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长时间,我没有再见到杨帆,恋爱中的陈小丹也有了自己的第一部手机,宋新伟送的智能手机。由于没有正面打过交道,我对宋新伟并不甚了解。然而,当陈小丹抱着手机在宿舍里和宋新伟煲电话粥的时候,我能清晰的感觉到,电话那边的男生值得陈小丹去喜欢,去爱。可能渐渐过了谈恋爱的新鲜期,一开始,陈小丹会向我们讲述和宋新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甚至是接吻的某些细节。到后来,便不再提,每天依然只是早出晚归,不是上课,就是去自习教室上自习,抑或泡在图书馆,翻看那些名著。
冬季即将到来的时候,英语四六级考试也伴随而来。学校有规定,只有拿到英语四级证的学生,才有资格拿到学位证,如果英语四级不过,学位证便也成为泡影。
我们不敢再流连于日常生活中的一些琐事,每天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背英语单词上,日子倒也过得充实而平静。
到了11月下旬,离考试越来越近,我不再去校报值班,为了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学英语上,甚至也不再去采访任何新闻。每天和室友们一起,都是早上七点多去教室,到晚上将近十点,才回到宿舍。
一天晚上大概是10点多的时候,宿舍的电话响了,陈小丹接了电话,说是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找我的。
“谁啊?哪个男生会找我?”我一时竟想不起会是谁。
“学姐,是我啊,王子游,我在你宿舍楼下。”电话里传来王子游的声音。
“有事吗?”我有些意外,这么晚了,他在我宿舍楼下做什么?
“你下来一下,我送你点东西。”王子游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我顾不得再多问,匆匆跑下楼去。在东三斋前,王子游一个人站着,可能因为天冷,他不住搓着手。他的一只手里,提着一袋子东西,但我看不清是什么。
“这么晚了,你怎么跑来这里了?”我走上前,有些埋怨地说。如果不是王子游的电话,我应该已经开始泡脚了。
“学姐,学校征集艺术交换生名额,我报名了。”王子游开心地笑着。
“你要去当交换生?”我有些不相信,这个略微有些腼腆的小学弟,才来这个大学没多久,就要去另外一所大学,他能适应吗?
“嗯,我想去锻炼一下自己。我本来想早点告诉你,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可是在校报见不到你,打你宿舍的电话,总是没人接。”王子游一字一句的说着,把手里的一袋子东西递给我,“这是我去校外买的烤红薯,还有冰糖葫芦,听说女生喜欢吃这些,我就买了四份,给你们宿舍。”
“你这傻弟弟……”那一刻,我竟感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我对王子游,并没有多么的关心过,除了开学第一天帮过他,其余时间里,根本就没在意过他,即使同在校报,也很少去注意他的存在。而他,竟是那么执着的记着我对他的好,并以十倍的好回报给我。
“我走之前,会经常来看你的,给你买女生喜欢吃的东西,以后要好久不能见面了。”王子游说的很认真,似乎有些舍不得。
“没事,你走了,咱们俩就写信。”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姐姐今天就认下你这个弟弟了,以后咱们会经常联系的。”
“嗯,我也会和学姐经常联系的。”王子游说着,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送走王子游回到宿舍,刘依一第一个很八卦的叫了起来:“刚才见谁去了?哪个男生?”
