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呵呵一笑,道:“我一直在这喝茶,倒是你啊爬人墙头,还倒打一耙。在外面等了大半天了,肯定口干舌燥,你进屋来吧,先喝点茶,解解渴。”房门大敞四开的,里面坐着一个黑漆漆的人,黑衣黑裤黑头发,脸比包拯稍微黑点,眼看像个印度人一样,但中文说的跟国人没什么区别。
王重阳一皱眉头,道:“我是来找段老前辈的!”
黑衣人道:“别段前段后的了,人家不想见你,家都不要了,都撤走了,我叫巴布鲁,来,请坐,喝茶,交朋友。”他推过一杯茶放在对面桌边。
王重阳被弄的一头雾水,哪有心情喝茶,道:“这是怎么回事?”
巴布鲁摆摆手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呢是来切磋梅花桩的,我来过好几次了,每次都败下阵来,这里有个规矩是要见桩主先过梅花桩,桩主是谁我也从来没见着,都是一个小徒弟陪我玩,小徒弟呢就给我沏好了茶,让我一直等啊等,等到你敲门,他们还在忙,我喝了几杯茶就睡着了,醒来之后就发现被绑在座椅上了,嘴也被布塞死了,我很生气!他们全从后门走了,你在外面这么久,怎么不早进来看看呢?你还真有耐心,我把绳子解了,刚找了一圈回来喝口茶,你就爬墙头...为什么不早点进来解救我呢?”
王重阳一看地上,确实有一绳索,还有一嘴塞布,或许他说的是事实,他也真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见巴布鲁还在一口一口的喝茶,道:“茶里被下药了,你还敢喝?”
巴布鲁道:“我洗过了,这是新茶,No-problem!我口渴,嘿嘿。”他咧嘴一笑,那牙齿很洁白,跟这棕红发黑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王重阳一时也无语了,千想万想没想到主人连家都不要就跑了,这外国友人好似一点都不在意,可那线索又该去找谁问?确实口干舌燥,看他喝了好几碗都没事,王重阳也忍不住喝了几口。
巴布鲁道:“这就对了,反正着急也没用,你那两张纸在这放着呢,人家就拿进去看了一下,就放这了,估计人家也不稀罕这东西。”巴布鲁把手伸向桌子靠墙的一侧的储物盒,在靠墙一侧有俩玉狮子,中间是一檀木储物盒,那两张纸就放在里面。
王重阳不由叹气道:“线索又断了,真没想到会这样...”
巴布鲁道:“交个朋友也不错,中国有句俗语叫作‘有失必有得’,有缘千里来相会,对不对?我们有缘,跟主人无缘,还能在他家里相会,这是一件非常magical的事情,不是吗?”
王重阳苦笑。
巴布鲁看着那两张宣纸图案,又瞪眼睛又皱眉的,表情极其丰富,道:“其实这个东西呢,虽然我看不懂,但我预测过不了几天,肯定会出结果,你的问题一定能迎刃而解的。”
王重阳摇摇头道:“你都看不明白,又怎么敢断言迎刃而解呢?”
巴布鲁嘿嘿一乐,又以神秘而夸张的表情道:“Because-I-have-the-power-of-magic.Do-you-understand?”
王重阳摇摇头,道:“No!”
巴尔鲁无奈地说:“你真是一个悲观的人,如果你不能改变什么,你可以让自己快乐些,OK?So,现在我们可以玩一下梅花桩,来,我们上去玩一下?”巴布鲁抓起那宣纸图案就朝梅花桩走去。
王重阳道:“喂,还我宣纸!”
巴布鲁更加快步伐了,道:“Come-on!”
