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太渊一脉的那些个鹰崽子今日怎么就都跑这儿来了,往日里他们哪会屈尊降贵前来听讲,原来他们早就知道自家师父今日主持讲道。要说这郁真人也真是厉害,原来我对凝冰诀和水牢术颇为自信,今日得见郁真人亲自示范讲解,方知我原来不过是小孩玩泥巴的水平罢了,今日回去定要仔细研习……”
时至正午,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的讲道方告结束,前来听讲的弟子三五成群涌出论道阁,沿着人工开凿的宽阔石阶步下傲南峰。柳玉澄和除夏听风以外的三位师兄同行,樊玉海的大弟子阎松立即侃侃而谈。
柳玉澄在一旁插嘴道:“大师兄你这话也有不妥,这两门法术咱们师兄弟都会,但要运用到像郁真人那样精微高绝的地步,除了要有过人的天赋之外,还倚侍施术者魂力的大小,若魂力不足,则万难将灵力操纵地如此精妙。所以今日郁真人所讲论的,于许多人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阎松成为水玄一脉的亲传弟子已近二十个年头,奈何此人根骨虽佳,但心性颇为狭隘,是以几十年来修为平平,樊玉海和蓝萍也对他大为失望。
柳玉澄方才之言在阎松听来竟夹带着莫大的嘲讽,当下阎松重重冷哼一声,大声讥讽道:“我再怎么不济,也是靠自己的努力来支撑的,不像有些人,整日里要让师父师娘宠着惯着才得意,不过纵使他从师父师娘处得了天大的好处,也永远不可能替代听风师弟在咱水玄一脉的地位。依我看,还是每日乖乖待在师娘身边撒娇吧,哈哈哈。”
其余两人听了俱是大笑不已,都用满是不屑和轻蔑的眼神斜眄着柳玉澄,柳玉澄面上青红转换不定。沉默了好半晌,柳玉澄面色竟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姿态。
他笑着回应说:“听风师兄天纵之才,就算放眼整个宗门,也找不出几个可与他匹敌的,我怎会不自知到想与听风师兄争胜的地步呢。倒是三位师兄,平日里可要继续苦练哦,不然照这样下去,师父师娘真会对你们绝望的。对了大师兄,我听说杂役处有一个叫翠花的女役十分钟情于你呢,不如我上门去替你做媒,你也好早日娶妻生子,安享天伦不是?”
柳玉澄说完,在畅笑声中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去,留下阎松等三人在原地直欲拔剑杀人。
柳玉澄心里颇不痛快,他取道正路旁的一条小径,向野草蓊郁处独自行去,渐渐地与众人离得远了。
潮湿又略带腥咸的海风迎面扑来,柳玉澄面朝苍茫大海,背着双手立于一棵松树旁边,似陷入了沉思之中。未几,他狠狠挥拳击向身旁的松树,“咔嚓”,碗口粗细的树干应声而断。
“总有一日,我定要你们都匍匐在我柳玉澄的脚下!”被海风扬起的发丝后面,是一双可怖狰狞的赤色眼眸。
身后忽有野草簌簌声响起,柳玉澄猛地扭过身子,却见是慕容长离踏青而来。
“呵呵,闲来无事想看一看这大海的风景,没想到能偶遇柳师弟,真是一大快事呀”,慕容长离笑意盈盈地说,柳玉澄也向慕容长离见了礼,二人寒暄几句,慕容长离提议二人去临海的山崖边小坐,柳玉澄欣然答应了。
慕容长离又从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两只白玉酒盏和一壶美酒来,从容斟了,笑着说:“此酒乃是我珍藏多年的百花百草露,玉澄师弟不妨一试。”
柳玉澄也不推辞,捧起酒盏来浅尝一口,初时只觉馥郁清甜之气充盈口鼻,未几,一股醇厚的草木气息伴随着热辣辣的感觉直冲天灵,整个身子仿佛被庞大的灵气裹卷起来,令人心神舒畅。
“真是无上妙品,师弟今日算是长见识了”,柳玉澄由衷赞叹道,慕容长离笑呵呵地说:“此灵酒酿制的确不易,不过我与玉澄师弟相见恨晚,就是再好的酒也不应吝惜啊,师弟请”,柳玉澄顿时满面春风,端起酒盏和慕容长离对饮起来。两盏酒下肚,柳玉澄已是面色微醺。
海面上忽卷起一阵大风,汹涌而来的波涛拍击在岸边的礁石上,激起数丈高的浪花来。慕容长离猛地站起身,在肆意的长笑声中飞速变换出一套繁复的法诀。那一朵浪花尚未及下落,竟被慕容长离的灵力牵引着飞向山顶。
柳玉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瞪大了双眼看着慕容长离施法。
只见那一团海水由速至缓,最终悬停在二人一米开外,初时可见其中的海水以极快的速度向四下里横冲直撞,直如铁釜中烧开的沸水一样,渐渐地,在慕容长离的灵力控制之下,海水运动的速度变慢下来,到最后,其中的海水已完全静止下来,在日光照耀下,看上去恰似一个浑圆璀璨的水晶球。
柳玉澄修为一般,但却识得厉害,当下他发自肺腑感叹道:“仅凭这一手,便可知慕容师兄对灵力的运用已至登峰造极的地步,玉澄佩服,看来本次宗内大比的魁首非慕容师兄莫属了”。
慕容长离在苦笑声中撤去了灵力,那团海水立时坠散下去,“玉澄师弟哪里话,你的三师兄夏听风修习的乃是我宗最高秘法——太玄重水经,听说眼下他很快将要突破五元重水的境界了,宗内哪有人可与之匹敌?”