我笑着没吭声,打开王子游买的零食,里面的确是四支冰糖葫芦和四个烤红薯,烤红薯可能是买的时间太长,已经不太热了。
“今天你们有宵夜吃了,一人一份!”我把冰糖葫芦和烤红薯分给她们三人,之后自己拿了个冰糖葫芦,一边吃一边泡脚。
“哇塞,这谁送的啊?大晚上送含糖量这么高的东西,不是想让我们增肥吗?”于临霜大叫着,剥开烤红薯先咬了一口,“不过挺好吃的,即使增肥也得消灭干净了。”
“蓝蓝,快说说呗,哪个男生送的?”刘依一好奇地问,似乎不问出是谁,就不肯罢休。
“就是就是,谁送的?”陈小丹和于临霜也对这个神秘的男生格外好奇。
看他们都如此好奇,我就把王子游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们仨,说的时候轻描淡写,并不住嘲笑着王子游的单纯和执着,可内心里却是对这个看似傻气的小男生有着说不出的重视。或许这种重视,只是在他说出要去当兵的一刹那才有的,或许,是我回到宿舍之后,才酝酿出的情感。
“这小伙子很不错嘛,蓝蓝,可以考虑一下,我觉得人很踏实,也很有上进心。”刘依一说着,咬了口冰糖葫芦,“你要是和他好上了,我们以后就能天天吃冰糖葫芦了。”
“别乱想啊,我才不会老牛吃嫩草,他只是小学弟,我对他没兴趣。”怕三人误会,我忙解释。
“兴趣都是慢慢培养的嘛,我也觉得这个小学弟送的烤红薯好吃,我想天天吃。”陈小丹笑嘻嘻的说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好啊,你们要想天天吃,我就把这个小学弟介绍给你们,谁爱吃就找他要。”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冰糖葫芦已经消灭掉大半。是的,我完全可以把王子游介绍给我们宿舍的每一个人,就像我们每个人都认识沈涵,都认识杨帆,都认识易飞,都认识卢宇航一样。
第二天傍晚,我在上自习的教室门口见到了王子游,他依然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四袋子酸奶和四个苹果。
就在我站在门口和王子游聊天的时候,在另一个教室和男友一起上自习的陈小丹提了水杯去接水,从我上自习的教室门口经过,我顺势把王子游介绍给她。
“你就是王子游?经常听蓝蓝说起你。昨天晚上你送的东西我们都收到了。小学弟,你人真好!”陈小丹嘻嘻地说着,嘴巴笑的咧到了耳朵后面。
“谢谢学姐夸奖。”王子游不好意思地笑着,不住搓着手。
我把在教室上自习的刘依一和于临霜也叫了出来,向王子游一一介绍。寒暄了约有20分钟,王子游离去,我把王子游送的东西分给大家,之后继续上自习。
以后的每一天,王子游都会跑到自习教室,送些吃的给我们,他的行为感动着我们每一个人,却也让我们感到受之有愧。他没有任何理由要每天送东西的,这个外地来的小伙子,融化着我对所有陌生人都戒备的心。
王子游去当交换生的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日期也确定了。他离开的前一天再次跑到我们宿舍楼下,送了本《道德经》给我。
我不知道自己该送王子游些什么东西。第二天上午,我拉了刘依一去学校附近的店铺转了很久,最后买了一个围巾和一副厚手套送给王子游。其实我知道,王子游可能根本用不上我送的那些东西,可是,还是希望这些用处不大的小礼物能够带给他一些温暖。
第二天中午,我叫了宿舍的所有人,给王子游送行。选择饭店的时候,刘依一说王子游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学弟,是我们所有人的学弟,之前的一段时间,我们宿舍每个人都在享用着他送的美食,为他送行,是每个人的义务。在刘依一的建议下,原本由我一人埋单的饭局,变成了四个人共同埋单。于是送行的饭店也由校门口的小吃店,变成了大一点的川菜馆。
可能王子游没有想到我们会这么热情地请他吃饭,在到达饭店后,他竟感动的红了眼圈。“四位学姐,我会记住你们对我的好的,等我回来了,给你们多带些礼物。”
“王子游,你一定会做得很好的。”看着王子游的表情,我也竟有些舍不得,眼泪到了眼眶,又生生逼迫自己咽了回去。
“小学弟,我们会祝福你的,你一定会非常棒!”陈小丹可能看出了我们的异样,笑嘻嘻地打着哈哈。看着菜上了桌,就慌忙夹给王子游。