王重阳一个箭步追上去,巴布鲁跑着跑着飞身就上了梅花桩。
这梅花桩身高五尺,桩与桩前后相距三尺,左右相距一尺半,一圈一圈排布呈太极之圆。这种桩练习起来难度很高,要求式正势稳,遵行稳固的动力定型,采用腹式呼吸,要求气息均匀吐纳。它没有固定套路,只有一些“架子”,一般练习时要打好“架子”基础,即练好“桩步五势”及“行步”。桩步五势是说左右大势、左右顺势、左右拗势、左右小势、左右败势,五势为静,要站桩,这五势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五势之变化本乃阴阳之理,太极之功,按五行循环相生,隔一相克的原理不断变化衍生。行步为动,不断变化的动作要迅速轻灵,动起来如行云流水,变化多端,活而不乱。静止时则要立桩生根,稳心沉劲,固如磐石。这就要求练习者动静互根,起落灵利,刚柔相济。行步方位遍及四门八方(即八卦的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方位,也称四正四隅),掌法、拳法、腿法之中也有九宫变化之数(九宫是指四正四隅再加中央点)。
熟练者对峙,一般皆手无定手、脚无定步,势无定形、见劲使劲、引进落空、见空按豆,随势而布,其实招式内容灵活多变,变幻无穷。梅花拳文理中说:“拳无拳,艺无艺,无艺之中是真艺”,李小龙创立截拳道时也曾说:“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正如“大道无形”之理,真正的武功是变而不变,有而无的,它也是“无形”的。
不论在练“架子”或“成拳”中都要一气贯串,一气呵成,不散不乱,内外一体。自始至终都要练形、练气、练神。先要“形气合一”再“神气合一”达“精气神一体”即“混元一气”。然而练习者不是一蹴而就的,这需要桩从低到高,步循序渐进,功日积月累。一开始以平砖代桩,练习架子基础与走位,再站横砖,进而再站立砖,熟练之后再依次立短桩、中桩、高桩、加高桩,直至站桩如平地,行走如行云,力发如山崩,形定如苍松。这院子里摆的五尺桩即为加高桩。由此可见,桩主不但深谙梅花桩,还是这一行的高手,单就能站稳这梅花桩,没有十来年的功夫,连上去都费劲。
巴布鲁身材魁梧,动作却不失灵活轻巧,起落之间干净利落,犹如一只大鸟,屹立梅桩之头。王重阳追至桩前,脚尖一点地,纵身飞起,踏着桩尖轻点几下,前进几步,也立于桩顶之上。王重阳未曾练过梅花桩,全仗他掌握太极拳之精要,基本功扎实,与这梅花桩蕴含的哲学道理相通,虽是头一次登桩,但适应一会儿后也能应付一二。
巴布鲁不动,王重阳也不动,双方就这么僵持。不一会儿,巴布鲁有点不耐烦了,道:“你出手啊!”
王重阳闷声不语,心道:太极拳有个讲究,后发先制,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一般说来,若让我动,必看到敌之破绽,未见破绽而乱动,不如不动。
巴布鲁道:“得,那我进攻了!你小心!”巴布鲁抬脚跨步,连踩两桩,欺上前来,长臂长驱直入,真捣面门。王重阳见招到来,就势侧摆,向下一蹲。哪料巴布鲁本是虚晃一招,招未用老,抬起一脚直蹬王重阳膝盖。王重阳躲无可躲,架无可架,只得换桩,来了个蛤蟆跳,跃向另两棵桩。巴布鲁怎可放过如此机会,未等他站稳,又欺身而至,挥动拳头有如流星大锤砸他腰肋。王重阳不敢硬接,略一格挡,借力侧身一纵,又跳开去。巴布鲁移步换位的动作也很娴熟,尾随而至。王重阳只好再跑。
王重阳身形玲珑,一身洁白,犹如一只小白兔。巴布鲁臂大腰粗,浑身黝黑,犹如一只黑鹰。兔子灵活,有空就钻,有位就躲。黑鹰体型较大,移步迅速,或扑或抓,却总差一点。几个照面下来,王重阳只有东躲西藏,巴布鲁则穷追不舍。
