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别人知道,本来就不想承认,现在听李大夯这样说,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无论今后是怎样,目前先把金庄女主的身份隐瞒下去再说。
别说时局所迫,金庄只剩下房子了,就算还跟以前一样高贵,入乡也得随俗,一幅盛气凌人的架势,谁愿意接近你?
凭心而论,这餐饭是丁香懂事以来最简单的饭菜,却是吃得最香那一餐,因为她已饿得够呛。
按当地风俗,新娘子早上不能吃太饱,怕闹肚子上厕所什么的,客人会笑她没家教。她倒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只是心情不好吃不下而已。
“大哥!能不能给叔叔婶婶说一声,不要让人知道,我是骆定刚抢来的好不?”丁香边吃饭边对李大夯说。
“刚才我爸就说过了,连我弟弟都别让他知道,免得他到处乱说哩!”李大夯说。
“叔叔想得真周到!”丁香感激地说。
“我爸和我婶婶都是好人,你放心住下吧!”李大夯憨厚地一笑说。
丁香最怕疼,从小到大,连挂破点皮的时候都少之又少。记得那年十四岁,看见丁娥会骑马,硬要父亲找人教她。丁大善人拗不过她,便让护院教她学,开始时在平地倒没什么,学会上路之后,没几天便摔下马来,把手腕摔伤了。
伤倒是不重,几天就恢复,可父亲再也不让她学了。她也吃够苦头,从此不再要求学这学那,丁大善人疼爱她,没有再让她吃苦头,所以,一直没练过武。
今天中午就葳了脚,肿得像舂米捶似的,居然能忍到现在,倒让她大感意外。
受过骨伤的人都知道,推拿捏接时,那钻心的疼痛是什么滋味。李大夯找来一块毛巾,让丁香咬在嘴里,并在一边扶住她,防止她因剧痛而扭动,影响正常治疗手法。
“姑娘!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你要忍住呀!”李诚银边熟练地试探伤处边说。
“没事!叔叔!我忍得住!”丁香拿掉毛巾点点头说。
“其实,只要想想今后的日子,不会走得一瘸一拐地,这点痛又算什么呢?特别是你这样的大美人,行动不方便事小,影响美丽形象,那才是大事呢!”李诚银说罢,趁她没注意,猛一使劲便把伤骨接到位了。
丁香痛得张口大叫,李大夯配合默契,恰到好处地把毛巾塞进去,以免她咬伤舌头。
小洋一边把刚削好的夹片递给父亲,一边冲大哥扮个怪相说;“还说不是我大嫂,你看!都把人家搂在怀里了!”羞得丁香面红耳赤,倒因此忘了伤痛。
“姑娘!这接骨一道,三分技术七分保养,全靠自己注意呀!第一个星期最好一点都别动,七天换药才能下地,少说也要两个月后才能走路,这是急不来的!”李诚银边上夹吃包扎边交待。
“我知道!叔叔!”疼痛渐微,说明接骨手术成功了,丁香满怀感激地说。
包扎完毕,李诚银父子去那边,为老婆治疗去了,丁香奇怪地问;“叔叔接骨不用药敷吗?”
“这两块木片,是稀有药材,既能起到固定伤处的作用,还有消肿止痛的功效,敷上药物滑腻腻地,骨伤处反而容易变形呢!”李大夯笑道。
“这么神奇呀?”丁香笑道。
“神不神奇,过些天你就知道了!”李大夯说。
“哎!婶婶在治伤,你不去看看么?”丁香问。
“看什么?我虽然是我爹的儿子,但她只大我五六岁,怪别扭呢!”李大夯笑道。
“刚才抱着我就不别扭了?快去快去!”丁香假装生气的样子,把他轰出房门,李大夯无奈,只好过去了。
他们家的房子,跟其他的格式没什么不同,三间瓦房,左边一间从中间隔开,外面用来吃饭休息,冬天附带烤火,里面两小间卧室,一间是李诚银夫妻睡,另一间小洋独霸了。李大夯这边也一样,所不同的,只是有间卧室空着而已。
不是逢年过节,堂屋一般不用,有的人家在里面做饭,但李大夯家烧柴,怕薰黑屋子,两家都在屋外搭了一间灶房。
虽然如此,屋里仍然到处黑黝黝地,和金庄起居室比,自然是天壤之别,这还不算,一向受人伺候的丁香,此刻连想上厕所都难了。
在路上的时候,李大夯放她在石头上,把痛那只脚放在前面一根树技上,便向树林深处跑去。她知道他是去方便,正好她也憋得慌了,拼着被他回来看见的危险,也坐着将就撒了泡尿。
幸亏他去了好一阵子才来,地势也不错,才没弄湿裤子。没有出糗,却把燃眉之急解决掉。让丁香庆幸了好一阵子!