吃完饭离开的时候,我把买的围巾和手套送给了王子游,王子游双手接过我送的礼物,半晌没有吭声,过了好久,才问了一句:“学姐,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王子游的话让我一怔,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一个自己不打算去谈恋爱的男生拥抱。可看到王子游渴望的眼神,我又不忍心拒绝,只得微笑着点了点头。在王子游之前,我还没和任何男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拥抱过,只是王子游是马上要离开学校的人了,即使我们当街拥抱,也不会有什么后续的事情要发生。我一边为自己解释着,一边轻轻抱了抱王子游。
送王子游走后,我们依旧去上自习,为即将到来的英语四级奋战。送王子游去从军的伤感就像是一颗投在湖面的石子,只是轻轻地让湖面泛起了一丝涟漪,只是很快,涟漪就不见了。
英语四级考试的日子很快到来。考英语四级的那天上午,我早早到了考点。在等考场开门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杨帆的女友。她和我一个考场。我怕她认出我来,我躲在教学楼的一个角落里,心情焦躁的等着监考官早点开门,以便早点进入考场。离开考还有半小时的时候,考场终于开门,也就在考场开门的时候,我看到杨帆急匆匆地拿着一袋牛奶和一块面包跑到我们考场门口,把手里的食物教到那女孩儿手中。我看到他一遍遍交代着女孩儿,一定要吃了早饭,只有那样才有精力考试。女孩儿不住说着“知道了知道了,这么婆婆妈妈,好啰嗦!”我看到扬帆宠溺的表情,温柔的目光像一潭春水,那种目光,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
杨帆在我们考场门口呆了5分钟时间,这5分钟里我的视线从未从他身上移开,而他的视线,也从未从女孩儿身上移开。看着他对女孩儿如此上心,我不禁又伤心起来,刚刚平复的情绪再次被搅得起伏不定。
很快就到了考试时间,英语听力究竟讲了些什么,我几乎一个单词都未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扬帆的笑容和眼神。好不容易熬到考试结束,我急匆匆跑出考场。校园里人很多,大部分都是下考场的考生。
在一大群人群中,我未看到扬帆的身影,却被沈涵叫住了。我已经好久没见过沈涵,如果不是被他叫住,似乎都已经忘记了他。
沈涵带我去校外喝了羊汤,不住询问我近段时间的情况,然后说自己平时很忙,忙着学习,忙着处理经济学院的一些事情,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东三斋看我。也许别人说这些话我不会信,可沈涵说的我全信,因为他根本没必要要骗我。
吃过饭回学校时,我再次看到了扬帆的女友,只是这次,她身边站着的不是扬帆,而是另一个看上去穿着时尚讲究的男子。男子看上去有30多岁,搂着她的腰走到一辆越野车前,为她打开车门,之后两人疾驰而去。看着女孩儿离开,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女孩儿真的是杨帆的女友吗?可是,早上她还和杨帆在一起,到了中午怎么会和另一个男人如此亲密?
“你看到刚才那女孩儿没有?坐车离开的那个!”为了证实自己没有看错,我指着马上要转弯离开视线的越野车问沈涵。
“看到了,你认识?”沈涵倒没多大反应。
“我认识那女孩儿,她有男朋友的。”
“嗯,我也看到了,就那个开车的。”沈涵漫不经心地回答。
“不是啊,她男朋友是咱们学校的,不是那个。”我有些急了,杨帆那么喜欢她,她怎么能背着杨帆和别的男人约会呢?
“你想说什么?”沈涵居然没明白我的意思。
“那女孩儿背着她男朋友和别的男生约会,她怎么这样啊!”我为扬帆愤愤不平。
“关你什么事?”沈涵依然没多大反应,“现在这种事情很多,外地有个男友挂念着,身边再有个男友嘘寒问暖。”沈涵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幸灾乐祸?”我对沈涵的态度表示不满。
“我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沈涵止住笑,一脸认真地说。他说,在大学校园里,男女生劈腿的事情很常见,他们宿舍一男生就在和一女生同居,而那女生,在外地明明有一个男朋友。“看习惯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或许,真的是看习惯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是,虽然在大学校园里已经呆了一年多时间,但我始终没有习惯。
回到宿舍的时候,我们宿舍斜对面围了很多人,于临霜和刘依一斜倚在宿舍门口,小声交谈着,表情极为严肃。
“发生什么事情了?”除了那次宿舍失火,我很少见我们楼层有这么多人。莫非,对面的宿舍也失火了?
