可以采摘,可以就餐。”他兴致勃勃,我却有点担心。
“太远了吧,吃个饭就近就好。”我忐忑,暗暗发信息给聂志翔。
他一把将手机夺过去,一脸的不高兴:“既然请我,接下的时间就是我的。你不信我吗,如果我是你担心的那样,你现在就可以回去找你所谓的丈夫!”果断将车停在路边,语言冷冰冰的。
我只想找机会把话说明白,就闭上眼,随他了。
水库在城西十多里远的小山脚下,周边种满了果树,现在树上缀满了桃子和青色的苹果、梨。车行在果园间的小路上,扑面而来的凉风更让人惬意十足。不由自主全身放松,连带那颗紧绷的心,由衷赞美:“竟不知还有这么美的地方,真是辜负了年华。”
“一直想和你这样走走/然而始终没有能够/至到秋已红透。”他轻吟着诗句,握起我的手。任凭我怎么抽都摆脱不开。
他的手一直握着,直到要减速换档,才松下来,“今生唯愿与你携手到老。”
我装作没听到,毫无反应。
他朋友挺有经济头脑,在水库边上种果树,果树丛中建小楼,水库里还有小船供人休闲。集餐饮、游玩、采摘于一体,想得很是周到。他把我们带到一间临水的环境清幽的房舍,说这儿是市里领导来才开的地方,大部分小楼是长期包下的,只有这几间平房是对外开放的。李彬送走他,就熟门熟路地烧水洗水果,又到里间去拿了拖鞋出来:“休息一下,喝点茶,我们先去摘点水果,再吃东西。”
来到果园,能采的只有桃子和葡萄,其他稍欠点,不到时候。我坐在树下的长椅了,招手喊他:“过来坐,我有话对你说。”
他大步走来,紧挨着我坐下,一脸认真的看我,眼里满是深情。
“如果你想让我放弃或说你对我没感觉,就免开尊口吧。我相信你会爱上我的。”先发制人,斩钉截铁 。
“这不是自信,是自负!你根本不了解我,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当你给不了一个女孩未来,只能给她过去或现在的话,不要说爱。”我很是坚定地看着他,以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说。
“你可能多少知道些,我大学时爱上自己的老师,当时也自以为真爱无敌义无反顾,世间唯有伊人,最后呢,害人害己落到如此地步。你觉得我还有命再来赌一回吗?误了恩师再来误学生,你还让我做人吧,其实,我对现在很满足,安稳真实。”我收回目光,平静地诉说着,心早已没了挣扎。
他轻轻触摸我放在膝上的双手,倾耳倾听。
“我很感激你,让我明白我竟然没有过期,还有人眷顾。如你所知,我现在的婚姻并不是建立在爱情之上,可我们有责任与义务,有亲情,况且,聂志翔对我不错,除了不能给予爱情,什么都给我了。你知道我结婚的原因,除了房子,更多的是逃避。我们的结合是公平的,彼此利用。”看透这点,也就没了伤感。
他伸长手臂,把我圈在怀里,不顾我的挣扎,低沉地说:“从你走到班里,冲我们一笑,我就有种熟悉感,仿佛相识已久。前世我们肯定是亲密的人,只是相失在忘川之上,让你早我回到人间。蓝韵,忘掉年龄与身份,我是男人,你是女人。”
我推开他,故作轻松地笑道:“玄幻小说看多了吧,今生前世的。”
他蹲到我面前,抬头认真而深情地望我:“我既已找到你,又如何轻言放弃。过去你说我年轻,拍着我的肩膀说,这能承担什么?现在我告诉你,我已二十三岁了,这儿,,”他使劲拍拍胸膛,“能给你力量;这儿,”他又按按肩膀,“可以给你扛住所有的风雨。聂志翔给你的我一样也不会少,只能多,而且我还可以把它全部给你。”他拉了我的手压在他的心口。
“仔细感觉,它只为你跳动。”透过薄薄的衣料,我清晰地触摸到那颗滚烫有力跳跃的年轻的心。
“可我这里不能给你,”我指指心脏,“它已残缺不全,我可以坦然面对聂志翔,因为我们都是碎心人,是无心的,而你不同,你的爱只会给我带来伤害,一如当年的我。你不管不顾的后果只能是让它更加地支离破碎,明白吗?雪花拥抱鲜花,两败俱伤;鸟爱上鱼,注定灭亡。”
“不会的,以前你是爱错了人才那样。”
“爱没有错,错的是缘分;路没有错,错的是选择。你爱上我,就是错。”我不容置辩地回答。
他眼里的痛楚与不甘还是让做好准备的我狠狠一抽,这不就是多年前的我吗?我抬头望向远空,思绪万千。
站在水库堤岸上,俯瞰星光点点的水面,让这静谧的夜景平抚心的波澜。他从后面柔柔拥住我,下颌抵在我肩头,静静伫立着,我像被施了魔法般承受这种祥和,与他眺望着远处的山与月,树与影,灯火与楼群。
我对他的爱,更多是基于对年轻时的自己的同情。他就是当年被伤得遍体鳞伤一无是处的自己,让我如何再下手去打击。
忽然一阵《昨日重现》的铃声响起来,我赶紧从缅怀与祭奠中醒来,调稳声音接起来,“喂,在哪儿呢?”是聂志翔。
他的声音如当头棒喝,让自怨自艾的我清醒过来,天啊,我在干什么:“我,我与朋友一起吃饭,对不起,忘了告诉你。”
“噢,不早了,要我接你吗?”
“不用,我们有车。”
“路上小心,早点回来,我等你。”他殷切叮咛,让我更内疚。
等我们回到“云起”时,已是九点多了,他把车停在路边的树影里,要下来送我。“不用了,我住处很近的。”我执意等他上车。
他刚想绕过来,一群散步的女人远远走来,有人眼尖地认出他,大喊:“小彬?是小彬!”我趁他楞神之际赶忙离开。
耳边依稀听到女人的杂乱问话:
“那人是谁?有对象了?”
“回来工作了?”
“在你爸公司还是自己干?”
“要不要阿姨给你介绍个漂亮女朋友?”
……^……
那群女人的喧器声越来越模糊,我躲进一片树影里,长嘘一口气。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借我十个胆,也没有勇气在流言蜚语中滚过一回了。
忽然莫名心酸,那个敢爱敢恨,爱得彻底纯粹的蓝韵终是被时间杀死了。怯懦吧,退缩吧,鄙视吧,本就是个普通人,没有刘兰芝的刚烈,也没有孟姜女的不渝,还是活成了平庸女人,举目望去,万家灯火,谁家主妇还在厨房忙活?谁家主妇在阳台收拾衣物?劳累、平凡、琐碎、粗俗,但却安心、长久。我何苦要与世俗相争相抗,撞得头破血流;我何苦荷戟彷徨,孤苦寂寞。路旁的薰衣草开得盛,花香浓郁,我倚着小亭的栏杆坐定,仰望夜空,齐明,越来越远越来越淡,如果在遥望同一片星空,请感知我的思念,放手吧,还你自由还你平静,原谅我任性而执着的青春之恋,愿你一家其乐融融,父尊子孝妻合。我会好好活着,幸福地过日子,做一个合格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