现在大家都睡了,大夯就睡在隔壁,临睡前洗了一个粪桶进来,吩咐她需要时叫他。可她毕竟是女人呀!除了丈夫外,这种事能随便让人帮忙吗?
她没有叫醒他,单脚着地把粪桶移过来,用凳子垫起来跟床一样高,然后解开裤子慢慢坐在上面。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大小便都解决了,从中午担心到现在的难题迎刃而解,丁香终于露出会心地一笑。
只要这事有办法,洗澡的事没这么难,她生孩子比现在还热,一个月没洗,全靠丫头小翠用湿毛巾擦,照样忍过来了。
另一个问题,就是桶里发出的臭味,让一向爱干净的她,感觉有些不自在,可人在难处岂能计较那么多?
大夯抱着她走二十多里山路,马也会累,何况是人?她知道他正睡得香甜,实在不愿叫醒他,只有把头缩进被子将就一宿喽!
山上清凉,晚上不盖被子还是不行的,丁香怕睡着了没注意压着伤脚,只好把那条腿放在被子外面。刚要睡着时,房门轻轻地开了,大夯蹑手蹑脚地进来,倒把她吓了一跳。心想;这家伙几年没碰女人,抱了一下午,终究憋不住啦!
什么是清白,什么是正直,被刘娃子摸了多久她不知道,骆定刚吃了她无数次奶水,就差没侵犯那个地方了,若不是陈三舍命相救,李大夯带路逃走,现在刘二麻子正在她身上肆虐哩!路上又背又抱又搂又抓,她还是以前的她吗?
丁香正在打算要不要接受他时,李大夯却提起粪桶出去了。她心里暗笑;丁香呀丁香,你真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喽!
不一会,他又提着洗干净的粪桶回来,轻手轻脚放在床下,转身带上房门出去,回到隔壁今晚才铺的床上。
刚才解手时,他是知道的,出于对她的尊重,才没有过来帮忙。这么静的屋里,一点点声音都听得见,她又是划火柴点灯,又是搬粪桶,就那么点木板,能隔着声音才怪。
不是吗?李大夯这时呼吸急促,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呢!
男人这样急促的呼吸,她并不陌生,生孩子那个月,林四经常在她身边用手解决,就是这种声音。丁香不忍心看见丈夫难受,叫他去找小姐放泄,可他坚决不干,还振振有词地说;“没成亲的时候,几年都这样过来了,这一个月算得了什么?”
“大夯呀大夯!真是难为你了!要不是牵挂着丈夫和儿子,我跟了你又何妨呢?可女人那东西,失去后就永远失去,再也无法找回,请原谅我的自私吧!对不起!”丁香默念道。
隔壁早已安静,恢复以前的均匀呼吸,丁香这么想着,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
一觉醒来,大夯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放在床边柜子上说;“你洗一下吧!衣服将就穿,等会我去街上给你买几套回来!”
“你要上街呀?”丁香问。
“对!我听说最近这种钱贬值快得很,去把它变成货物就不怕了!”李大夯说着,拉上房门出去了。
丁香除了那条腿,其他地方完全是好的,多试几次,洗身子和解手都没什么问题。
只是女人家的大小便,让一个丈夫以外的男人,提出去倒掉冲洗,内衣亵裤也让他洗。虽然无可奈何而为之的,但在那个年代,她仍然觉得很尴尬。
大夯要上街,丁香从贴身衣袋里,拿出一张面值一千块银元币,递给他说;“这种钱贬值慢,你拿去银行换一下,买些家用和衣物回来,顺便看看到底贬了多少!”
“这钱币在五龙庄兑换不了,先放着吧!我身上有!”李大夯笑道。
“你拿去看一下嘛!现在时局混乱,多放一些时日,变成废纸也有可能!”丁香坚持,大夯才收下去街上了。
她身上也没多少,就一二十张,是庄内开支所用,林四毛把钱变成珠宝,只剩下这些纸币。虽然不多,按上个月价值,李大夯包括他爹那边,这种家庭的总和,可以买百把个了。
谁知,下午李大夯回来说;“那种银元币,一千元只当十元用,大部分商户还不收呢!”