“别问那么多了,快进来!”于临霜将我拉进宿舍,之后关了房门。在她和刘依一的告知下,我才知道,林丹在校外谈了个男朋友,两人已经交往一年多。大家本来很羡慕她,因为她的男友总会买漂亮的衣服给她,买昂贵的礼物送她。然而就在半个多小时前,几个中年女人气势汹汹地找到了宿舍,把林丹连骂带打羞辱了一番,原因只是林丹勾引了她的丈夫,成为他们婚姻的第三者。
“不会吧?怎么可能?”我有些不敢相信于临霜的话。虽然我们学校不是名校,但也属于重点高校。一个重点高校的女大学生,怎么可能去做别人婚姻的第三者?我不敢相信。
“骗你干什么,就是真的。”于临霜说,“刚才那几个女人又是打又是骂的,厉害的不得了。林丹平时那么嚣张,这次居然一句都没还口,只是在哭。”说起林丹,于临霜不禁叹了口气。
“好好的姑娘,却被那老男人花言巧语欺骗了,真不知道接下去她该如何面对大家。”刘依一幽幽地说着,不禁叹口气。
刘依一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我想到了杨帆的女朋友,想到了沈涵之前给我说的那番话。我本来是要回到宿舍告诉他们扬帆女友劈腿的事情,但在那一刻,我已经没有了要告知他们的冲动,脑海里满是对面林丹被打的事情。我不知道林丹究竟是主动做了别人的第三者还是被动做了别人的第三者,可我宁愿相信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爱上了一个对她献殷勤的老男人,然后在事情暴露后,自己成为这场错误恋情的牺牲者。亦或者,她是知道男人有妻室的,只是自己难以抵挡男人爱情的攻势,在男人倾诉自己婚姻有多么不幸的时候,把自己当做一个救男人于苦难的天使,进而爱上男人,却不想陷入一场感情漩涡。我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篇小说,女主人公爱上了有家室的男主人公,两人相知相爱,但最后,在原配和女主人,利益和爱情面前,男主人公选择了前者,最后女主人公患了失心疯,成为那场爱情的牺牲品,成。
“好了,换个话题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经历不同,选择就不同,我们同情别人三观不正,或许别人还在可怜我们思想太过落后。我们不是对方,根本不知道对方选择一件事情的缘由,也不知道对方到底经历过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无权过多评判。”我不愿再过多去评判那些关于情感的纠葛,只得赶快结束上一个话题。
闲来无聊,我们三人开始聊起学校里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于临霜说她一个比她高一届的老乡为了拿到奖学金,每次奖学金开评前都要给辅导员送些礼物,或者充话费,或者请吃饭,而为了能顺利入党,更是要想出一些招数笼络辅导员。
“这个我也听说过,在大学就是半个社会,人情世故很重要,想被辅导员重视,不仅要成绩突出,更要和辅导员搞好关系。”刘依一淡淡的说着,不住聊着QQ。她说,李林为了入党,花2000多元钱买了一斤茶叶送给他们院长,入党转正后,还请院长去外面酒店狠吃了一顿。
“其实每个学校都有一些不光彩的事情。”于临霜撇撇嘴,“前段时间听说咱们学校有部分女生被人包养了,还去夜场工作。”
于临霜的话我没有反驳,我再次想到了扬帆的女朋友,那一刻心里五味杂陈,根本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简单睡了个午觉后,刘依一接了个电话,之后从来没有过的高调了一次,说是自己要搬出宿舍住。她已经在外面租好了房子,是李林帮租的,就在学校附近。
“你以后要和李林同居了?”我脱口而出。
刘依一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李林要考研,住在宿舍不方面,她要去照顾李林。“我一会儿就搬,只把衣服带过去就行了,宿舍偶尔回来住一次,以后欢迎大家去我的地盘玩儿,可以做饭的哦!”刘依一开心的说着,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好的好的,等到了周末,我们就去你那里做饭。”于临霜兴奋不已。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李林就到了我们宿舍楼下,刘依一整理了要带走的两大包行李。李林还是原来的样子,黄头发,一身据说是“时尚”的衣服,耳朵上两个耳钉。
我一直不明白,像刘依一那么一个温婉的女孩儿,怎么会去喜欢上李林这样的男生。或许真应了那句话,自己喜欢的,都是自己缺失的,是自己渴望的另外一个自己。
只是,我一直有些担心,怕刘依一和李林走不到最后。刘依一家境富裕,我们众所周知,可李林家境也不错。一个思想前卫的艺术系男生,在学校是不可能没有女生追求的,相比那些女生,刘依一真的是李林心里的最爱吗?
