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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那可笑的喜宴,辛明磔就像疯了般地开着车在街上横冲直撞,事实上,疯了还不足以形容他的行为,比较贴切的说词该是——不要命!
没错!他就是不要命了,反正生无可恋,不如早些归去,或许来世不再为人,那么便不会有如此的苦痛跟伤心。
问他这么做是想惩罚谁吗?不,他没那心思,他只是单纯的累了,既然连唯一所求的爱都得不到,他还留恋什么?
累了,是真的累了,他只想闭上眼、然后永远地睡着,再也没有伤心、没有难过、没有痛苦,他想要的就这么多了。
多可悲呐!他本该是人人称羡的天之骄子,任何人都以为他要什么便能有什么,但真实是——他根本什么也没有!
父亲给他的只不过是个空壳,他给了他住的地方、给了他吃的食物、给了任何大户人家的少爷都有的每一项高级待遇……但却从来没给过他父爱!
母亲也没给过他温暖的关怀和母爱,只因为她也想被人爱,所以她抛弃了年幼的他。
他一直都很孤独、很寂寞,于是造就了他的冷僻、孤傲还有坏脾气,他甚至排斥任何人的接近。
于是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直到她的出现,一切才渐渐有所改变。
笑容因回忆而缓缓展开,他记起了她初来乍到的那个时候——
那年,他十五岁、她十四岁;他讨厌人群、她则是害怕人群。
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便把她安排给了他,说是因为她年纪与他相仿,所以就让她跟在身边服侍。
一开始,他没有拒绝,也许是因为他看见了她眼底的寂寞吧?那种跟他一样的孤独及不确定。
于是,他对她有了些许的同情心,总觉得他们是同病相怜的两个灵魂,所以她跟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也不会刻意为难她。
然后呢?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又是什么原因让他爱上她的?他其实已经不大记得了,最深的记忆只剩下——他爱她爱得很用心。
呼——想那么多又如何?这份爱是如何开始的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已经不再爱他了,至少不再是全心全意……
是啊!就是因为不再是全心全意,所以她才会要他娶另一个女人,所以才会逼得他不得不崩溃。
他累了,真的已经累了,如果她已经不再一心一意只想着他、只爱着他,那么他还能有什么可以眷恋的?
没了、都没了,他什么都没了……浮华的名利与财势,向来都不是他所在意的,他想要的只是一份完整的爱,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但,现在看来,他是什么也得不到了……
他已经决定放弃一切了……如果她不能给他完整的爱,他还有什么好眷恋的?
不清楚自己究竟开到了哪里,只知道触目所见是弯弯曲曲的道路,而车子正往上坡而去,他想他是开进了山里吧?
无所谓了,开到哪都一样,反正他已经什么也不在乎了。
脚下一个猛踩,他任车子在弯曲道路上奔驰……
从白天等到黑夜,康闵喧已渐渐地由心焦、慌张、不安……终至没有知觉。
她不知道他去哪了,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回来,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他很久、很久,可是他就是没有出现。
红肿的眼望向大大的时钟——夜半十二点,他到底在哪里?她想见他、好想见他……
铃——铃铃——
什么声音?是电话……她快速地冲到电话旁,而后一把抓起话筒——
“喂喂?磔、磔……是你吗?磔……”她的呼声很急,但是话筒里却只有嘟嘟的回声,而铃声却依旧响着。
“不、不是电话,是门铃……他回来了、一定是他回来了……”没有多想,她又是一个劲地冲到了门边,倏地拉开厚重的大门。
“磔,你终于回来了?你……”她的话说到一半硬生生的卡住,因为来人不是这个家的主人,而是主人的父亲——辛老。
“叫他出来!”辛老的脸上有着焦急,他没有等她的回应,便冲进了屋子里,“你这不肖子给我出来!”
康闵喧看着辛老在屋子里又吼又叫,她有丝怔然,一双写满疑惑的眼望向跟着老爷而来的辛家总管。
“少爷没有回来?”辛家总管的眼里布满了忧愁。
“你!你把我儿子看到哪里去了?”康闵喧还没来得及回总管的问话,辛老就一把捉住了她。
“他一定在屋子里,只是不想见我对不对?你说!他是不是在家?”辛老一双老眼布满红红的血丝,看起来有些吓人。
“我……少爷不在……”挣扎着,她对着有些半疯狂的老人使劲地摇头。她也在等他回来啊!
