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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白马王子不骑马

1.

姜绚今天又请她的那些小姐妹淘喝可乐了,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她把每一罐可乐都拿出来使劲地摇了又摇,然后那帮女生一拽拉环,就都尖叫起来,翻滚的泡沫顺着每个人的脸和头发往下淌。不等她们反应过来,姜绚已经跑出去好远了,一帮女生哇呀呀地跟在后面追,一大片的白衬衫蓝裙子还有哐啷哐啷的双肩包呼啸着穿过教学楼,穿过篮球馆,穿过实验楼。姜绚实在跑不动了,一下子倒在草坪上,然后所有的女生就都倒过来。那时候天好象总是很蓝,日子好象总是过得太慢。

大家就那么乱七八糟地躺在草坪上唧唧喳喳的讲八卦,谢霆锋新专辑海报里温暖的居家造型,成都赛区那个一唱歌就闪光的李宇春,还有那些超级爆笑的芙蓉姐姐,菊花姐姐,红衣姐姐,大家讲讲笑笑,笑笑讲讲,讲着讲着,笑着笑着就扯到姜绚头上了,无缘无故请大家喝可乐,不会只是想喷大家一脸那么简单吧,一定有阴谋,快讲。

姜绚就说起那个她偷偷喜欢了三周的男孩子了,高二七班的,叫林耀辉,就在我们楼上,每次下课的时候都会看见他从我们教室门前过,有时候会觉得他像周杰伦那么酷,有时候会觉得他像周渝民那么忧郁,有时候又会觉得他像周星驰那么调皮。姜绚还没说完,就有女生嘴里的可乐刷地流出来,可大家想了很久都想不出这个男生是谁,于是一致认为姜绚是看韩国电影或是日本漫画走火入魔了,要是真有这样如花似玉的男孩子,育才中学的那些花痴女生们早就抢破头了,哪还轮到你在这里悲悲戚戚的玩暗恋啊。

姜绚心里突然就难过起来,其实她们说得对呢,那么优秀的男孩子,又怎么会轮到自己呢?自己又不漂亮,功课也不优秀,而且爸爸下岗后一直都没找到工作。

2.

文理科分班的时候,姜绚居然和她一直偷偷喜欢的那个三周男生林耀辉分到一个班,就坐在她的后面,隔一排的位置。课间的时候,姜绚悄悄把林耀辉指给自己的小姐妹淘看。切。大家一致嘘她。什么三周嘛,简直是三吴。酷的时候像《古惑仔》里那个不男不女的吴君如,调皮的时候像死跑龙套的吴孟达。不等那帮小女生八卦完就上课了,姜绚就一直在郁闷,不是说三吴吗,现在才两吴啊?同桌坏笑地指指正在黑板上吱哩哇啦写来写去的班主任小声说,忧郁的时候就像咱们吴老太太一样变态。

姜绚扑哧一声笑出来。吴老太太跟个雷达似的刷地转过来,把姜绚叫起来,问她刚才讲的那道题怎么答。姜绚就傻了,一直在郁闷,都不知道老太太讲的什么。后面有男生在说,选C,选C。姜绚得意了,大声说,选C。然后全班就都笑翻了。老太太皱起眉毛,忧郁地问,判断题怎么能选出C呢?班上的同学笑得更疯狂了,姜绚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骗她的那个男生,居然就是林耀辉。现在看来,他还真的像三吴。

那一整天姜绚都很难过,晚上回家的时候,爸爸还没有回来,妈妈说他又去面试了,姜绚就更难过了,为什么倒霉的事情都让自己遇到。复读机里一直在唱张含韵的《酸的甜》,单曲循环。该死的破空调轰隆隆的像个拖拉机,她把耳机开到最大声,可还是吵得心烦,她又关掉破空调,可又热得心烦。她就这样心烦地开开关关,妈妈就急了,说就是你和你爸爸每天这样开开关关,空调才会变这么大声。姜绚就抓着遥控器呆在窗前,眼泪像是主机的冷凝水一样,一滴一滴掉下来。她才想起爸爸每天就是这样开开关关的折腾空调的,原来他每天都是心烦的。张含韵还在一遍一遍地唱:耳朵里塞着小喇叭,躲在被窝里看漫画,虽然我还在象牙塔,我多么想一夜长大……

3.