送走了刘依一,我和于临霜一时竟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为了应对英语四级,我们曾把脑子里的弦绷得紧紧的,如今考试结束,不用再拼命去背英语单词,不用再拼命去做那些看似永远做不完的模拟试卷,我们,还能去做些什么?
在校园闲逛了一会儿,实在觉得无聊,我们二人就拿了借书证,去图书馆看书,到傍晚的时候,于临霜有事离开,我就也离了图书馆。
夜幕已经暗了下来,我还没有去吃晚饭。在去餐厅的路上,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教学楼下的角落里。那是杨帆。尽管灯光昏暗,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怀抱着一个女生,窃窃私语,尽管隔得远我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可我依然能听到他的笑声,低低的,带着幸福。那一刻我鼻子一酸,有些想流泪。或许这就是爱情吧,杨帆爱着一个自己根本无法把控的女生,而我,却爱着一个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男生。
吃了晚饭,我去网吧上网。沈涵在线,那个“听海”也在线。我兴奋地点了“听海”的头像,迫不及待要和他聊天。
“你是?”对方发过来一个疑问的表情,显然,他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
“你不认识我了吗?咱们两个认识好久了啊。”我希望自己能给对方一些提示,让他记起我。
“我是他女朋友,他不在!”对方打过来一串话,“有事你和我说吧。”
“额,没事的,我只是想向他打听一个人。”那一刻,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对方,自己想打听的人叫“杨帆”。杨帆如今正沉浸在所谓的幸福中,我又何必去打扰他的幸福呢?
“你要打听谁,我转告他。”对方问。
“没有谁,谢谢。”思来想去,我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打出“杨帆”两个字。既然我无法让杨帆喜欢我,或许遗忘才是最好的选择,而选择遗忘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再见面,不再联系。但是,我又不甘心,如果我告诉杨帆,他的女友在和另一个男人暧昧,他会不会重新做出选择?可是,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扬帆会不会难过?想到扬帆可能会再次陷入失恋的痛苦泥潭,我又于心不忍。我不想让他痛苦,不想再让他失恋一次。
闲来无事,我开始听歌,和一些许久不见的同学聊天,天南地北乱扯。不知不觉就到了9点,沈涵的头像晃动起来。
“在哪儿?”沈涵问。
“学校外的网吧。”
“这么晚了,赶快回宿舍吧。”那边发过来一颗心。
“外面太黑,我一个人不敢走夜路。”我突然想逗一逗沈涵。
“等着我,我去接你。”沈涵回了一句,头像马上变黑。
看自己上网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我也就没有多在意沈涵是不是真的会来接自己,继续聊天。我想,沈涵多半只是说说而已,他住的西三斋离我上网的地方很远,他怎么会为了我的一句玩笑话,大晚上跑这么远接我呢?
可我错了。过了大约20分钟,沈涵就出现在了我身后,外面很冷,他穿着黑色的夹克外套,里面是个低领毛衣。头发上似乎有些湿漉漉的。
“别玩了,我送你回去,这大冷天的。”沈涵催促。
看沈涵脸蛋冻得红扑扑的,我突然有些感动,顾不得还有十多分钟时间没用完,就匆忙关了电脑,和他走出网吧。
外面刮着风,鹅毛似的大雪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起来,在怒吼的狂风中肆虐舞动,地上已经落了一层白。走在雪中,冷风像刀子似的,吹在脸上生疼。雪花冷不丁钻在衣领中,我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路灯昏暗,我看不清沈涵的表情,可我却能看到,他也冻得缩着脖子。
“下这么大雪,你怎么不戴个围巾?”想到沈涵是为了我才大老远从宿舍跑出来,我不禁有些心疼。
“我没有。”沈涵依然缩着脖子。
“不好意思啊,害你这么晚还出来接我,其实我只是说着玩儿呢,我一个人也不害怕的。”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歉意。
“是我担心你,一个女孩儿家,大晚上一个人在校外上网太不安全了。以后要上网叫个同学一起,千万不要一个人。”沈涵说着,哈了口气在手上,之后嘿嘿一笑,“其实我一点都不冷,骗你玩呢!”