“老爷,您别激动,我想那通电话是真的,我们先到医院去看看情形再说。”辛家总管扶住辛老,试着把他们分开。
“不可能,我儿子没事,他一定没事……”辛老任总管扶着,平时的意气风发此时已不复见,有的只是苍老的倦容。
医院?他们刚刚说了什么?她一定是听错了,不,她一定是听错了……摇着头,她缓缓的退了几步,口中喃喃说着:“他等一下就会回来了,等一下就会回来了……”他好端端的去医院做什么?不可能的,一定是她听错了。
辛家总管无奈地看着她,心里不停的叹息着。难道又有一个要跟着崩溃了?唉……
“好,你留在这等少爷,如果少爷回来了,记得通知我们一声,嗯?”唯今之计,只能先安抚住一个。
“好,我在这等他……我等他回来……”她失神地喃喃说着相同的话,就连他们离去,她也没有发觉。
她会等他回来……她一定会等他回来……
各大报纸的头条每天都有变化,但始终不变的是——对于辛家少爷的报道。
从喜事到出事,从惨烈撞车却侥幸活命的庆幸,再到迟迟没有苏醒而导致可能成为植物人……总之,每天都有新的报道。
当然,跟着这件事而被媒体争相追逐的还有一人,那就是婚礼当天被丢下的新娘——张倩妮。
好不容易挤进了医院,来到了辛明磔的病房,她原以为会见到哭红了眼的康闵喧,没想到却没有。
“怎么是你?”美眸四处流转,她这才发现真的没看到该出现在这的人,“她呢?”
“她?”应话的是辛明磔的特助——符毅宏,他也没料到会遇到她,“你是说康小姐?”
“对,就是她,她怎么没在这?”她原以为一切都该雨过天晴的,毕竟她跟辛大少都很卖力地演出反抗戏啦,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事实上,康小姐一直没出现过,而我也不晓得她究竟在哪。”他每天都会来看老板,但却从来没碰见康小姐。
“不可能吧?辛大少都昏迷不醒了,她怎么可能都没来看过他?”不对劲,这真的太不对劲了!
“我也觉得奇怪啊!可是就真的没见过她来。”他也问过看护了,但看护都说没见过这样的一个小姐来探视老板啊!
张倩妮怎么想都觉得不对,于是就见她突然一把捉住符毅宏,然后拉着人就往外走去。
“你要干吗?”符毅宏莫名其妙的被拖着走。
“去找她!”太不对劲了,要不是她也出了什么事,怎么可能会不陪着辛大少?
“去哪找?”他怪声叫着。
“你总该知道自己老板的家在哪吧?”回过头,她恶狠狠地瞪着他。
“哦、哦!”不敢再废话,他连连点头,带着人前往目的地。
“你怎么还不回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为什么还不回来……”幽幽的声音在屋子内环绕着,康闵喧一脸憔悴地蹲在地上。
铃——铃铃——
听见了声音,她这才有所反应,欣喜的站起身,她急急的拉开门——
“你回来了?我等……”再一次的,她的话又停住了,然后满满的失望写在脸上。
不是他,又不是他,他没有回来……为什么他不回来?
门内的人是满脸伤心,门外的两人却是满心诧异。
“我的天!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张倩妮走进屋里,简直不敢相信现在站在她眼前的人就是康闵喧。“康小姐,你怎么把自己瘦成这个样子?”符毅宏也吓呆了,他以为自己见到了来自非洲的难民哩。
没有理会他们的问题,事实上她根本当作没见到他们,然后转回身,她又蹲回了先前的位子上,双眼空洞地盯住前方。
见她这种反应,张倩妮跟符毅宏同时傻住。
跟着蹲下身,张倩妮伸手在她眼前猛挥,试图拉回她的注意力。
“喂,你到底在干吗?”手挥了老半天,就是没人理她一下,她开始有些火了。
“康小姐?”好奇怪,康小姐的脸色不大对,整个人好像已经有点……该怎么说,要讲不大正常吗?
“你有没有觉得康小姐不大对劲?”蹲在张倩妮的身边,他很小声的问着。
“还用你问?看也知道出大事了!”这下真是糟糕,那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非得搞到这种地步吗?真是愈看就愈不爽!
被吐槽的人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废话,只能无奈的看着憔悴的康小姐。唉,好好的人怎么会搞成这样的?老板也是……
“我要等他……他会回来……我等他……”
突然,断断续续的声音飘进了他们耳里,顿时忍不住地由脚底麻了起来。
“哦,拜托,原来她根本不晓得辛大少出事了?”后,就说不对劲嘛!
“那现在呢?”符毅宏不晓得下一步要怎么做。
“当然是把人带去啦!看看两个人碰在一块会不会就都没事了。”不都说真爱的力量很伟大?那这两个爱疯了的人的威力肯定更大吧!
