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世间有太多的伤心事非是人力可为,千般相思,万般计较,到最后也只能叹一句:世事无常。
“这么热闹的日子,你不在里面观礼,怎么跑出来了?”街边略显冷清的茶馆里,明慧抿了一口刚端上来的热茶,在袅袅蒸腾的水汽里看向坐在对面的女人。
温琴怡。
双手轻轻拢着滚烫的茶盏,琴怡微微一笑:“你不也一样吗?”
明慧摇头:“不一样的。我是因为不能,而你,是不愿。”
“不能和不愿,有什么分别?”小心地掀开茶杯的盖子,琴怡轻轻抿了一口热腾腾的茶水,**的唇角扯开一个嘲讽的笑,“就像我和你,都是这段人生旅途的失败者,求而不得的伤心人罢了。”
明慧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她,于是就不再开口。两人就这样默默沉坐了许久。
及至店里的伙计第二次在杯里续上热水的时候,对面的琴怡才终于又开了口:“其实我一直想与你再见上一面,可惜总是没有机会;今天可以算作我们正式相识的日子。”
她纤细的手指从茶盏上移开,四指并拢,拇指微微翘起,伸到明慧面前:“温琴怡,很高兴认识你。”
看着面前礼貌伸出的手掌,明慧微微一怔,想了想还是伸出手与之交握,“明慧,很高兴认识你。”
“呵呵。”琴怡抿着嘴轻声笑了起来,微微用力回握了一下明慧的手掌,然后松开,指尖不经意明慧的掌心,冰一般湿凉。
皱眉瞧了她的手指几眼,明慧并没有继续开口。
仿佛没有察觉似的,琴怡淡然地收回手再次拢在茶盏上。上海的冬天并不是十分寒冷,但她此刻仍是穿了一件长至脚踝的裘皮大衣,衣领上格外多加了一圈厚厚的毛皮,绒绒的簇在她的脸颊周围,越发衬得一张脸尖细苍白,露珠般脆弱易碎。
她似乎十分畏寒,应该是之前的病仍没有好得完全,明慧默默地想。随即,脑中又闪过她病中依着任凉恭的肩膀柔弱地唤他“阿凉”的情景,心头又有几分苦涩翻涌。
不过她很快压下了那阵暗流,也微微笑了笑:“我倒是从未想过有一天能与你这样对面而坐,像……”她想了想,用了一个似乎不太恰当的词语,“像……‘朋友'一样。”
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对待感情的时候,琴怡理解的比她更为通透。也正如她所说,不能和不愿,没有任何分别。她和她都是爱情路途上的失败者:一个盲目等待,一个肆意挥霍。
这样想来,把她们之间称作“朋友”似乎也并无不妥,至少她们都是在命运的苦海中苦苦挣扎的可怜人。
对于明慧的命运之说琴怡显得有些微微的惊诧:“想不到你竟也相信命运,我以为只有像我这样无法主宰自己人生的人才会相信那样虚无的东西。”
“你错了,没有任何人能够主宰人生。冥冥中,一切早已注定。”
明慧说着抬眸望向窗外,路中央几个人正在派发喜糖,一群孩子围着他们兴奋地喊叫,一双双小手举得高高的,稚嫩的脸上满是幸福和满足。
对于那几个人明慧并不陌生,他们是任凉恭身边的人,之前曾在任家见过的。
说起来今天也是任家的好日子,至少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是这样,所以此刻在这里见到他们并不奇怪。
那边,一群孩子领了喜糖高高兴兴地散开,银铃般的笑声洒遍了整条街巷。
明慧羡慕地看着他们跑远,转头叹道:“果然天底下最幸福的还是孩子,无知无畏,追求的也过是一块糖果的简单快乐。”
琴怡迎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么你呢?你追求的又是什么?”
“我?”明慧微微怔住。
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很少有人会当面问她这样的问题,至少在琴怡之前没有。
而在此之前,即便有人真的问了这样的问题,她的回答应该也和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一般无二:得不到和已失去。
得不到的在憧憬,已失去的在怀念;很少有人会为了自己现有的生活感到满足和兴奋。
只有小孩子是个例外,他们快乐便是快乐,悲伤便是悲伤,只记得药是苦的,糖是甜的。
多么纯粹。
你追求的是什么?
琴怡的问题很简单,过去、现在、未来,她想知道此时此地她眼中的明慧内心真正的想法。是继续沉湎于过去的泥沼,还是浑浑噩噩期待没有结果的未来,亦或是……
她看向明慧的目光里竟然微微有着紧张和期待。
良久,久到茶盏的余温逐渐暗淡,再也飘不出一丝水汽的时候,明慧终于回答了她的问题:“昨日难留,来日缥缈,我只愿活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