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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两个月之后,春天来临了。

杭州的春天还是比较寒冷的,不过大树的枝叶开始发芽,微风中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清新之味。

李力纶坐在床上翻看着相册。他看着他和妻子的结婚照,叹了口气,他有些后悔当初这么无所谓地让妻子回去了。他心想,已经几个月过去了,妻子还是没有打电话给他。他当时确实很气,但是当思念占据了内心中的主导地位后,厌恶之意逐渐消退。他甚至在怀疑,妻子是不是也在生他的气?是不是也在等着他打电话给她?想着想着他就会不自觉地点开微信,查看妻子的个人主页。竟发现妻子已经将自己屏蔽。于是他再与生不起气来,没有忍住,直接点进了与妻子聊天的页面,发了一句“在吗?”

可是妻子仍然没有回复。而那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前的事了。每天晚上是他最难熬的时候,因为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总会想起妻子。身体的自然反应与最基本的欲望折磨着他的精神,催促着他给妻子打电话。

他忙碌的时候,还好一点。但一旦空闲时间,他便会开始发呆,呆坐在沙发上回想着他和妻子以前的事。仿佛他能够在美好的回想之中得到一种满足,一种快感。于是他越发地喜欢回忆他与妻子之间甜蜜的点滴,接着他疯狂地发出呼吸声,以此满足于一种幻想,他会一次一次回想他们彼此面对面,零距离时,他所能够听到的,妻子的呼吸声、感受她那跳动的心脏以及沸腾的血液。

终于,他按耐不住了,拿起电话来,打给了姚锦妍。但是她的手机已经关机。

迫不得已,着急的他便打给了姚锦妍的家庭电话。他想,也许妻子早就将事实说给了家人听,也许现在姚锦妍的爸爸、妈妈还在为夫妻之间的事以及姚锦妍患病的事,处于气头上。不过他不能再想象没有妻子的生活了。甚至他渐渐有一种强烈冲动——他想要亲自去CD,将姚锦妍接回来。

电话嘟嘟地响着,现在还是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而他在电话的另一端却激动地假想着,如果接电话的人正是妻子,那他肯定会真诚地请求她回来,回到他的身边来。如果要是妻子不同意,他便会毫不犹豫地买下到CD最近一班航班的机票,跑到她家中,抱着她请求她,向她的家人下跪祈求要回自己的妻子,他明白,无论如何他不能没有她,也许他还深爱着她,也许但爱情转化为亲情的时候,不止再是责任,而是生活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喂?你找哪位?”电话那边终于有人接了。但声音明显不是姚锦妍的。一个中年妇女正用着一口流利的四川话询问他的情况。他有些紧张了,心想要是丈母娘把他骂一顿怎么办?当初他自己还亲自在丈母娘面前许诺过要一辈子照顾姚锦妍。不过事到如今,就算被骂,他也不得不厚着脸皮与丈母娘进行沟通了。他看着窗外,清了清嗓子说道:“喂,妈妈,是我,我是李力纶。”

“安?纶纶啊?你打电话过来啊?”

“是的。”

“有啥子事嘛?”

“我,我,哎,我还是亲自对锦妍说吧。”

“安?你说啥子喃?(什么呢)”

“我,我说能不能让锦妍过来接电话啊?”

“安?你说啥子喃?”

“妈妈,我,我想锦妍了。我想和她说几句话。你能不能让她过来接电话啊?”

“啥子喃?你在说啥子哦?我咋,你和妍儿没再一起啊?”听到丈母娘的这句话,他有些不知所措了,而他的内心一下就没底了。于是他慌张地,再次重复了一遍。只听丈母娘突然之间在电话那头大吼大叫。而他也急了,后背开始冒汗,额上也流出了汗,他急忙问道:“姚锦妍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

“和我们?你们两个到底咋搞的哦?(怎么一回事),她不是2月26号就走了的嘛?安?咋个?她没有回来吗?你们在爪子哦?”丈母娘越讲越激动,仿佛也意识到了事情越来越蹊跷。而他的心慌了,他咽了口气,听着电话那端四川话的讲述,不再感到好笑,而是感到莫名的绝望。他控制不了自己了,也吼道:“妈妈,她没有回来,她一直就没有回来过。请你跟我说清楚,她到底是怎么了,她有没有和你们说她,走哪儿去了?”