“喂,走,我带你去找辛大少!”站起身,她试着把瘦小的人拉起,没想到却是怎么也拉不动。
“我要等他……等他回来……”空洞的眼没有焦距,她还是低声呢喃。
“等个屁啦!你的辛大少就快挂了,你再不去就等着替他送终啦!”真是被气死,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嚷嚷着要在这等人,等谁?等辛大少的魂哦!
“我要等他……”还是同样的话重复着,她动也不动。
“喂,动手啊!”抬脚踹踹还蹲在一旁的符毅宏,她大声喝令着,“快点把人给扛走,不然等久了,两个肯定一起挂!”
“喔!”想想,她说的好像也对,于是符毅宏便听话的扛着人就跑。
回到了辛明磔的病房内,只见病床上的人依旧是毫无起色,而被他们带来的康闵喧也恍恍惚惚。
唉——真不懂这两个人到底想干吗?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样就叫“爱”了吗?
符毅宏把人抱到了病床边,让她坐在床沿。
“康闵喧……”张倩妮伸手轻拍她脸颊,扶着她的脸要她看清楚床上的人,“辛大少在这,你看见了没有?”
“我要等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厚——她真的受不了了啦!一个巴掌,她狠狠地打下去,要的是康闵喧的清醒。
“你做什么?”符毅宏生怕她会再打第二次,连忙把她拖离床边。
“你醒醒好不好?看看床上那个没有知觉的呆子!他就是你的辛明磔,你到底看见了没?”看见他们这样一个昏迷、一个失魂,她看了就觉得心头好酸。
“你***还有空搞白痴啊?看看那个已经快变成植物人的家伙,他就是你爱的那个辛明磔啊,你看见了没、看清楚了没……”张倩妮不理会符毅宏的钳制,她努力地骂着、用力吼着,只希望他们能快快醒来。
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张倩妮的一个巴掌打醒了失神中的人,抑或是她的怒骂真起了作用,只见康闵喧一个转头,一双眼直盯住床上的人,然后哭了……
“磔……”
太好了!张倩妮为这一幕感到心酸又欣慰,眼泪竟然也忍不住地掉了下来。
“我们走吧!”拉着她,他们退出了这个房间,把该有的两人世界还给他们。
立在门外,符毅宏低头笑看她又是笑又是哭的,然后忍不住的说了句——
“真难想象你是个千金大小姐。”说脏话呢!真是好有个性的大小姐。
“你什么意思?”抬眼、瞪人。
“没、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耸耸肩,他率先迈开步伐。
“喂——”跟上前,她不死心地追问。
就这样,他们的身影愈来愈远、愈来愈远……
康闵喧对于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没有丝毫印象!
她只知道,她见到他了,终于见到了……俯下身,她把脸贴在他胸前,感受着跟以往相同的温暖,然后满足的叹息着。
他在这里、就在她的身旁,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一切一切……他就在她身边,这样就够了,她只要这样就很满足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没有注意也不想注意,直到一道苍老的声音钻进了她耳里,终于唤醒了她。
“原来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爱’?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在乎,就连命、连家人、连世俗的一切都可以抛掉,是吗?”
踏进了病房,落入他老眼里的是一个没有生命力的半活人、跟早已失了魂的丫头。
叹着气,他是真的老了,老到不懂年轻人竟然可以为爱这么疯狂。忍不住地,他低声自问自己真做错了吗?
“原来,我所有的地位跟一切,都是你们看不进眼里的,我终于懂了。”是懂了,可是懂得太迟。
他这一辈子没有为任何人动过心,也只懂得争名逐利,他一直认为有财有势才是幸福的基准,可惜他到老了才让儿子上了这么一课。
无声的叹息着,他将视线自病床上相倚偎的两道人影移开,抬眼,他注视着天边的彩霞。
如果,他承认自己做错了,老天会不会还给他一个儿子?他什么亲人都没有,只剩这么一个至亲,能不能不要从他手上夺走他?
“老爷?”那声声的痛苦低喃她听见了,可是她却听不大明白。
一个转头,他看见了康闵喧的面黄肌瘦,诧异于她的转变之大……为什么?她不过是个外人、是辛家无关紧要的下人,但她却比他这个做父亲的付出还多,他……真的错了、错的太多……两个孩子就这么毁在他手中,他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老爷,你找少爷?等等,他在睡觉,我叫他起来……”伸手,她轻轻的地抚触着床上人的颊,然后柔声唤着,“老爷来找你了,别睡了,快点起来啊……”
看着康闵喧这样的举动,辛老忍不住一阵鼻酸,走到床前,他捉住她的手,哽声道:“不用叫了,他不会醒的……”连医生都宣告放弃了,怎么可能唤得醒?
