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朔拢拢衣袖，平息了神色：“你也知道，命记以星象分衍的方式谱绘人的一生，由生到死起起伏伏都被记录其中，九州大陆的每个子民生来就有，只有一条且无法复制或剥夺。这也是占卜师在大陆备受尊崇也神秘莫测的原因，他们夺天之巧可以窥测先机，但俱怕天遣，所以讳莫如深。至于断裂命记，也不是没有，断裂命记之人命数皆不可推算，一般都福缘浅薄却造化无限，与其亲近之人的命理也会潜移默化发生转变。断裂命记之人为数寥寥，大陆历史上却不乏记载，因为他们无一不是当年名动九州的大人物，凡俗羡煞，九霄孤傲。”
“这些跟昱儿，有什么关系？”慕容博静坐一旁，听的糊涂。
“按你所说，昱儿命记是后天断裂。”连朔望向远方，语气沉敛，“凡人命记，受天地法则加持，不易损不轻改。起码在我了解，没什么力量能强大到折断命记，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施法者不再受天地法则约束。”
慕容博不可置信，毕竟这么大胆的推测。犹豫着，他伸出食指指向天空：“你是指……”
“当然，这完全是推测，也可能是我杞人忧天，不必过分忧虑。起码，昱儿的未来无可限量啊。”连朔捞起身侧的酒樽，冲慕容博摆摆手，一饮而尽了。
慕容博轻叹：“未来之事变幻莫测，但遭逢此变，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喜乐，过去的身份无须再提，晟儿也一样。”
远远地，慕容昱唤七若捉起了迷藏，慕容博看他们嬉闹也松下心神，毕竟小孩心性，看大人几分严肃又不甚了解，索性不去理会肆下玩去，只剩慕容晟在椅中安睡，不管身外何物。
连朔见此，敛眉结印，一股银芒自双掌漫出托起了襁褓，不消半盏茶的时间光芒散尽，襁褓轻轻落回躺椅。才拂袖，眉又成川。
“这孩子的情况，才是你真正担心的吧”
慕容博停下递在嘴边的酒樽，心中不解：“先生此话怎讲？”
连朔起身，将清酒复满：“若慕容昱之命记是后天断裂惹人猜疑，那慕容晟，则是先天模糊无人看清，这才是叫人惧怕的。”
“其实晟儿还不满百日，祈祝也未举行，所以命记如何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知晓。至于我的担心，是因为……因为这孩子的眼神。”
“眼神？”
“对。说来也好笑。这事只有我和皇……他父亲知晓。”慕容博看向襁褓，眉眼惆怅了几分，“约莫是晟儿两个多月的时候他父亲无意发现的，他父亲说孩子看人的眼神有点阴冷，那眼神竟然让他有种莫名的惧怕。事有蹊跷，他父亲不曾声张，也只跟我透露一番。毕竟孩子还小，多半时间在睡觉，我也未曾亲眼见过。”
连朔若有所思，伸手从头上捏出一根髻发的细长银杵，指尖蓝光闪没，银杵就幻化成一本古籍，古籍天青挑色，韵致无二。正中细微裂痕，浑若苍莽。
“好内敛的气息波动，明明我感觉它的力量浩然似海。”慕容博眼内精光闪烁，像是嗅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莫不成，是神器？”
连朔无奈微笑，指下轻抚过封面伤痕，“皇族之人不可小觑，当年‘臧海定盟’，九州十族中慕容氏、千里氏，燕氏、楚氏主凡间王朝，升皇族，定四城。拓跋氏、诸葛氏、澹台氏、蔺氏、风氏存洪荒异术，改遗族，居五山。”
“九州十族？千万年来流传的，不都是九族吗？”慕容博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秘密，脸上仓皇不加掩饰，“您可当真？”
确实是天大的秘辛，毕竟整个九州子民所熟知的，是九州九族，而所谓十族却闻所未闻。关于“臧海定盟”慕容博印象很深，当年父皇给他讲《九州古志》太古篇时说过，“承帝”宫凌平定大局飞升后，荒古末期的九州依旧硝烟不停，大大小小的氏族都不肯退让，直到太古初期，九大氏族声威渐盛，他们慢慢吞并了其他小氏族，之后力量相当彼此制衡，且全部声称得到过“承帝”宫凌的点化。为了更好的发展，他们协议在【臧海】定盟，划分各自使命与领域。
“真或不真，又当如何。那些久远的岁月早已淹没在尘埃里，再翻出来，徒增伤感。”连朔抬手擦过泛灰的胡渣，眸中暗自升起水雾。
“臧海定盟后，慕容氏建【天域神国】，居九州东北，辖冀、兖、青三州，定都江封，千里氏建【神武帝国】，居九州西南，辖梁、荆二州，定都建安。燕氏建【大燕汗国】，居九州西北，辖雍州独大，定都唐沽。楚氏建【南楚王朝】，居九州东南，辖豫、徐、扬三州，定都武阳。此后，九州大陆进入一个平缓发展期，四大皇族的人却发现，除开历任帝君直系血脉两代内的皇裔，其他皇族子弟皆无法修炼过玉清期，到达“自在者”境界。后来四大皇族普遍认为，所谓的直系血脉两代内，指共存的两代血脉（父与子）没有这个禁锢，只有上一代死去，下一代才能突破，如此一来就大大削弱了四大皇族的力量，这大概是他们占据世俗权力后上苍为求平衡种下的某种法则禁锢吧，毕竟五大遗族隐世不出，整个天下也尽归他们了。”
慕容博沉思不语，将樽中清酒一饮而尽：“原是如此。”
“扯远了，待我再次推演看看。”连朔双眸敛着光芒，左手托书，右手双指结印，指尖下蓝光缠绕，顿时大片古篆与符文腾空而出，像是一整段历史铺展在眼前。
一股洪荒气息不加掩饰喷薄开来，慕容博大惊失色，双拳紧握：“果真是——了不得的东西，观其形察其韵，容某大胆一猜，此物，莫不是位列‘诸天二十四神器’的……”
“无字书。”连朔拂袖散去了漫天华光，嘴角轻扬，内敛狡黠。
听罢，慕容博竟有些说不出话来，看着连朔一身隐秘，应当也修为了得，但一出手就是无字书这等至强神器，也是万万没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