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渐渐入了冬,天儿也越来越冷。今日我不当值,外边天儿又太冷不愿出去,便窝在屋子里看书。正看得入神,传来了敲门声。我披上披风打开门竟是个小太监,小太监开口:“言笙姑娘,奴才小金子是五皇子身边的人,主子让奴才来给姑娘传个信。”
我惊到:“五皇子?”
小金子说道:“主子说了,请姑娘到如意阁旁的逸云亭和主子会面。”
小金子说完便俯身转身离开了,忽而一阵风袭向我,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关上门。心里却思忖着,自中秋夜宫宴之后我和五皇子便再没有见过面了,期间我还纳闷怎么在花园里碰不上五皇子呢。不过这个时候,不知道他找我是何事呢,为了不失约我换了身衣裳急忙地往逸云亭赶去。
进入冬月的天儿,即使我披着披风却还是抵挡不了寒风的入侵,我更紧地裹了裹披风。远远地我便看到亭子里站着一人,五皇子先到了。
听见我的脚步声,他回头,温柔地笑着,我看着他这样的笑容,我也在想他是否回府之后也会对蕙羽这样笑呢。不自觉地我竟然轻轻笑出声,这才恍然,我这是怎么了。
他走过来,依然笑着,却像是嘲讽我一样问我:“你如今竟去了父皇身边?”
我不解,紧了紧披风,正言道:“回五皇子的话,奴婢确实到御前了。”
他绕过我身边,依然是嘲讽地语气:“前些日子你不还是在平阳宫吗?怎的如今竟一夜之间就蹿到父皇身边了。”
他这是怎么了,我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了五皇子,他竟然说的我如此不堪。
我倒是秉着清者自清的脾性,理直气壮道:“不知道奴婢是哪里惹得五皇子不高兴了。”
他简直是无理取闹,真是不想再理他,作罢,我便转身欲要离开。他见我要离开,急忙走到我面前,指着我说:“如若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你又为何急着要走?”
我脚步一顿,压住心中想发却不能发的火气,我略躬身,表面却平静的对五皇子说:“五皇子,奴婢清者自清。”说完我便离开了逸云亭。路上我却一直在想五皇子究竟是从哪里听说了些闲言碎语,更何况,我现在在御前并不是很讨皇上喜欢,他是从哪儿听来的?
反正我是清者自清,又何须再理这些流言蜚语。
不过,为什么我会有点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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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茹蕴正在茶房准备皇上的茶水,胡满德公公来到茶房,对我们说:“今日皇上召见了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以及六皇子在御花园中的闲逸阁,你们要多准备几套茶具了。”说完便笑笑出去了。
来到御前这么长时间了,却没有见到过这么齐全的一回,我忙里偷闲地问茹蕴:“茹蕴,这几位皇子对茶有什么讲究?”我毕竟刚到御前,皇子的喜好还没摸清。
我一边准备着茶具,一边听茹蕴讲着:“大皇子喜欢金骏眉,三皇子喜欢蒙顶甘露,四皇子喜欢毛峰,五皇子喜欢白牡丹,而六皇子喜欢金甘露。”
我撇撇嘴悄悄说道:“这些茶可都算是茶中极品了,真不愧是皇家啊。”
说完我和茹蕴相视一笑,轻轻地笑着。
端着茶盘来到闲逸阁,我按着茹蕴教的哪位皇子喝什么茶,便将茶杯端给哪位皇子。我将茶端到五皇子前时,我偷偷地瞧了他一眼,发现他在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按着五皇子的说法,我就是一个靠着皇上上位的人,我微微苦笑,五皇子还真是的,如果我真的打算靠着皇上上位,我怎么不去做皇上的妃子,那不是更直接?想法随即而逝,我又接着将茶端给五皇子身旁温润儒雅的六皇子,奉完茶我便退到皇上身侧,静静地站着,胡满德公公这时用眼神示意着我和茹蕴,我和茹蕴便打了千离开了闲逸阁。
离开了闲逸阁,在隔着一个湖的位置我,端坐着看向坐在闲逸阁的各位皇子,来到御前才对这几位皇子有了些了解:大皇子是良妃娘娘的儿子,因为是长子,皇上似乎有意要将大皇子封为太子;三皇子是文昭媛的独子,却是个不务正业的主儿;到了御前,关于茹蕴的心上人四皇子的流言倒时常能听到,今年过年四皇子也不过才二十岁,刚及弱冠,竟已被皇上封了王爷,四皇子聪资颖慧,也深得皇上心意,也是皇上立太子的次要人选。我在看向一旁,坐着的就是那个可恶的五皇子,想到这五皇子还真是可气,他到底是从那里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偏偏要来为难我,不过,除了讨人厌,他倒还算是个真真的君子,他总是喜欢一些清香淡雅之物,整个人也是儒雅的很,对政事也很有自己的一番见解,皇上对五皇子也很是偏爱得很。坐在一旁的六皇子是庄惠夫人的独子,在我还没到御前之前,与六皇子有过几面之缘,六皇子的性子才是真正的与世无争,下棋作诗作画没有他不会的,六皇子的性子也极其像庄惠夫人,为人和善的很。
刚过来走到我一旁的茹蕴碰了碰我的胳膊,饶有兴致地怪声怪调地问我:“言笙姑娘,您是看哪位皇子看的眼睛都直了!”