“当十元用?那不是跟废纸差不多了?”丁香把一叠崭新的纸扔在柜子上说。
“哇!你真是富豪耶!”李大夯惊讶地说。
“可惜!两万多元只能值两百多元了!”丁香无所谓地说。
这么大面值的钱,李大夯平时见一张都难,一下子变成废纸,普通女人不气得吐血,或者跳崖自尽才怪。但丁香语气平缓波澜不惊,只有不易察觉的一丝苦笑而已。
单凭这一点,他见过的女人中,不!男人包括在内,也没几人能做到。
倒不是丁香有多大气量,两万多块钱,在穷苦人家固然是天文数字,可对她来说,的确算不了什么。这只是她用来应急的,绝大多数已经换成珠宝,让林四毛放好了。
刚才那一丝苦笑,就是担心林四毛死了,这笔财富只有他知道地点,万贯家财便给他殉葬了。
她身上除了这些钱,就只有一套首饰和一块玉佩,再剩下的,就是那块世代相传的玉牌了。
玉牌隐藏着绝密,别说卖,连看都不能让人看见,那套首饰是母亲遗物,并不名贵,但意义重大,不到迫不得已时,她是不会轻易卖掉的。
那块佩玉才是至宝,她从小戴到大,据说有强筋壮骨延年益寿的功效。
丁家一共三块,她和丁娥玉龙各戴一块,她戴到十几岁,要佩戴项链了才收起来,放在箱子里十多年了,准备等孩子长大一些才给他佩戴,她怎么舍得卖掉?
说来说去,她唯一的希望,还是这点钱。
“大哥!事不宜迟,明天你帮我跑一趟,去县城把这些纸币,兑换成不贬值的东西,要不然,我连回家的盘缠都没有啦!”丁香说。
“对!县城有银行,我连夜动身,明天早上可以第一个兑换!”李大夯答应道。
第二天下午,李大夯从县城回来,走进丁香房里,垂头丧气地说;“县城好点,能兑换五百块左右,我按你的意思,全部换成硬货了!”
“也好呀!够你们家吃十年以上,总比废纸强吧!”丁香白亏两万元,却轻描淡写地说话,似乎在谈论别人的故事,让李大夯折服不已。
有钱改善生活,李大夯父子又住一家了,总不能他们俩吃香喝辣,让老人和弟弟在一边看着咽口水吧!既然骆定刚已死,还有什么理由父子分家呢?两家同做同吃,这里面少不了丁香的功劳,苦口婆心地,劝了这个劝那个,一向自傲的李诚银也对她刮目相看。
丁香脚受伤,加上丁庄周围,四乡八岭认识他的人多,自己去肯定是不行的,只有让李大夯去打听丈夫下落。
费了不少唇舌,才让他接受她就是金庄女主的事实,从此他更不敢对她有非份之想了。结果,林四毛的消息没有带来,倒带回来银庄的不少消息。
原来,那天苍野并没回战场,而是利用职权,就近调了一批武士,跟丁玉龙战了几场。
岛国武士仗着功夫好,武器精良,在上峰面前自然卖力拼杀。
丁玉龙则依靠地形熟悉,手下保安人员又多,对鬼子恨之入骨,也是下手不留情。
银庄的遭遇,比金庄好不了多少,丁玉龙的妻子被杀,两个儿子遭绑架,苍野限他三天内,用丁家寻宝信物去赎。
丁玉龙哪来信物?只好随便找件东西代替,不想苍野三郎带着专家,当场识破了他的伎俩,一枪一个把孩子杀了。
“回去告诉丁玉龙,我们的战争没完,他是丁家唯一的男丁,寻宝信物肯定在他手上,绝不会在丁香那里!我哪天收到信物,哪天停止杀人,否则,金庄银庄的人,无论男女老少,见一个杀一个,鸡犬不留!”苍野恶狠狠地对来人说。
丁玉龙的家产转到岛省,还有一个女人在那里等他,别墅有专人守护着,没有后顾之忧。
于是召集人马,在县城附近大干一场,足足拼了几个小时。丁玉龙受伤辞掉职务去了岛省,苍野三郎的人马也所剩无几,带着去东边战场了。
这些消息,是一个月后,李大夯第二次去丁庄时,附近居民把丁玉龙当成大英雄,显摆他的故事,才打听到的。
丁香结合玉龙平时为人,知道他也在打宝藏的主意,现在岛国人又来插手,便决定趁机隐居在这里,免得内忧外患,她一个人没法应付。丢了性命事小,失去国宝事大呀!
