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死亡能让你得到平静,安息吧”。
清康熙十九年,苏州这个夏天发了大水,而且出现了大面积的瘟疫。大雨积甸,平地水高数尺,漂没庐舍,人死者不可胜计。田地尽数被淹,老百姓的房屋更是被大水冲的七零八落,河道堆积,船舶无法航行,导致灾区大面积的灾民死于饥荒、病疫,十室九空,惨不忍睹!
苏州境内有个金华城,因周围河道梳理完善,交通便利,是灾区少有被波及到的地点之一。
这日又下起了瓢泼大雨,能躲雨的地方早是人满为患。金华城内的大街上更是不见人影,本来热闹的街上全是泥水,大雨一遍遍的冲刷着这座大城。屋檐下挤满没有及时回家的人,好多店铺也是人挨着人,这下好几家茶馆生意又一次的高涨了。
“里面请,这位爷,来勒......靠窗雅座一位.....”,客来福的伙计来福高声唱道,迎着对面一个大胡子壮汉,往自己店里招呼。
每到这种客满为患的时候,都是来福最高兴的时候了,正是这样的好时候才有客人打赏,就算累点,但是咱累的踏实。打小在店里当学徒,过了清明就是七年了,从端茶倒水、扫地擦桌,再到现在呼来呼去的跑堂,就算再累,那咱以后也能娶上个好媳妇.....
“听说,嘉兴大雨水溢,那稻田全淹了,嘉兴城南城都倒了,压死了不少人呢”。一位常在客来福喝茶的茶客细声说道。
“嗨,那都是旧闻了,前几天,湖州发大水,听说堤坝都冲毁了好几处,那才叫恐怖咧”!一位旁边桌子上的汉子高声说道,“昨天我帮东家坐船运米,航道都给堵死了,大半夜的我们弟兄用驴车把几千斗米给拉回来的,龟儿子把人当牲口使唤”。
“哎哎哎,说这个干啥,扒皮周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还是莫要念叨他,省得给他知道了,下个月就没得工钱了”。汉子同桌的人连忙警告道。
“话说,还是感谢郭青天郭老爷,倘若没有郭大人,咱们嘉兴一代的百姓怎么会有这样的好日子过。这些年出去跑商,哪样的悲惨故事没见过,也就咱嘉兴城内有这繁华景象,更何况这年代,比那战乱年代好了不知多少,咱们就知足吧”,一个行脚商人突然横插一脚,冷哼道。
“是啊,这位兄台高见。”“对,对”。“啊哈哈”“说起郭知县,那故事一晚上也说不清......”马上就有人不断接过话题,不停应合道。
郭长青乃金华城之长官,正七品,掌一县之政令,凡县内之诉讼审办,田赋税务,缉盗除奸,文教农桑诸政无不综理。祖袭县令已有三代,可以说是官宦之家了,可叹地是自祖上到现在这一代,官位越来越低,索性的是保住了正七品的知县之职。
这日,又下起了连阴雨,郭知县在府衙一脸愁容,作为一县之长,自然要与民分忧。自上月以来,这雨就断断续续的没停过,金华城外的百姓已经好多人吃不上饭,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了。自己一时也没有什么办法解决,府库的存粮在几天前都发完了,朝廷的救济款迟迟未到,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自叹自吟道,左手拿起镇纸放到一边,将右手的画笔放在笔床上,缓步走到窗前。
这些年,郭知县为这一县之地励精图治,说是呕心沥血也不为过,可是,再勤勉也不能让圣上看到,也不曾获得过任何嘉赏,倘若不是郭家世代为官,他郭长青早就辞官做个安乐自在的“田园翁”了。仰天长叹,突然,看到天空中飞掠过几颗流星,心惊之下,竟一时不能呼吸。等缓过神来,却发现后背早已冷汗浸湿了内衬衣衫。不禁想到,前段时间不断有人传言妖孽并起的传闻。
花开一朵,各表一枝,接下来,咱们就说一下嘉兴的另一个传奇人物,周老爷。
周之舟,典型地一个世传商人,据传祖上是个货郎,因为战乱,跑到了嘉兴一代,经过几代人的经营,可谓家财万贯,富甲一方。作为现任族长,周之舟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周家经营的跟铁桶一样,家里的庄园遍布嘉兴城周边,城内更是拥有最大的酒楼和客栈,十几家商铺,雇佣了大量人力为其效力,更有传闻,嘉兴的码头和瓷器生意,周家也占了很大的份额,更别说那些不知道的营生,不过,在普通人眼里,周扒皮的名头甚至盖过了本地最有权势的郭大人,这一点也是毫不夸张的。
不过话说人家周老爷可从不关心这些问题,他的眼里估计也只有更多的金钱才能引起他的兴趣了。
“老爷,这个季度的账本,请您过目,这几个月的地租都收齐了,从上个月起,粮仓就装不下粮食,大部分粗粮都喂了牲畜,这个月新收的稻米因为多日接连降雨,损失了很多。”账房周渔忐忑的看了一眼周家主,看到家主没什么反应就接着汇报道,“几家铺子的账目比年初的报账降了几成,差不多是年初的一半,酒楼的生意也不尽人意,这几个月笼共赚了一千两,”周渔说完顿了一下,刚准备接着说下去,周老爷这边淡淡地“嗯”了一声,接着闭目养神。
周渔忐忑的看了一眼自家老爷,发现没有下文,就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道,“老爷,码头那边去年出航的货船回来了,带回来了一整船的货物,这是账本。”周渔刚说完,却发现周家主早就睁大着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己,若不是确定自己眼神没问题,仿佛都能看到家主眼睛里要放光了。
随手从账房手里接过账本,拿在手里不断细心的读着上面的东西,仿佛要把账本看出一朵花来一样。随后,周之舟不住的点头,这时,账房先生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打扰自家老爷,心里不断琢磨着自家老爷的想法,又期待着自己这个月领的赏银会不会因为刚刚的这船货物增加几十两银子。
足足等了盏茶的功夫,周渔才看完这本不厚的本子,然后抬头对着账房吩咐道,“嗯,不错,接着说。”
这时,周渔也未从自家大人脸上看出什么,仿佛刚刚的一幕又回到了几分钟前,不过,周渔整理了一下心思,接着说道,“从去年开始,咱们周家已经建了大大小小的窑厂十五家,产的瓷器也品相越来越好,前段时候,也就是上个月,城外的大厂里出了些新鲜玩意,烧的青花多了不少品种,有青花五彩、孔雀绿釉青花、豆青釉青花、青花红彩、黄地青花、哥釉青花......”说完,周渔不禁挺了一下胸,感觉自己腰板都直了一些,还没说完,就听周老爷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不错,赏。”
“谢老爷,那回头我就吩咐下去,在这先替窑匠们谢老爷赏赐,回头让他们过来请安。”周渔随即说完就给自己老爷磕了个结实的响头,表示感激涕零。
“免了,回头给各家分发这个季度的分红,这个月各家多分五百两,管事们可拿八十两,下人们每人赏十文钱,回头告诉管家,货船的事情我不想从外面听到半点风声,不然,就家法伺候。”周之舟说完这些,觉得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然后,说道“没别的事,就先回了吧,把管家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