茹蕴竟笑我,我忙转回头,悄悄红了脸,佯装生气道:“好啊你个臭丫头,竟然笑我。”我便伸手去挠她,她一躲,我没有得逞,我站定看着她,她忙俯身请安:“给四皇子、五皇子请安!”
是二位皇子,我转身就要俯身却发现眼前根本没有二位皇子,我才恍然是被茹蕴骗了,她忙反过来挠我,我跑着,她追着,我们笑着,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这个小地方,大概这是我们自打进宫以来最开心的时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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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当中最开心的时候便是过年了。我不知往日的除夕宴是否也如今日一样热闹,茹蕴没有到崇德殿来与我一起侍奉皇上,她和那些在御前侍奉的其他宫女在一起吃年夜饭守岁呢。在崇德殿上,皇上吩咐着向各位大臣的家中送去珍馐美馔,各位大人的菜品不一样,也彰显着众大臣不同的地位。我看着到场的人们,个个都穿着新衣裳期待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坐席间,我一眼便看到了蕙羽,蕙羽今日美极了,一身湖绿色的宫装,头梳着随云髻,耳带同样湖绿坠子,蕙羽本来就美,今日一看却着实更加的出众。我又将视线移到蕙羽的小腹,因为是坐着所以并不太明显,大概有五个月了吧?蕙羽旁边坐着五皇子,他似乎是还在跟我斗气,我抿嘴笑了笑。不料抬眼间正碰上四皇子向我投来的目光,我立即向四皇子微微颔首俯身以作请安。
“嘭!”宫殿外开始燃放烟花了。
这回可算是守岁完了,可以回屋睡觉去了。
我独自一人沿着宫中点着的烛火回如意阁。忽然便听见身后有人在叫着我:“言笙姑娘……言笙姑娘……且等等。”
我便停住脚步,那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我却瞧着眼生极了,他开了口:“言笙姑娘,奴才书图是六皇子的人,主子托奴才给言笙姑娘送来新年贺礼。”
书图将手中的小包袱递给我,又说:“那奴才这先告退了。”
他说完便离开了,我提着这小包袱回到了如意阁,茹蕴这丫头竟还没回来,还在吃喝守岁吗?不过也好,若是她在,看见这小包袱又得问东问西了。我将包袱打开,是一个精致的樱桃木的盒子,我打开来,里面躺着一张叠了又叠的纸。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我慢慢打开来,待我完全打开后,我却惊呆了,这……这上面画的竟是我。
画上的我正在摘花瓣,看嘴型像是在唱着歌,我心下起了疑惑,莫非他是在我摘花瓣时见过我。我一身宫女装扮,头梳垂挂髻,花篮挎在右侧,真是惟妙惟肖极了。激动之余,我看到了画的左下角写有一小行字:
我心已素闲,清川澹如此。
看完这一小行字,我却笑了,这个六皇子可真是和我想象中不一样,儒雅俊朗,洒脱不羁,倘若他不生在皇家,反而更能有一番作为。
我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幅他赠予我的画,我着实的喜欢。我将画又重新卷起来,收进樱桃木的盒子,放进柜子里,改天若见到了六皇子一定当面致谢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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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正月初一就下开雪了。今儿没什么事,皇上前一日也允了我们放一天假,这可倒好,茹蕴这丫头昨晚不知几时回来的,似是喝了许多酒,一身的酒味,这都已是巳时了还不起。不管这丫头我梳妆打扮好披上棉披风便出了门,今儿也没什么差事,便寻思着在宫内四处转转,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地方。
要说我还真是灵,竟真寻到了我还未来过的地方。这地方可是够偏得,远离宫中各个地方,看着可算是都快要出了宫。密密麻麻的一片树林,下方还有一片小湖,小湖早已结上了厚厚的冰,冰上面被雪染得雪白。我走在雪路上,一脚一个脚印,清清楚楚地将我的脚印在了雪地上,踩下去还会有“咯吱咯吱”的声音,没忍住便笑出了声。
“是谁在那?”不料这里竟还有人,我却不知他在何处。
我的天哪,他的声音我是一听便知道了,就是那位记恨着我的五皇子在这里啊,他怎么会在这里,这新年的头一天他不去皇后娘娘那儿,怎么来了这儿?我心下轻笑一番,难不成这里是他的“秘密基地”?!