那天姜绚做值日,拖地,擦窗子,抹桌子,忙得满头是汗,擦到林耀辉坐的那张桌子的时候,姜绚就特别气愤,就使劲的擦啊擦啊,好象要把桌子擦出个洞一样。和她一起做值日的那个女生笑坏了,说你到底是讨厌林耀辉呀,还是喜欢林耀辉呀,卖命地擦那么干净。姜绚脸一红,胳臂一甩,林耀辉堆在桌子上的书哗啦啦地散了一地。然后姜绚就看见了桌子上一行小小的蓝色的字,用细号的自来水笔写的:姜绚,姜绚,姜绚……姜绚慌忙拣起一本练习簿遮在上面,却发现练习簿的背面居然也写着:姜绚,姜绚,姜绚……温润的水蓝色,密密地写满了好几页纸。

做完值日,和那个女生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姜绚说是忘记拿书了,一个人又折回去,把散了一地的书一本一本拣起来,一本一本整理好,她老是忍不住去看那些字,门就开了,是林耀辉,应该是刚打完球。姜绚慌忙说,今天我做值日。

到楼下的时候,林耀辉去拿车,姜绚故意骑得很慢,然后林耀辉就追上来了。他也不说话,就默默地骑在姜绚左边,姜绚快他也快,姜绚慢他也慢,姜绚觉得他好酷哦,真的像周杰伦呢。快要到康乐新村的时候,姜绚说,我要到家了。林耀辉就骑得更慢了,很不舍的样子,看上去那么忧郁,还真的像是《流星花园》里周渝民。姜绚也很难过,比林耀辉骑得还慢,林耀辉就更慢,然后趴的一声就摔倒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冲姜绚调皮地笑,像是没心没肺的周星驰。

那天回家之后,姜绚特别开心,爸爸也很开心,因为他找到工作了,虽然薪水不是很高,但可以一边做着,一边再等好的机会。还有家里的空调没有修,居然就不响了,因为它彻底坏掉了。爸爸说,这样好啊,于其吵死,不如热死。

4.

今天姜绚又要请小姐妹淘们喝可乐了,因为那个三周男生要请她去游乐场玩,小姐妹淘们就急了,一个个嚷嚷着要那个三吴男生全都请。姜绚只好说去和林耀辉商量商量,还有,林耀辉是三周男生,不是三吴男生。姐妹淘们集体嘘她,可姜绚心里还是很甜蜜,就像是王心凌唱的那样,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可就是谁都代替不了……

周三下午只有两节课,大家又逃掉一节,跟着那个三周男生浩浩荡荡就朝游乐场出发了。过山车,滑翔翼,太空飞船。把大家玩得晕头转向,那帮女生就说先回去了,走的时候一个个挤眉弄眼的,姜绚和林耀辉把她们送到门口,然后就听见一个女生在喊,姜绚,看,你爸爸。姜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爸爸了,穿着蓝色的马甲,在扫草坪上的纸屑和果皮……姜绚楞了一下慌忙说,不是啦,不是啦,你们看错了。那个女生还想说什么,姜绚已经拉着林耀辉的手说,快走,我们去坐旋转木马。走出去好远,姜绚还听见那个女生在说,不会吧,明明是她爸爸呀,穿上马甲我也认识他。

天已经暗下来了,旋转木马上的彩灯都亮起来了,尖顶帐篷上长长的流苏在灯光里飘啊飘的,流光溢彩。姜绚指着那只白色的木马对林耀辉说,你就坐那个白色的,我坐你旁边那个橘黄色的。可是等姜绚坐上去的时候,林耀辉却只是看了她一眼说,那个人就是你爸爸吧,你为什么说不认识他呢。来不及解释,音乐便响起来了,是《欢乐颂》,木马载着姜绚高高低低的朝前跑,那匹白马就在她的前面,上面却没有她的王子,她一圈一圈地跑,一圈一圈地旋转,却怎么也追不上,追不上……

从旋转木马上下来,林耀辉已经走了。游乐场的门口,爸爸也不在了。人去夕阳斜。姜绚就坐在草坪中间的那个秋千上,刚一难过,绑秋千的链子便断了,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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