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起来都日上三竿了。
我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破烂还留有缝隙的窗户洒进来,照在我和欢儿的身上。我低头看向欢儿,她还在熟睡,昨天是玩儿的太累了吧。
我起身,穿上鞋子,披上披风,打开木门。顷刻间,强劲的风向我袭来,碧莱打了一盆水朝我走过来,说:“娘娘,昨夜睡得还好吗?”
我轻轻点了点头:“嗯,还行。”
我拿过帕子,在盆里沾了点水,擦起脸来,刚放下帕子,就听见有人走进了院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我就说吧,咱们会在冷宫里再见面的。”我撇头,原来是萧蕙羽。
“可不是借你‘吉言’了吗?”我也没好气的跟她说。
“呦,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萧蕙羽挑眉冷言道。
“屋子里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还是坐在院子里吧。”我命碧莱拿了把扫帚将院子里的杂草都清理了清理。
我坐在院子里搁置很久的石桌旁,抬眼看了看萧蕙羽:“坐这儿吧。”
萧蕙羽从鼻间轻哼一声:“要我说,那位将你我二人双双被打入冷宫的兰夫人才是个真正的狠角儿。”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真正的感觉到确实是被兰夫人倒打一耙了。
看着她年纪轻轻的,却不成想心机竟会如此老成。
我拨弄着还没来得及梳的头发:“还不是因为她有一个好爹吗?”我突然想到选秀时,萧蕙羽似乎很是中意汪兰芝的。
我看着她说:“我可记得选秀的时候,你很中意兰夫人的。”
萧蕙羽轻笑:“汪大将军买通我,让我尽量给汪兰芝一个得体的位分。”
果然如此。“可是她发现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便急匆匆的将你踢开来。你倒是被她利用的心甘乐意啊。”
萧蕙羽自嘲般的笑了笑:“身在宫中,有许多事情身不由己。更何况是为了我的孩子的前途。”
“那你就忍心下毒害我的孩子,害皇上的生身母亲吗?”我有些气不过,情绪也激动起来。
“为了峥珲,我心甘乐意。”萧蕙羽扬起下巴,依旧在彰显着自己还似往常一般辉煌。
“这么多年在皇宫里,你早就变得麻木了,不再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蕙羽了。”我垂下眼睑,感慨岁月磨人。
“以前的萧蕙羽早就死了。我以为我嫁进皇家,有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好了,呵呵,可是,我偏偏……对皇上动了真心。”她苦笑,“我意识到自己对他动了心的时候,正是你们在陂甸的那个时候,当时府里有人向我禀报,说你和皇上在一起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心会那么难受。本来他是属于我的,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我们还都有了孩子了呀。”
我静静听着萧蕙羽这么多年的心声,真假参半,摸不清她心里真正在想些什么。
“后来他娶了你,几乎天天往你院里跑,偶尔来看看峥珲,还不在我这里过夜。呵,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你体会不到的萧言笙,因为你从来都没有体验过什么叫做冷落。从小到大,你处处比我好,你很懂得怎么讨大人喜欢,不管是哪家的夫人来认领孩子,都会觉得你乖巧懂事,温婉娴静。可我呢,我自认为我不比你差,甚至当我被父亲领养的时候我都觉得整个世界开始向我这边倾斜了。我以为我赢了你,可是我又错了,皇上那么爱你,爱到他完全看不到我对他的付出。”
“你说他爱我,他爱我为什么还不相信爹爹根本就没有贪污受贿。”
“萧言笙,你是真的傻吧?!这是权宜之计你看不出来吗?亏你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了。皇上有多爱你,你是真的不知道吗?我敢保证,将来他或许真的有可能会为了你放弃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只因为皇上他太爱你了。”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是嘛?”
我知道现在是什么话我都听不进去,后来我又在想这件事情,就像当年裴靖?篡位一事一样,我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他好,可是却是更加的让他不好做罢了。所以,爹爹这件事情也是一样的吗,他真的是为了保护我吗?