“他只是贪睡,您不知道,他有时会赖床的,尤其是天冷的时候。”唇边有笑,她好温柔、好温柔地看着沉睡中的人。
“他不是贪睡!他不会醒了,医生说他是……”辛老忍不住地红了眼眶,他只不过是做错了件事,儿子给他的惩罚却是让他这个老人失去唯一的至亲!
“对了,老爷,为什么要让少爷睡在这?我带他回家好不好?他有认床的习惯,睡别的地方他会不舒服的。”他的好多小毛病,她都知道、都清楚。
“够了!不要再说了,他不会醒过来了,你也别再折腾自己了……”他现在真的后悔、真的知道错了,老天爷可不可以好心些把儿子还给他?
“……”康闵喧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眼前那个她不认识的老爷。老爷为什么哭呢?又为什么一直说磔醒不过来了?还说什么医生……
头好痛!她的头好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磔明明好好的在这睡觉不是?他只是在睡觉而已,怎么会醒不过来呢?
“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们,你就别再折磨自己了。”看见她这样,他就愈是苛责,是他的不肯让步造成这种局面,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一切的过错?
老爷为什么要跟她道歉?为什么老爷会对她这么客气?她不懂?
“他只是睡着了。”回过眸,她盯着那张熟睡的容颜。
“不是!医生说他已经是植物人了。”他也不想接受,可是这是事实,他不得不接受,“明磔他……出了车祸!”“车祸?”茫然地重复了这两个字,她抬眼看着一脸痛苦的辛老。
“车速过猛,大弯道上来不及转,于是便一路冲撞到了山下,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奇迹似的没有在身上留下太严重的伤口,但就是没有醒过来……”
“骗人的……一定是骗人的对不对?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在睡觉而已,他一定等会就醒过来了。”摇着头,她拒绝把辛老的话听进耳里。
“就是因为他看起来只是像在睡觉,所以医生才判定他是植物人……”他也很难过,但是错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权利,唯一能怪的只有自己!
突然间,她捂住了双耳,然后用力地晃着小小的脑袋,口中喃喃说着:“我不信!我才不信!骗人的,都是骗人的,他一会儿就会醒过来了,会醒的、他会醒的……”
“我也不希望他从此以后变成只能躺在床上的废人,可是那是事实,不管你接不接受都是事实。”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她哭着、叫着,怎么也不愿相信!
辛老百般无奈地看着昏迷的儿子和几近崩溃的康闵喧,他难过地再也待不下去。转身,他选择逃避自己所犯下的错误。
“不可能的,他说你醒不过来了,这怎么可能呢?你不会丢下我的,是不是?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不在意辛老的离去,她现在只求他睁开眼看着自己。
“醒来,求求你醒过来,我在这、就在你身边啊!你醒来、醒过来嘛……”她拍着、叫着、喊着、求着,可他就是没有半点反应。
“求求你醒过来!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还在这里,你怎么能够丢下我?怎么可以……”她不相信他会这么对她,绝不相信!
她是真的不想相信他真会这样对她,可是不论她怎么叫他、唤他,他就是不理她、不回应她。
最后,她由不相信到不得不相信,她的心已经伤透……离开他,她退了一步又一步,一双布满湿意的眼盯着他。
“这就是你给我的惩罚?因为我要你娶别人,所以你就这样对我?”原来,他说一辈子再也不被控制就是这个意思……她懂了,终于懂了。
“你好自私!说要爱的是你、现在不爱了也是你,那我算什么?我到底算什么?”泪一滴滴地落,她的心很痛很痛。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我包容了你所有的一切,好的、不好的我全部都接受,可是你怎能这样对我?怎么能……”只手抚上额际,她觉得呼吸困难,觉得头好痛。
“我不原谅你,绝对不原谅……你竟然把我丢下……我说过不要怀疑我的爱的,我说过的……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
突然,抹去眼泪,她笑了。
“这就是你的决定了,是吗?”慢慢地,她一步一步的走近,然后低头看着他依旧沉睡的容颜。
“你要走?好,我既然留不住,也绝不让你一个人走。”探手取向未被收走的水果刀,她笑得哀戚却也美丽。
第一刀,她划在细瘦的左手腕上,带着泪地笑着,她没有痛的知觉。
“我说过……爱你的心至死方休,既然你要画下句点,那我就陪你走完这一程。”
第二刀,就刻在第一道血痕旁,她依旧笑着。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我知道你怕寂寞、怕一个人,我都知道,所以我会陪着你走。”
第三刀,她刻在同一只手腕上,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眨去热烫的泪,她的眼没离开过他的脸。
“等我,记得等我,我会去找你,这次……再也没有分离……”她会守在他身边!即使他怀疑她的爱,她也没办法恨他、没办法不爱他,所以她去陪他,生生世世!
