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将赵雪松的要求一一满足之后,郁闷地走到了酒肆门口,接待来往客人也是他的分内之事。他兀一出来,便有一人迎面走来。来人是一少年。少年面色俊朗,一头红色长发,身着赤色劲服,露出半边臂膀,胳膊上刻有几道火纹,粗犷而又神秘。最令人惊讶的是这少年眸子竟也呈淡淡的赤红之色,整个人仿佛于火焰中而生。“劳烦一问,司徒城主可是在店内?”少年年纪不大,张口之处却无丝毫怯弱之感。显然尽谙市井之道。他这一问店小二果然不敢怠慢,连忙道:“在的,在的。客官是要进去,还是通报?”少年微一思索,然后摇头道:“不进去了,就有劳通报一声了。”店小二点点头,走进酒肆。
不消片刻,小二又走了出来,面带歉意道:“这位小哥,城主正在后庭与人对弈。请你到店内一坐,城主马上就出来。”少年眉头一皱,却也无可奈何,点了点头:“那就打扰了。”
酒肆之内,赵雪松抓着兔肉,心不在焉的啃着。不时看向桌上摆放的一壶雪酿,内心十分纠结,方才一气之下要了一壶,真正放在自己面前却没有勇气喝。犹豫之际,店小二已经把少年领了过来。“城主方才便是在此桌,小哥就在这等着吧。”见到少年坐下后,小二便走了出去。这种事务他早已烂熟。
少年走到桌旁,对赵雪松道:“在下姜麟,有事求于城主。小二说……”话未完,便被赵雪松“啊!”的一声打断。赵雪松生于南疆边缘,从未出过南疆,此刻自然被少年的样貌打扮所奇,不由发出惊叫。接着赵雪松反应过来,连忙道:“大哥哥,你快坐,你找城主是吧?他在和我师父对弈。过一会就来了。”姜麟看着窘迫的赵雪松,不由哈哈大笑道:“你我差不了几岁,你这声大哥哥我可消受不起。”言语中故意拉长了“大”字。
姜麟笑着坐下,看向桌上的酒壶好奇问道:“你会喝酒?”。赵雪松闻言连忙摇头道:“不会,这酒……是城主要的。他……还没喝就走了。”
“哦,你这个年纪没喝过也属正常。不过听闻雪酿乃雪域名酒。不如,你我对饮一杯?”姜麟拿起酒壶,细细端详了一番后,玩笑般道。赵雪松原本就有偷饮之意,此刻听到姜麟建议,立刻神色动摇,咽下一口口水,犹豫半饷后道:“就喝一口。”
“放心,就一口。尝个鲜而已。”姜麟哈哈大笑,又高声对店台方向道:“小二,来两个酒杯。”
门外接客的小二,听到客人要求立刻窜了进来,同时高声应道:“来咯!”。不消片刻,小二就拿这两个杯子走了过来。看到是这两小子要酒杯不由提醒:“两位,这雪酿虽属绵酒之列,但后劲强烈无比。两位……量饮。”姜麟嘴角一翘,摆了摆手道:“你知不知道的我乃北狄第一酒客,莫说这一壶了就是再来十壶,小爷也照量饮下。”他这一顿吹嘘小二自然不屑一顾,转身离开。倒是赵雪松不由大为敬佩,目光诚恳道:“大哥哥,你喝酒真那么厉害?”姜麟看这小子当真,索性将错就错,淡然道:“那是自然,我六岁就能饮千杯,如今……”说到一半他再也无法编下去了,顺势一转话题,道:“对了,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赵雪松早被姜麟一番吹嘘之言折服,呐呐道:“我叫赵雪松,嗯……也叫凡念。额……反正这两个都是我的名字就是了。”赵雪松本欲解释,却发现自己也搞不清楚这两个名字有何区别,直接蒙混而过。
姜麟略一思索道:“凡念可是法号?”赵雪松连连点头:“对,凡念就是法号。我刚给忘了。”姜麟无言,心道这是那位佛家大师收的傻弟子。
“姜麟哥哥,咱们开始。”赵雪松盯着桌上雪酿,迫不及待。姜麟拿起酒壶将两个杯子斟满,爽快开口:“行,那就干了。”
学着大人的样子,两人先碰了下酒杯,然后慢慢把酒杯凑向嘴唇。赵雪松偷偷瞄了一眼姜麟,见到他一口砸完后终于不再收起忐忑的心情模仿姜麟高高举起酒杯,将酒水灌了下去。
“咳咳。”兀一下肚,赵雪松就大声咳嗽起来,小脸涨的通红,大口的吸气。显然是酒中辛辣所至。反观姜麟,深深地呼吸了下,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但那发红的喉咙却是说明他是在极力忍耐。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他原本淡红的眸子,也慢慢变得鲜艳起来。
雪酿后劲之足果然并非小二吹嘘。大约过了半刻,醉酒之状就已经显现出来。赵雪松红着脸蛋,趴在桌上,耷拉着眼皮,随时都可能睡去。姜麟略好一些,毕竟所谓的北狄第一酒客的名头也不是虚的。他用双手撑起脑袋,努力不让自己睡去。饶是如此,也无法抵挡浓浓的醉意。不消片刻,两人都已沉沉睡去。
次日,晌午,城主府,一间厢房中,赵雪松睁开惺忪的双眼。“嗯……这是哪?”神智尚未清醒的赵雪松看了看四周,嘴里嘟啷。“吱”门被推开,进来一婢女。“公子,你醒了。你等一下,奴婢为你洗漱。”婢女显然是被特意嘱咐过,一进门就如此说道。
赵雪松酒醉方醒,只觉脑袋昏沉,哪里听的进去婢女之言。慢慢起身下床,向着婢女问道:“我师父呢?姜……姜麟哥哥呢?”