宝藏消息泄密,金庄遇难得到了最好的解释,原来是岛国人下的手。
丁香暗想;连李大夯都打听到了,没理由林四毛不知道呀!他知道丁玉龙和岛国鬼子恶战,以他俩的关系,和对鬼子的仇恨,不去帮忙才怪!林四毛的名头并不低于丁玉龙,只要去过,人们一定会传颂的。
丁香越想心越凉,越想越心里着急。刀伤不比骨伤,林四毛应该早好了,除非他已经,,,!丁香不取继续想下去,双手抱着头坐在床上,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倒是还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卷款远走高飞,离开了贵县。
很快她又否定了这种猜测。她们俩夫妻情深,还有个孩子在中间连着,加上巨宝的秘密,他不会不来找她的。
既然他知道,是刘娃子杀他这一刀,一定会去刘娃子附近找他的,只要到了这个地方,不难打听到他是骆定刚养的狗。
他来过五龙庄几次,也知道刘娃子家,寻找她不是很难的。
猜测来又推敲去,林四毛不在了的可能性比效大,当然,他一死孩子就成了弃婴,不到一岁能知道什么?看来,好好的一家三口,骨肉分离的几率,比相聚团圆要大得多了。
不到黄河心不死,丁香又一次让李大夯,去任忠和小翠附近打听,这是以前约好的两个地方。
他们一直没打算去林家坪,第一个原因,他是林家坪的人,所有人都知道,去那里还不如呆在金庄安全哩!第二个原因,是他父母死后,当时他还没入赘金庄,因为家产的事和两个嫂嫂决裂了的。
李大夯回来,脸色凝重地说;“妹子!事情并不乐观,你要作好心理准备呀!”
丁香听了,心猛地往下一沉,预感到情况有些不妙,表面仍然苦笑道;“这些天我想了许多,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大哥!你尽管说,我承受得住!”
“在金庄变故后没几天,人们在任管家附近,河边的树林里,发现两具尸体,年纪和衣服,跟你描述的差不多,小孩后背中枪,大人身上除了枪伤外,小腹还有一处刀伤,伤口发黑已开始腐烂了,明显是毒刀所伤!”李大夯说着靠近丁香,防止她做出过激举动。
这个消息,让丁香想起了一件事;那是今年清明节,林四毛有急事外出,没人陪她去给爹娘上坟,丁香只好让刘娃子跟着。
“刘娃子!如今世道混乱,到处都有坏人,你要带上家伙哈!”丁香吩咐道。
“少奶奶放心,我这把短剑是喂过毒的,见血封喉神仙难救哩!”刘娃子一扬短剑和手枪说。
什么都对上号了,却谁也不知道,这两具尸体也是一家三口,从远处逃难过来的。
当时刘娃子的人在路上等丁香,手下李二狗突然心血来潮,仗着人多,提议找个女人玩玩,这一家人因为妻子貌美,所以撞在抢口上了。
丈夫挨了一刀后,还想背着孩子跑,哪里能跟子弹比快?一阵枪声后,一伙人带着那女的,去了另一山上,找隐蔽的地方快活。
父子俩的尸体被人发现时,已经开始发胀了,根本无法分辨。
妻子见丈夫儿子已死,万念俱灰只求一死。经过一座山崖时,拼命挣脱跳崖自尽,用生命换取清白。
世间多少巧合和误会,导致了无数桩悲欢离合的故事?这对父子的尸体,时间地点甚至衣服,都和林四毛父子吻合,给丁香致命的一击。
李大夯见她晕倒,赶紧伸手扶住她,把她抱到床上,才没因为摔倒,而影响到还没完全复原的伤处。
用一些药材敷上,脚伤恢复得相当快。她的伤比婶婶的重,倒先下地走路,并可以上厕了,只是不能蹲下,全靠大夯做的那个简易马桶,才能坐着解决。
后来婶婶也用,直夸大夯想得周到,对媳妇那么好。丁香见怪不怪,心想:早晚是他的人,媳妇就媳妇吧!
两个月后丢掉拐杖,细心梳洗打扮一番,走出家门时,附近的人都惊呆了。
“大夯真是艳福不浅呀!从哪里弄来个天仙似的婆娘,比以前那个漂亮多喽!”“听该说她不但漂亮,而且心地善良哩!硬是让那两父子住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