“沈涵,真的谢谢你来接我。”想到一直以来沈涵对自己的好,而我却一直只会无理取闹,我不由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这样的天气,也许在这个校园里,只有沈涵才会大老远跑到网吧接我吧?而我,居然心心念念只想着另外的人。
“傻丫头,咱们俩谁跟谁?”沈涵好像被我一本正紧地表情吓住了。他哈哈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这么和我说话,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你这人真是贱命,难道非要对你又吼又骂你才习惯吗?”沈涵说的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便马上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一巴掌打在他胳膊上。
“好吧,我错了,叶蓝兮又上身了,我还是喜欢你刚才装淑女的样子。”沈涵笑着求饶。
走到东三斋楼下时,我和沈涵的头上都落了一层白。沈涵看着我呵呵笑着,突然说了句“如果就这样和你一起到白头,也挺好的。”
“呀,头发还真是白了!”我一时没听明白沈涵话里的意思,只是看到他满头的雪花,便忍不住大笑起来,“你现在就是个白发老人!”
“赶快回宿舍吧,别感冒了。”沈涵微微笑着,帮我拍了拍头上的雪花,之后也打了打自己头上的雪。
“嗯,你也回去吧,路上小心点。”我止住笑,催促沈涵。
沈涵又交代了几句,便转身走进雪地里。看着沈涵的背影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越变越小,我心中的暖意越来越浓。
宿舍里没有了刘依一的存在,似乎并没有缺少该有的热闹。于临霜又开始数她总也数不完的硬币,陈小丹一边泡着脚,一边听广播。
“外面下雪了。”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二人。
“嗯,我们也刚回来。”陈小丹嘻嘻一笑,关掉广播,“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
“我去网吧上网了,沈涵把我接回来的。”我换下被雪花打湿的厚外套,之后把手伸进陈小丹的腋下取暖。
“看你冷的,赶快坐我床上暖一会儿!”陈小丹说着,掀了被子让我上床,之后又把自己手中的热水袋给我,让我抱着。
“我今天去其他宿舍玩儿,看人家都在织围巾,我看那些织法挺漂亮的,明天咱们也去买了线,织围巾吧。”正在数硬币的于临霜建议。
“可我不会织啊,我都没做过针线活儿。”于临霜的建议倒是让我充满兴趣。
“我也不会。他们说卖毛线的地方会现场教的,很容易,几分钟就学会了。”于临霜显然是想织围巾了。
“那倒可以。”想到沈涵去网吧接我时光着脖子,连围巾也没有,我决定为他织一条。我顾不得自己是否会感冒,兴奋地从陈小丹的床上跳起,开始和于临霜商量织围巾的事情。
“你们也帮我织一条吧。”一向不喜欢参与我们的陈小丹可能被我们对围巾的热情感染了,“我送给宋新伟。”
“姐姐,你送男朋友怎么能让我们代劳?”于临霜显然不乐意,“你要自己织的才有心意呢。”
“我不是不会织嘛!”陈小丹笑着解释。
“你不是不会织,是怕织围巾耽误看书。”于临霜一针见血。
“丹丹,你和我们一起织吧。你给你男朋友织,我给沈涵织。”我鼓动陈小丹加入我们的织围巾队伍。
“你怎么不给杨帆织?”于临霜问。
“我为什么要给他织,他有女朋友,要织也是他女朋友给他织,轮不到我!”扬帆的名字就像一根刺,扎进我的心里。其实,我多希望自己织的第一条围巾是杨帆的,可是,扬帆的眼里根本没有我,而他,也不需要我织的围巾。
“好了,不说了,赶快洗洗睡吧,明天咱们一起去买围巾,开始织女的工作。”可能听出我话里的不悦,陈小丹笑嘻嘻的缓解宿舍氛围。
第二天上过课,我们三人一起去买毛线。我买了两种毛线,现场学了两种针法,蓝白相间的羊毛线织成元宝针,给沈涵,淡蓝色的马海毛织成情人扣,给我自己。
买完毛线,陈小丹让我们捎回宿舍,自己又去自习教室上自习,而我和于临霜却像打了鸡血似的异常兴奋,立即回宿舍开始了织女工作。
第一次织围巾,毕竟没有经验。买毛线的时候老板娘说元宝针起针30针即可,可我起了30针后觉得有些窄,就又起成42针,织了几行又觉得太宽,只得拆了从新来过。
宿舍里没有暖气,虽然是坐在被窝里织围巾,可我的手依然被冻得通红,织一会儿就要放在嘴上哈一会儿气。而于临霜由于是给自己织围巾,反倒没那么认真,织一会儿就停下来歇歇。