萧蕙羽见我思绪已经不在我和她的对话上了,便起身拍了拍身上落下的灰尘,扬起下巴,高傲的俯视我:“等我有空了再来你这儿坐坐。”
我轻笑:“你若是不觉得晦气,来便是了。”
她又轻哼了一声便抬着步子走出了我这院子的大门。
萧蕙羽走了之后,我开始环顾起这冷宫西偏殿的“风景”来——院子里处处散落着泛黄的叶子,零零散散的放置着几块发了霉的木头,整个院子里都透露着一股子肃清。我走到屋子的后面,发现还有一个小小的厨房,我打开木门,许是很久没有人清扫过这里,打开木门的时候还“吱呀”的叫着,我看了看,厨房里的东西倒是挺全的,只不过就是哪哪儿都蒙了一层灰,有些恼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套在身上的外衣脱了放到睡觉的屋子,撸起了袖子走到厨房准备清理一下,这样的话我们几个人一天的三顿饭便不用发愁了。
碧莱端着盆水走进来见我正在打扫,便急忙走过来阻止我:“娘娘,这些事儿交给奴婢来吧,小郡主刚刚醒过来了,您去看看吧。”
我莞尔一笑:“没关系的,欢儿也不小了,她知道该做什么。我就是想下厨亲手做些吃的罢了。再说了,若我只一味的拘着身子,岂不是要发霉了。”
碧莱见阻止我未果,又说:“刚刚晋德捎信来了。”
“说了些什么?”我一边扫着一边问。
“每日御膳房会派一个随从来给送些简单的食材过来,就是食材简单的很。”
“我猜到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
“还有,玉竹好些了,现在她和晋德都在敬美人那边呢。”
“嗯,敬美人是个好主子。”
“还有……还有一件事情,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碧莱有些踟躇。
我见碧莱迟迟不说,直起身子看着她:“你说吧。”
碧莱低下头:“今儿皇上刚颁布的旨意,说两个月后册封兰夫人为皇后,还会举行册后仪式。”
听到这个消息,我苦笑不已,汪兰芝,你的动作还真是够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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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封汪兰芝为皇后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
欢儿见长了许多,我曾问欢儿:“跟着姨娘可能会很辛苦。”
小家伙立马露出灿烂的笑容,对我说:“姨娘是除了娘之外对欢儿最好的人了,欢儿不怕辛苦。”
听到欢儿的这一番话,我的心中是倍感欣慰。
最近,欢儿改口开始唤我“娘”了,我想欢儿大概是清楚了些事情,为了讨我开心吧。
总觉得这一阵子在冷宫过得太平静了,有预感很快就会有不速之客会来到访。
次日我看到新任的汪皇后之后才觉得自己应该去算命。
她见我直勾勾地看着她也不行礼,便挑起眉毛看了一眼身边的婢女如意,如意立马领会意思走上来就是一个巴掌:“贱婢,见到皇后娘娘还不行礼?!”
一下子被扇嘴巴的左脸就开始火辣辣的疼起来,心中苦笑,但还是垂下眼睑向汪皇后行礼:“贱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汪兰芝走近我,用手掐起我的下巴,使我被迫的看着她。呵,她今天打扮的还真像是个皇后娘娘应该有的样子啊:额点丹青,凤眼轻挑,唇红齿白。
“你见本宫不应该行大礼吗?”
“娘娘已是万人敬仰的皇后娘娘了,何必还来刁难我一个小小的贱妾。”
“没想到你都落到这番田地了还是如此清高自傲,该让本宫如何说你呢?”汪兰芝打发了如意,挑起眉毛笑道,“你这么聪明,应该想到是本宫做的了吧?”
我笑:“是的。”
“之前听说蔚贵人见了你也是如今的情景,怎么样,没想到今日会落到你身上吧?!”