柳玉澄露出很是夸张的惊讶神色,“慕容师兄在哪里听到这样不切实际的消息,我数日前才听三师兄亲口说他不过在一年前突破了四元重水的境界,不过我师父却是给了三师兄一件厉害的顶阶法器,叫什么碧海琉璃珠,想来是大比中的撒手锏吧,慕容师兄你可要小心了”。
慕容长离神色未变,心里却是咯噔一下,眼下的情况与其师郁通海所预测的一般无二,四元重水的无上威力加上碧海琉璃珠的辅助,自己的胜算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当下他试探着说:“听说修炼太玄重水经这种无上仙法,即使是天才般的人物,也会有心魔等修炼上的沟壑来磋磨阻碍,却从未见听风师弟有任何波折,看来他的天赋,我等众人实在难以望其项背啊”。
“听风师兄每隔几日都会带着一把宝剑往西北方向而去,听他讲是借练剑来磨砺心性的,估计和这个有关吧”,慕容长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如此,听风师弟的确见识过人啊。来,咱们喝酒”,于是二人之间的话题又转移到美酒上去了。
眼看午时已过,柳玉澄醉眼朦胧地辞了慕容长离,转身向自己的洞府而去,在走出慕容长离视野的一刹那,柳玉澄左侧的唇角微微上扬,似是心满意足。
慕容长离独自坐在悬崖边的山石上,他的目光静静凝视着海面上翻涌着的波涛,仿佛陷入了沉思当中。好半晌,他猛地站起来,转身的同时左手急挥,那对玲珑剔透的白玉酒盏和着黑陶酒壶一同飞向悬崖之下的深海……
十月癸亥,距离净海宗宗内大比仅有二十三日。
夏听风像往常一样起的很早,他洗漱完毕,走出自己的洞府,在前方的一块空地上开始修炼碧海琉璃珠的御使法诀。这颗珠子眼下看去,却是消匿了流光溢彩的浅蓝色,取而代之的是不起眼的黝黑之色,造成这一变化的原因在于:此刻的碧海琉璃珠内部蕴藏着整整六滴四元重水。
要知道每凝炼一滴四元重水,都要消耗施法者庞大的灵力和元气。以夏听风当下的境界,短时间内尽施全力,不过才可凝炼出三滴四元重水。换言之,碧海琉璃珠可将夏听风的战力延续两倍之多。四元重水威力巨大,即使是高阶法器,亦难以承受其一击之力所造成的损伤,是以拥有碧海琉璃珠的夏听风,在凝丹期之下已立于不败之地!
夏听风将御使法诀认认真真演练了两遍,觉得自己已完全掌握了这件顶阶法器的操纵之法,遂慎重地将这颗黝黑无光的珠子纳入怀中,“要是它能多容纳几滴四元重水就好了”,夏听风自语道,旋又被自己的贪心给逗笑了。
不多时,樊玉海差了道童来宣叫夏听风,后者从容随了道童前往倚兰阁。给樊玉海和蓝萍见了礼,后者直入正题,询问夏听风修炼的进展,夏听风如实应答,樊玉海听后甚是欣慰。因为主修功法的差异,作为师父的樊玉海亦无法指导夏听风在太玄重水经上的修炼,所幸他的这位徒儿天纵之才,竟只靠着宗门流传下来的古籍和几位已故前辈的修真经验突破了四元重水的境界,这恐怕在净海宗的整个历史上也是罕有的。
樊玉海关切地说:“你近日在灵力与元气上损耗颇大,接下来的二十余日当中,你要仔细调养身体,争取在大比之时将身心调整到最佳的状态,这段时间我和你师娘也不再召见你,你专心修炼去吧”。
夏听风出了倚兰阁,先是朝自己洞府所在的方向而去,待入了山林,他又急匆匆向西北方向而去,很明显,他这是要赶去和赤雨私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