“又不是给自己织围巾,何必那么认真呢?”于临霜看我把围巾织了拆拆了织,有些看不下去。
“就因为不是给自己织,所以更要认真。这毕竟是我织的第一条围巾,我不能让沈涵笑话我。”虽然对于我来说,沈涵喜不喜欢我织的围巾并不重要,但重要的是我的一份心意。既然我要送一份心意给沈涵,我希望这份心意是认真的,而不是敷衍了事。如果我能早点把围巾织好,沈涵就能早点戴上围巾,抵御严寒的侵袭。
到了晚上陈小丹回到宿舍时,我的围巾已经织好了一半。陈小丹拿着我给沈涵织的围巾翻来覆去地看,不住说着:“亲爱的,你的手真巧,沈涵一定会喜欢死这条围巾的。”
“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他不嫌弃我手笨就行了。”我不好意思地说着,继续窝在床上,希望快点把围巾织好送给沈涵,让他走在风雪中的时候,不用再缩着脖子。
“亲爱的,看你织围巾的神情,就像幸福的小媳妇儿。”陈小丹看着我,哈哈笑了起来,“可惜这会儿我手机没电了,否则我真想给你拍张照片传到网上,让大家看看你娴静的样子。”
“别乱说啊,人家还没对象呢,怎么会是小媳妇儿呢?一会儿你开始织围巾了,才是幸福的小媳妇儿呢!”我笑着打趣陈小丹。
陈小丹被说的不好意思,便不再吭声,也开始坐在床上缠线。
以往到了晚上,我们宿舍都是热闹非凡的,可此时,竟无比安静起来,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织围巾的幸福中,一针一线,认真而执着,因为织进围巾里的不仅是毛线,更是我们的一颗心,一份情。
给沈涵的围巾织好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我兴奋地拿了围巾,顾不得外面还有没来得及融化的积雪,跑到西三斋去见沈涵。
在西三斋门口等沈涵的时候,我再次遇到外出的杨帆。他笑着和我打了声招呼,我尴尬的回了个微笑,背过身去。
我已经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态度面对杨帆。我渴望见到他,又害怕见到他。不见他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平静的,可只要一看到他,我就会紧张,会心跳加速,会不知所措,会失魂落魄。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跑过来了?有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说吗?”沈涵从宿舍跑出来的时候,似乎有些责怪的语气。
“当然非得见面说了,你以为我喜欢看到你?”我对沈涵的语气表示不满,也阴阳怪气起来。
“请问,叶大小姐光临有何贵干?”沈涵马上换上一副笑容。
“也没事。我闲着无聊织了条围巾练手,你看看你能戴不能。”我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抖出塑料袋里的围巾给沈涵。
“专门给我织的?”沈涵接过围巾,眼睛一亮。
“你想多了,我是想给自己织围巾,又怕织的不好,所以先织了一条练练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竟不愿让沈涵知道,我是特意为他织的围巾。或许,我只是太爱自己的面子,想保住自己在他面前高傲的形象。
“这围巾好看是好看,就是稍微有些短,如果能再稍微长一些,就更好了。”沈涵把围巾围在脖子上,开始挑毛病。
“你事情还真多,本来就不是给你的围巾。”看沈涵对围巾长度有意见,我有些不悦地把围巾从沈涵脖子上拽下来,塞进袋子里转身就走。
“不是,你大老远跑来到底是什么意思?”沈涵显然有些犯糊涂了。
“没什么意思,你回宿舍吧。”我头也不回的说着,大步向东三斋走去。虽然沈涵挑了围巾的毛病我有些不乐意,可沈涵围上围巾的时候,我也发现了围巾的一大毛病,不只是有些短,还因为最后收针的时候由于毛线不够,最后都三针合成一针,与围巾另一头起针的地方相比,明显窄了很多。
我没有马上回宿舍,而是又跑到校外卖毛线的地方,买了一团同样的毛线。既然要把围巾送给沈涵,我就一定要送他一条他喜欢的围巾,不仅是喜欢颜色和外形,还要他喜欢每一针每一线。我要让自己织的围巾,尽可能地接近完美。
回到宿舍,于临霜的围巾也已经织得差不多。我爬上自己的床铺,继续开始未完的工程。于临霜似乎看出我有些情绪不佳,就问:“围巾怎么没送出去?沈涵不在?”