我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皇上如今已经封本宫为皇后了,你也别再抱着能重新回到皇上身边去的可笑想法了!”汪兰芝一脸的鄙夷,话语间也尽是不屑。
“贱妾自有自知之明。”我微微向汪兰芝俯身,如今我的光景怎么还会奢望再回到他的身边呢。
“哼,有自知之明便好,便不劳本宫再在你这儿费心了。”汪兰芝挑挑眉,似乎在无时无刻不在向我宣告她已是皇后了。
“娘娘,贱妾有一事想问问娘娘。”我俯下身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汪兰芝漫不经心的弄着手上的玉镯子。
“贱妾不明白,皇上待娘娘不薄,可娘娘为何还要背着皇上搞私情呢?”我走到她身边,附在她耳边说。
我明显的感觉到她的身子一震,但她却依旧佯装镇定道:“萧言笙!本宫自问没有对不起皇上!”
“是吗?!”我退到石桌旁,抬眼轻笑,“事情是不是事实,娘娘自然心里清楚。”
汪兰芝高傲的扬起下巴,轻哼一声:“在宫里乱嚼舌根可是会死的很惨的!”说完便一甩袖子,叫来如意离开了我的西偏殿。
汪兰芝一走,我便没底气的一下子坐到了石桌旁的石凳上,不敢保证汪兰芝是否会对我下毒手,但是如果真的如我所愿,我便能离开这个让人喘不过气的皇宫了。
在冷宫日复一日,五年都过去了。
欢儿已经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眉眼间像极了茹蕴,也不知道茹蕴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日子渐渐入了秋,早晨也越发的冷清。
我在厨房里忙活着,蒸了一小屉小笼包,看着快出炉了,欢儿跑进厨房来。
“娘!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啊?”欢儿扬起脸,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在这萧瑟的秋日里平添了一分暖意。
“做了你爱吃的小笼包!”
“哇!这可是欢儿最喜欢吃的了!快好了吗快好了吗?”欢儿探着头。
“你去跟碧莱阿嬷说,把桌席摆好,准备开饭咯!”
“好!”欢儿点了点头,便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这些年有欢儿和碧莱在这冷清的冷宫里陪着我,日子好过多了,当然,还有那东偏殿的萧蕙羽也时不时的跑我这儿来串个门,日子倒过的还算是不错。
刚刚用完早饭,西偏殿的大门被人打开了。我偏头去看,来人竟是许久未见的贤王和贤王妃。
我起身带着欢儿向眼前的二位请安:“贱妾见过贤王和贤王妃。”
欢儿也做福:“欢儿见过六皇叔和六皇婶!”
“见我们还行什么礼啊,嫂嫂!”贤王妃忙走过来将我搀起来,“这么多年不见了,嫂嫂可还好?”
我蔚然一笑:“多谢你们的关心,我很好。这里有欢儿和碧莱陪着我,日子过的还可以。”
“萧皇后住在这儿的东偏殿,她没来找嫂嫂的麻烦吧?”贤王问。
“她在这冷宫之中也无聊的很,时不时的跑我这儿来念叨上两句,见我不搭理她,她便也自言自语找些乐子,没有找过我麻烦。”
“快坐下吧,别站着了!”我忙将他们引到石桌旁,让他们坐下来。
“我这儿毕竟不如以前,没什么好茶水可以招待你们。”
“嫂嫂太客气了,我们今日来是想和你商量件事情的。”
“什么事情啊?”
“最近我和诗瑶正打算回陂甸去,所以过来问问嫂嫂是否愿意和我们一同前往?”贤王向我阐述今日所来之意。
“什么时候启程?”我问。
“五日之后。嫂嫂您的意思是……要跟我们一起回陂甸吗?”贤王妃眉眼处写满了激动。
“是啊,整日困在这一小方天地中,心中都有些憋闷了,正好跟着你们去了陂甸,或许心情能开阔一些。”
“好,如此甚好,那我们便策划一个万全之策,不能让这消息传到皇兄的耳朵里去了。”贤王接着便说出了他的计划。
我仔细听着,他的计划堪称完美,也正好是假借汪皇后之手,一切都顺理成章,天衣无缝。
靖宸,这次,我不得不再次离开你了。你现在应该过的很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这辈子我很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我爱上你,也只爱你一个。
靖宸,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