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西平重重磕头。
他对熙婉，心中有愧。
他与这位熙夫人，一点恩怨也没有，之所以想纵火害她，还是出自自己的私心——他想和纪小谷远走高飞。
但后来发现，他的想法太天真。
那位岚妃，根本就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他的小谷，好歹服侍岚妃十年，而她，竟然一点情面都不给。
也许吧，对于她们这些位高权重者，草民的生死，不过如一介蝼蚁，想什么时候夺取，就什么时候夺取。
可是偏偏，这位熙夫人，非但没有报复他，反而还施恩于他。
不管这熙夫人是真的慈善还是需要利用他们，这救命之恩，是无以回报的。
所以，杨西平愿意效犬马之劳！
夫唱妇随，见杨西平许下这誓言，纪小谷也是叩首道：“奴婢，愿为夫人效劳！”
“你们起来吧！”熙婉说道，“关于岚妃陷害皇后一事，希望你能如实汇报。放心，只要你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本夫人可以替你们求情。”
熙婉说着，慢悠悠坐下来。
跪在地上的二人听到可以求情，俱都诧异地抬头：“夫人所言为真？”
“当然，你们不过是从犯，岚妃才是主犯，只要你们肯招供，定能从轻处置。”
这只是理想状态，天晓得皇帝那个脾气。
不过，熙婉这么说也是想安抚他们，以便全力配合。
“夫人，草民的命，是夫人救得，即便不能赦免死罪，草民也愿将所知一切，如实汇报。”
“奴婢也是！”
纪小谷眼中流露出坚定之色。
这一次，她势必要和她的平哥永远在一起。
“那好，既然你们都做好了准备，那么，来人，去准备笔墨纸砚！”
“下官领命。”
一个负责记录案卷文献的小官从后面的屏风里走出来，手中托着一盘笔墨纸砚，递到周顺楠跟前。
因为今日的事情是密审，所以让人递上笔墨纸砚，这就左右都退下了。
整个问案室内，只剩下熙婉，周顺楠，以及纪小谷和杨西平。
周顺楠坐在高堂上，看着下方的两人：“说吧。”
这是暗审，所以一切程序从简。
纪小谷和杨西平相互对视一眼，随即，纪小谷再一叩首。
“罪奴纪小谷，愿将岚妃这些年所行不轨之事，尽速汇报。”
纪小谷抬起头，一桩桩，一件件，将岚妃所作所为，俱都如实相告。
听着纪小谷的汇报，熙婉只觉得脊背寒气阵阵。
此女，真是好心狠手辣啊。
天元四年，戊辰元月，皇后临盆，岚妃威逼利诱，买通接生医女，令其难产，本想一尸两命，后医女良心发现，放过太子。此女自知事情败露，故连夜逃离皇宫。
此罪行一。
天元五年，己巳七月，盛宠一时单夫人落水，不治身亡。实乃单夫人过桥时，被岚妃唆使宫女推落下水。
此罪行二。
天元七年，壬申九月，欲册封含贵妃为后，岚妃通过太尉之手，自西南获取巫蛊虫一只。此虫入体便游走四肢百骸，食人骨髓脑髓，叫其生不如死。当夜，含贵妃痛不欲生，以头抢地，殁。
此罪行三。
天元八年，癸酉三月，季夫人有孕。岚妃嫉妒成恨，唆使玉姬扮鬼，惊吓季夫人，致其小产。
此罪行四。
天元九年，甲戌十月……
……
天元十二年，丁丑九月，岚妃假借季夫人之手，唆使萧夫人在熙夫人茶中下毒，欲令其疯癫，惊扰圣驾，谁料人算不如天算，萧夫人毒药，行刺杀之事。
此罪行九。
天元十三年，戊寅二月，岚妃教唆季夫人外出刺杀熙夫人，中途偶遇太子，季夫人杀心大起，欲将他们尽数刺杀。
此罪行十！
仅仅是半个时辰，纪小谷便将这些年岚妃所做种种，详细汇报了。
果然，这宫中每一桩大案子，都与岚妃脱不了干系。
台上，周顺楠听了是脊背冷汗直流。
这也太……
凶残了吧。
这位岚妃，为了争宠，为了后位，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当然，周顺楠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没有她那个身为太尉的父亲，她又这能量，敢这么嚣张？
答案自然是，否。
周顺楠眉头紧锁，觉得个中有诡异。
“夫人，此事怕是难办。”
“嗯？”
熙婉蓦地抬头，诧异地看着周顺楠：“岚妃的罪状，够多了吧？”
“够，哪怕凌迟都是轻的，只是此女的父亲，乃是太尉，太尉手握兵权，皇上多少要顾忌一二。”
“确实如此。”
“皇上登基时年幼，手中权力并不是很多，即便这些年，一点点将皇权集中，但军权，仍旧把持在太尉楼祖蒿手上。毕竟，他乃是先帝时期的太尉了。”
“周大人的意思，本夫人明白，想要扳倒岚妃，必须过太尉这一关。”
“是。”
周顺楠并不意外熙婉要对付岚妃，毕竟岚妃害了她好几次，这纪小谷都说了。
整天被人惦记谋害，作为正常人，怕都要反击吧！
熙夫人寻岚妃麻烦，理所应当。
只可惜，难啊！
熙婉不为所动，而是转身，将一个案卷放在周顺楠跟前。
“周大人，那如果这样呢？”
周顺楠莫名其妙地盯着熙婉递过来的卷宗，铺开一看，里面记录的是楼祖蒿的祖籍档案。
周顺楠眉头紧锁，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啊？
只听熙婉娓娓道来：“周大人莫非忘了当年柳城屯兵谋反惨案？”
“呃，这自然记得，不过这……”
周顺楠正说着，突然，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脸色蓦地一变。
柳城，可是楼祖蒿的祖籍啊！
难道说，那桩案子，真正的幕后主使不是那位太府，而是……
嘶——
一想到这里，周顺楠只觉得脊背凉气蹭蹭蹭往上窜。
周顺楠又不傻，七年前能爬到廷狱一把手，那智商也是相当高的。
仔细一想，前后串联，就明白了其中要害。
要不得啊，这案子要不得。
他的前任，到底甩给他多大一个烫手山芋啊！
周顺楠直接抹了把额头冷汗，瞅了瞅下面跪着的二人，小声对熙婉说：“那依夫人想法，现在该如何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