王重阳对这梅桩并不熟悉,虽说桩位排布走形与八卦之位,太极之理相符相称,但平地与立桩还是不尽相同,或盘桩而立,或坐桩而卧,并非一朝一夕就可熟练,他只有移步换位躲避之功,连招架之功都无法抽出,更别说还手之力了,心中叫苦不迭。
巴布鲁则经常练习,也来切磋过几次,身形步法要稳健的多,只是要抓住王重阳,也非易事。老鹰捕兔,也不是分分钟就能抓到的。但巴布鲁屡占上风,长久下去,他必胜,是以成竹在心,胜券在握,偶尔也能击中一拳,更增加了信心,他越战越勇。两人从东挪到西,从南跳到北,绕着梅桩一圈又一圈,只差分毫,互碰不到,即便刚一接触,也会马上化开。
王重阳明显感觉力不从心,因为后面这大鸟太剽悍了,他若晚一丁点就会被他的拳头击中,游走之中已经挨了三拳了,这一次换位脚下也未站稳。巴布鲁一个鹰钩欺上来,正抓在王重阳后背,他跟步上前,脚踢腰穴,另一只手跟着一抓后腰,来了个力举华山,把王重阳凌空举起,好似王八四脚朝天一样。王重阳没有着力点,也只能任凭摆布。巴布鲁嘿嘿怪笑,来了个乾坤一掷,把它扔出去两丈多远,扔出梅桩圈外。王重阳空中不敢怠慢,借势翻身,眼见着地的一刹那,脚尖拨地,好在他身轻灵巧,倒退着划了几个太极圆,把力卸去,才算稳住身形。
巴布鲁飞身下桩,呵呵问道:“你的太极拳跟谁学的?”
王重阳心知对方已经手下留情,拱手抱拳,道:“我师承王清玄道长,我叫王阳。”
巴布鲁道:“No,你叫王重阳。”
王重阳惊愕道:“你怎么知道?”
巴布鲁道:“Because-I-have-the-power-of-magic.Do-you-understand?”
王重阳道:“不信。”
巴布鲁晃了晃手中的两片宣纸,道:“我能帮你解决你的问题。”
王重阳道:“你认识这图案?”
巴布鲁道:“我不认识,但我能帮你,现在还不是时候。”
王重阳道:“那要在何时?”
巴布鲁道:“道长曾说,天机不可泄露,你是知道的。”
王重阳无奈道:“好吧,可是我对你一无所知,可以介绍一下不?”
巴布鲁道:“Not一无所知,至少你知道我名字。”
王重阳道:“可你知道我的事情。”
巴布鲁道:“No,我也仅仅知道你的名字而已,还是这里的主人谈话间听到的。”
王重阳道:“我报上名字的时候也是报的王阳,并没报王重阳啊?”
巴布鲁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在讨论的时候就是说的王重阳。”
王重阳琢磨道:“那就说明对方知道我的到来,可是对方怎么知道的呢?谁给通风报信的?为什么对方不见我呢?”
巴布鲁道:“我解答不了,但是今天我很开心,后会有期,my-friend.”
王重阳问:“你要去哪?”
巴布鲁嘿嘿笑道:“去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还会见面的。Bye-bye.”刚走两步,他又转回身道:“哦,对了,要走后门,别走前门。你可以跟我一起来。”
巴布鲁带着王重阳走向后门,这后门是从地下通出去,转了道弯,从一个后亭子里钻出来,那盖在洞口的门盖是单向的,只能从里面开,不能在外面开。亭子外面有道围墙,围墙上也有内开单向门,只是这道门需要钥匙,没钥匙,巴布鲁道:“Oh,my-sanqing.I-am-so-sorry,看来我们还得翻墙。”
这巴布鲁竟是一名道教徒,绝非基督教徒,“三清”只有道教才有,基督教发感慨通常是“Oh,my-god”,若是佛教的话那应该换成“阿弥托佛”。王重阳听得出来,不禁呵呵一乐,道:“No-problem.”
两人翻墙而出,很像一对黑白无常。天色已晚,后门也够隐蔽,没有人会看到。两人一起走回停车处,原来那黑色车正是巴布鲁的,两人相视一笑,还真有缘。各自驱车离去,一个往西,一个往东,正所谓各奔东西,名符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