“这……奴婢不知。城主吩咐过,等你醒了,漱洗完毕后就带你去沐雪亭。”婢女自然不知师父,姜麟之类,低着头回答。不过这答案赵雪松也可接受,立即回道:“师父一定与城主在一起。姐姐,洗漱就别了,你快带我去吧。”也许是第一次听人叫她姐姐,婢女明显一愣,在莫名的紧张中接话道:“好,请公子跟紧奴婢。”这一紧张却是全然忘了洗漱之事。
一路东转西拐,不知走过了多少岔道,两人终于在一处庭院门口停了下来。“公子,里面便是沐雪亭了。城主严令,平日不得出入,公子自行进去吧。”赵雪松闻言好奇道:“这亭子不就是给人修的吗?怎得不让人进。”
“公子,赶紧进去吧。奴婢先行告退。”婢女无心回答,后撤一步道。赵雪松以为她也不知是何缘由,不由大摇其头,无奈作罢道:“那好罢,我自己问城主去。”说完就走了进去。
一进圆门,赵雪松才发觉这里的不同之处。门外虽为阴天却无丝毫雪迹,门内却是雪珍漫天,飘飘洒洒。这沐雪之名果非乌有。院内有一小亭,亭内两人对坐,应在对弈,另有一人端立于旁,静静盯着棋盘。
“两位前辈,凡念来了。”姜麟不敢打扰,细声道。法源,司徒喧两人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但落子的速度却是悄然加快了不少。“师父,城主大人。你们还在下棋?”赵雪松径直走向小亭,同时开口。他这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却是令司徒喧落子之势为之一顿。姜麟见此,连忙向赵雪松摆出一个禁声的手势,示意其莫要打扰。赵雪松看看姜麟又看看法源两人,立即明白过来。快速地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地走道姜麟身边。也学着姜麟的样子观起棋来。
院里雪珍依旧,飘飘洋洋,只是没了日头便没了大概的时间。赵雪松一开始还有点兴趣,到后来发现两人思虑好半天才落一子便慢慢失了耐心,索性跑到院子中玩雪去了。
“大师,你就不能让我赢一局?”司徒喧放下抬起的手,无奈说道。至此,两人对弈终于结束。见到司徒喧认输,法源站起身双手合十道:“城主,你我不过对弈两局。等城主摸清老衲的棋路,赢棋还不手到擒来。”司徒喧撇嘴,这种敷衍之语他自然不会当真,更无辩驳之心。转头对一直未挪过身的姜麟道:“好了。姜师侄,你最近可是大出风头啊,来我府上是要?”
“前辈过奖,晚辈不过奉家父之命行事罢了。”姜麟摇头微笑道:“此次前来是因为……家父给的名单上有城主之名。”
司徒喧虽然有所猜测但被姜麟这么直接说出也是跳将起来,吹胡子瞪眼道:“什么?姜腾挑衅魔鬼妖三道还不够,这是想连正道也惹一遍?”。姜麟闻言略显局促,却没乱了方寸,对答:“绝无此事,晚辈自小喜好于人斗法,挑战之事是晚辈执意所致。家父特意挑了像前辈这般脾气好的,以免晚辈被狠狠教训。还望前辈成全。”
这番话中肯又不失礼貌,显然不是出自姜麟这个年纪之人能说出的话。司徒喧听完,气还未生起就已经熄灭。“也罢,听闻你此前挑战碧蟾老妖,魔道灰魔俱得胜迹。”司徒喧微一思索道“今日天时已晚,明日晌午,于城外悬冰峰斗法。如何?”姜麟闻司徒喧答应,不由暗松了口气,开口道:“全依城主所言。”
“你前几日与鬼驰斗法,胜负如何?”旁听的法源见两人话罢,这才发问。姜麟挑战之后一般都会立刻公布结果,可这次却没有,法源心存疑惑。姜麟底下头去,显然结果并非其所愿,半晌后道:“鬼道术法诡异无端,晚辈不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