“不是,是我织的围巾太短了,他围上不好看。”我据实相告。
“不管好看不好看,那都是你的心意,他还嫌弃了?”于临霜试探着问。
“是我自己嫌弃这条围巾,要拆了重新织。”我说着,把织好的围巾拆掉几行,重新织。
“真是不疯魔不成活,我算佩服你了!”于临霜叹口气,把即将织完的围巾扔在床上,之后下床出了宿舍。关宿舍门的时候,她还特地探进头交代了一句,说自己到其他宿舍转一会儿便回。
织围巾的过程中,我的双手再一次被冻得生疼,两个大拇指也被棒针磨得有些肿胀,如果沈涵知道我为了给他织一条围巾这么费神费力,他会不会感动的一塌糊涂?
元旦即将来临的时候,我给沈涵织的围巾再次完成,有了之前的教训,这次我没有兴致勃勃地拿了围巾跑去西三斋,而是给他打了电话,说自己有事情要找他,让他来东三斋。
一个小时后,沈涵出现在东三斋楼下,于临霜的围巾也已经完成,我让他把围巾送下去给沈涵,于临霜拒绝。“你自己织的围巾为啥自己不送?我才不去呢!”
“我不想让沈涵知道我是特意给他织的围巾,我怕他笑话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
“你脑子有病吧?你费这么大力气给他织了围巾,应该让他感激你才是,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于临霜瞪着一双不大的眼睛问。
是啊,到底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可能是我的骄傲在作祟,也可能,是我习惯了在沈涵面前任性妄为,偶尔这么乖巧懂事一次,连自己都不习惯吧。
在于临霜的劝解下,我只得硬着头皮把围巾拿到楼下,我想象不出沈涵再次看到我送他围巾会是什么表情,会嘲笑我吗?
“我刚才一直在忙,所以过来的晚了一点……”沈涵见到我,先把自己为何姗姗来迟解释了一遍。
“没事,这个围巾,给你的!”送出围巾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害羞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看沈涵的眼神。
“真的啊?我就知道上次那个围巾你是特地织了送给我的!”沈涵哈哈大笑着从塑料袋子里拉出围巾,围在脖子上,然后问,“好看吧?”
“你别多想,我才不是特地给你织的,你想自己围就自己围,不想围就送给别人。”为了不让沈涵得意忘形,我再次向他表明,那条围巾并不是特地为他织的。
“不管你是给谁织的,反正送我了我就认为是为我织的。谢谢啊!”沈涵开心的像个孩子,笑起来眼睛成了一条缝,眼角甚至还挤出了一簇皱纹。他用手在我头顶轻轻揉了一下,之后笑问,“你要什么回报?元旦我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
“世俗,我送你围巾又不是要做交易!”终于逮到可以反击沈涵的机会,我像一个濒临窒息的溺水者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格外珍惜,用自己一贯的作风把沈涵批判了一通,直到沈涵承认自己的错误。
沈涵的围巾完工后,我开始专心致志地为自己织围巾。给沈涵织围巾的时候,我始终有些废寝忘食的专注,可轮到了自己,我却再也专注不起来,或许这就是差别吧。第一条围巾是织给别人的,想要得到夸奖,得到赞美,所以才那么专心,而到了自己,也就无所谓了,只是自己围而已,暖和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