五皇子从有着小桥的那边走过来,见是我,没好气道:“是你啊。”自顾自的坐在小湖边。
他着一身墨蓝袄披风,在白色的雪地里很是扎眼。我轻轻地走到他身边,欲准备向他行礼,但我想到他对我的态度我顿时抛掉了宫中的礼仪想顺势坐下,却被他一声喝道:“你还未向我行礼,谁准你坐?”
我见他更是无理取闹,不再顾礼节坐在了他的旁边,我自顾自大胆的说着:“难道就因为你是皇子,奴婢就得忍气吞声吗?”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倏尔间,他反倒却笑了,顺势在我旁边坐下,转过头来看我,笑道:“我之前可没发现你脾性这么大啊。”他慢慢地靠近我,我下意识地握紧拳头,这五皇子可真是,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便俯身靠了过来,我偏过头,他嬉皮笑脸地笑着,进而又靠近我的耳朵,耳语道:“若是下次还像这般大不敬,到时候我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说罢,他便起身要离开,我还坐在原地,刚刚他竟离我那么近,近到我都忘了呼吸,现在才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脸却早已红透了。我扭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里有些气不过,便拾了手边的石块朝他扔去,他也不理的继续走着,我又扔,随即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我,我又朝他扔了一块石头,他用披风挡住,但却大步流星的向我这里走来,我愣住了,我是把他激怒了吗?他走到我身边一把抓住我使我站起来与他平视,他的眼睛里有明显的怒气,我也不甘示弱的回瞪着他,猛然之间他俯身便吻了我的唇,我的脑袋瞬间就一片空白,我的双手敲打他的胸膛试图挣脱,但却被他箍得更紧,我开口用牙齿咬破了他的唇,他这才放过我。我急忙逃离这里,脑子一直在嗡嗡作响,不知道这位五皇子究竟在想什么。
回到如意阁,我解下披风,蹲在炉火前试图让自己能更暖和一些。回想着刚才在树林里的那一幕,到现在脑子里还是嗡嗡的响着,五皇子到底是在想什么啊,他有蕙羽这个皇子妃的啊,吻我是什么意思,我的脑子完全理解不了他的这个举动。
茹蕴带着一阵冷风进了我的屋子,我激灵地打了一个冷战。茹蕴见我蹲在炉火旁,解下披风问我:“小笙,你干嘛呢,蹲那儿干什么?”
我直直的看着地面,没有听到茹蕴在叫我。茹蕴又叫了我一声,见我还是没有理她,就走到我跟前摇着我的肩膀,“小笙!沈言笙!”
我被茹蕴大声地音调吓了一跳,顺势摔坐在地上,茹蕴担忧的将我扶起来:“小笙,你怎么啦,怎么这么魂不守舍的?”
我愣愣的看向茹蕴,艰难的开口道:“茹蕴……我……我被五皇子强吻了……”
“什么?!”茹蕴惊讶的大声叫到。
“小点声儿!”我忙捂住茹蕴的嘴。
“五皇子,那不是蕙羽的夫君吗?”茹蕴将我的手拿下说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不知道。”我心下有些着急,不敢把这事告诉蕙羽。
“你说,五皇子会不会是看上你啦?!你们俩不是总是不期而遇吗?”茹蕴为我分析着。
“你不要瞎说,茹蕴。”我低垂着眼,“我是奴婢,他是皇子,怎么可能嘛。”
“五皇子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会在乎这些的人。”茹蕴拉着我坐在榻边。
听茹蕴这么说,心里倒是欣慰了许多。反应过来,我自己心里也纳闷怎么会倏然之间心底会有一丝宽慰的感觉。
怎么会呢,因为他总是来找我闹我,所以有些好感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这终归是不可能的。
就当这是我做的一场美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