一刀又一刀刻在她手上,似乎觉得够了,她松手,任由刀子落地,而后倾身倚在他身旁。伸出右手握住他的,十指相缠,她终于满足的笑了开来。
意识已经愈来愈模糊,她没有办法再思考,也不再有任何知觉了……
尾 声
同样的一间病房,相熟的面孔,只是这回病人换了人当。
“你知不知道那时候,真的是被你吓死了?”
“就是说,一进来就看见满地的血,吓都吓傻了,要不是案发现场就在医院,还怕你失血过多,直接就挂了。”
病床上的人浅浅一笑,不晓得该回应些什么才好。
“你说话就不能好听点吗?人家康小姐已经没事了,你做什么咒人家会挂?”不晓得是不是愈来愈熟的关系,符毅宏对张倩妮倒是愈来愈不客气。
“拜托,说好听话是说给别人听,对你就不用了啦!浪费我的时间。”高高一抬头,张倩妮打鼻孔里哼着气。
看着他们这样你一来、我一往的,康闵喧只能无奈地摇头。
“你们两个真的很吵,大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吵闹声。”刚进门的人没好气的教训了斗嘴的两人,而后才走向病床。
“好些了吗?”探手,他温柔地抚着日益康复的心上人,他的眼底盛满着浓浓的爱意。
“嗯。”轻轻一个点头,她满足的感受着他手的温度。
在他这样细心的呵护下,她怎么可能不好?
“噫——又要来恶心肉麻的恋爱大戏了,我要赶紧闪人去了。”张倩妮作势用力搓揉着自己的手臂。
“我想也是,省得等下又被人轰了出去,自己闪是比较识相。”符毅宏用力地点点头,然后跟着起身。
“自己知道该滚了就好。”一如以往,他对他人向来没有好言好语,这才是真正的他、真正的辛明磔。
“磔!”嗔声娇斥着心上人,她对着已成为好友的两人颔首致歉。
“是是是,我们这就滚、立刻滚、马上滚!老板、老板娘,拜拜!”一个点头,符毅宏已经闪身而出。
“对对对,不打扰你们的绵绵情意上演,我跟他一块滚,拜!”一个闪身,张倩妮也跟着消失不见。
“你怎么老是这样?”想说他的不是,偏偏他却是一脸的“我没错”样,叫她真是莫可奈何。
没应她的话,他只是低下头,细抚着她仍被层层白纱包住的手。
“我有没有说过,你是个傻瓜?”为了跟随他,她竟然这样对待自己?
“有,你每天都说!从我醒来的那一刻起,你没有一天停止过。”伸出右手,她轻轻地抚上他的脸颊。
“笨蛋!把自己弄成这样,是存心让我难过吗?”坐上床沿,他的额轻靠在她肩上。
“已经过去了,我们说好不再提的。”她现在很幸福、很快乐,这样就够了。
抬眼,他望进她的眸底,清楚那里也写着跟他一样的深情。是啊,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他在最后一刻听见了她的呼唤而醒来,而她也在危险的边缘被抢救了回来,老天爷注定了他们的情缘,不让他们分离,所以他们现在都好好地活着……这样就够了、真的够了!
“对了,老爷要我们回去一趟,你……”突然,她打破了沉默。
“又要说什么了?”他浑身戒备。
“不要这样子,老爷是你的父亲不是仇人,你何必反应过度?”其实,最让她开心的莫过于——老爷接纳了她,不会再要磔另娶他人。
“旧伤未褪。”差点失去她的那种痛还在,他很难不去介怀。
“我知道,可是老爷已经接受我们了,你就不要再介意了好吗?他也只是个孤单的父亲、寂寞的老人呐。”
她爱他,所以愿意爱屋及乌,更何况是老爷的收留,所以她才能够与磔相识相爱,她是感激老爷的,真的!
点点头,他不再多说什么。只要她觉得好、认为对,他都会去做,因为她再也不会离开他了,只要这样……他就满足了。
轻轻的相依偎着,他们再也不用为情伤心、为爱所困,此生已注定相伴至老、至死,还求什么呢?
不,再无所求。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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