“我还想问你!你们之间是不是早就发生了口角(争执)?哎呀,你们要把我急死!我和她爸一直以为,她早就回到你们那儿了,到底咋个搞起的哦?纶纶啊,你不要吓你们妈啊!她爸可能更承受不起了哦!”丈母娘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只听她在电话那头用着哭腔的四川话大喊大叫。李力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觉得他自己当初太蠢了,居然还要和患病的妻子赌气,还执意不和妻子打电话。这下好了,妻子失踪了,他陷入了黑暗的恐慌之中。

很快,他果然还是坐飞机,飞到了CD。

一见到丈母娘与岳父,他便低下了头。而两个中年人脸上虽没有过于夸张的愁苦,却看得出他们精神上的无奈与惆怅。进门之后,岳父赶忙抬头看着他问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啥子?”他知道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不说出事实已经不行了。于是他将姚锦妍患病以及患病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丈母娘变得非常激动,并哭了起来。用力敲打着他的肩,怒吼道:“你们晓得是这种情况,咋个就不在第一时间给我们说!你们咋那么瓜!你咋个对得起我们!啥子都不说,啥子都不想哈我们!你让我们现在咋个办哦?”喊着喊着,丈母娘已经痛哭流涕,跪倒在地上。他立刻扶起丈母娘,也流出了痛苦已久的泪水。

“妈妈,我是真不知道她会这样啊!可是她为什么这么突然?为什么就会搞失踪?到底是什么具体的事让她做出这种选择的?”

“哎呀,她走的前一天,那天她不是切(去)开同学会了的嘛!他们高中的同学会啊!回来还好好个的(好着呢),结果那天第二天就给我们扯谎俩白(撒谎),说你鼓捣(强迫)她回去了的嘛!她拉到个行李箱就往外头(外面)跑。我说我和她妈一起送哈她,把她送到机场切(去),她嗯是(就是)不干!”岳父垂头丧气地看着李力纶,坐在了餐桌前无力地怒吼着。

很快一家人开始联系姚锦妍的同学。李玺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也一脸茫然。李力纶告诉她所有的情况时,她甚至并不相信,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然而当李力纶绝望地说出姚锦妍18岁和28岁不同之处的时候,她也才开始回想到春节放假回家的姚锦妍的确奇奇怪怪的。于是,事情已经成这个局面,李玺也只好将她所了解的情况告诉了李力纶,并告诉了他,姚锦妍与王杰高中、大学的事。

李玺觉得自己左右为难,但为了能够找到姚锦妍,她还是只有通通说了出来,最后她还说:“其实那天,我们大家都在议论他们俩,我们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要撕逼,还是要搞婚外情,但是我认为俩人肯定是不可能的,毕竟我自我认为他们俩人的婚姻都还幸福。可是,那一整个下午,我都没有看见他们,晚上,他们俩人都莫名消失了。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说她已经到家了。”李玺讲得很直接,很急切,仿佛她意识到了整件事情的严重性,甚至有些受惊了,那是细思极恐的。

而当李玺在告诉李力纶这些事的过程中,他已经无法听下去了。他最后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天空,感叹道:“我们的婚姻真可笑啊!”李玺急忙说:“哎呀,不要出头丧气,姚锦妍是绝不会做傻事的人!更不用说只有18岁的她了,她可能只是很害怕,躲到哪个地方了啊,哥子(兄弟),你要振作起来嘛!干脆我陪你一起去找他嘛,我们可以直接切找老王,他肯定最清楚发生了啥子啊!”

“不用了,姚锦妍的爸爸已经报案了。”说罢,李力纶转身就走了。他在恍惚之间也有一种做梦的错觉。他觉得也许姚锦妍被花盆砸的那天,她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也许她一直都在逃离现状,一直想尽办法消失于当下的环境,也许她的脑海中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想逃离的念头;也许,他从来就没有理解她,她也从来就没有理解过他;而也许他们在一起,仅仅是时间、空间之中,一场蓄谋已久的偶遇。但硬要说这里包含欺骗的含义的话,那不纯粹是一个人欺骗了另一个人,她逃离的动机本身就不再于去欺骗,而是属于一种自我意识中,自欺欺人的被欺骗。

2017年4月28日,姚锦妍被所有人所证实,失忆并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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