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杰却不知，楚玉在短短一盏茶的时间里，已经将整本《常见草药图解》完全消化吸收，铭记于心。
当然，就算秦杰知道了，他也不会相信，毕竟这实在太过夸张，太过匪夷所思。
一刻钟后，藏经阁外摆上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有青藤蒸小鸡，鸭丝炒花蕨，百草炖鲤鱼，厥药熏猪肉，再配上长乐门独有的药酒花草酿，楚玉吃的不亦乐乎。
待酒足饭饱后，秦杰因要处理门中事务而离去，楚玉便索性留在藏经阁内，翻阅医书丹经，唤醒深埋的记忆。
《草药注解》、《百草书目》、《草药药性分类》……
一本又一本书，经过楚玉的双眼，刻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在快速记忆的同时，楚玉发现很多医书丹经的内容都是相通甚至重复的，就将那些重复的内容直接过掉，于是楚玉翻书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当秦杰再度赶来时，惊愕的发现楚玉已经被书籍给包围了。
粗略看去，少说也有上千本，叠放在楚玉四周，被砌成一堵厚实的经书围墙。
“楚门主，这些书？”秦杰惊诧中带着不解，不由问道。
楚玉闻声抬头，发现是长乐门门主，便甩了甩有些晕沉的脑袋，笑道：“这些都是我之前看过的。”
“这！”
秦杰一愣，心底对楚玉的评价却是又差了几分：“年少不知脚踏实地，却这般浮躁。一下午的时间，不管看什么医书丹经，就算再深奥难懂，多多少少也能死记硬背很多东西，他却把时间用来翻书，书翻的再多，记不住，又有何用？”
强按下心中的不屑，秦杰再度挂起笑容，道：“夜幕已经降临，不知楚门主是否还想去看一看我长明山上的长明湖？”
楚玉有些惊讶的望向窗外，果然，正好几抹稀疏的星光。
“原来已经晚上了啊！”楚玉放下手中的医书，站起身，微微用力伸了个懒腰，全身筋骨便发出一连清脆的爆鸣，顿时浑身舒畅，道：“既然来了长明山，岂有不去长明湖的道理！秦门主不是说长明山上最美的便是长明湖吗，不去岂非可惜？”
秦杰笑着点点头，吩咐几个弟子将摆放成堆的书籍整理回书架，与楚玉一起离开藏经阁。
虽说已是夜晚，不过天上明月高悬，洒下涓涓月光，倒也将万物照的清晰可见。
楚玉二人便踩着月光，登山而行，朝着长明山顶的长明湖而去。
两刻钟后，楚玉来到山顶，看到了秦杰口中的长明湖。
长明湖很大，足有四五百亩方圆，宛如一面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铜镜。
凉爽的清风吹过，令镜面起伏荡漾，卷起细细的波纹，印照着天上的星辰明月，仿若另一个遥不可及的世界，静谧而梦幻。
在夜色中，长明湖的边际悄然躲藏，真实的星空和虚幻的星空便在视线的尽头连成了一片，织成一张遮天盖地的辽阔星空。
楚玉来到长明湖畔，就仿佛站在了星空的岸边，站在了天地的岸边。
这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来表达的震撼。楚玉久久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最后，是秦杰的声音唤醒了楚玉：“很美很震撼吧？”
楚玉用力的点点头，又用力的摇摇头，只觉得美和震撼二词不足以表达这种神奇，可是他绞尽脑汁，也再想不出有什么词能来形容这一片鬼斧神工。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风景，沉醉其中足足半个时辰。”秦杰眼中带着敬畏和向往，小声道：“我师傅曾说过，人力有穷尽。可是每当我看到这一片星空天地，我就在想，星空是否有穷尽。”
楚玉闻言，也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若是以前，楚玉会毫不犹豫的说星空没有穷尽，因为这是流传于人族内的常识，可是此刻他却站在了“星空的岸边”，虽然这边沿并非真实，但它却代表了一种可能，星空是有穷尽的。
忽然的，楚玉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思考过这种充满哲理性的问题，不由的看向了秦杰。
但秦杰却没有再言语，反而没入夜色中，过了几个呼吸时间，划来一只木舟，笑道：“楚门主，上船，带你去畅游星空。”
楚玉带着惊异，跳上木舟。
秦杰则摇晃着船桨，荡着木舟向着长明湖驶去。
楚玉眼睁睁看着“星空的岸边”渐渐远去，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恐惧，那是对星空的恐惧，对未知的恐惧，尽管他知道他就站在木舟上，木舟就飘在长明湖上，但这股恐惧肆意蔓延，不可阻挡。
“楚门主，你再看看四周！”秦杰轻摇着船桨，环视一圈，眼中闪着一种莫名的光华，笑道。
楚玉此刻正哆嗦着眉头，带着一股发自心底的寒气和恐惧，哀声道：“好了好了，秦门主快把船划回去吧！”
秦杰不为所动，继续道：“此刻，你能确定我们到底在长明湖上，还是在无限星空中吗？”
“当然在长明湖上！”楚玉咬着牙，却将目光死死定在了木舟上，不敢再向四周扫上一眼。
秦杰摇摇头，道：“因为我们是从湖畔乘舟，所以你确定我们在长明湖上。因为舟下的湖水荡漾，所以你确定我们在长明湖上。可若是你没有了这段记忆，没有了这种常识，你还能确定吗？”
“我！”楚玉脱口想说确定，可是忽然一想，自己若没有之前的记忆和根深蒂固的常识，单单根据此刻四周的景象，或许会确定自己正身在星空之中。
此刻，木舟外，四面八方，除了星空便是深沉的黑色，就连舟下轻轻摇荡的湖水，都是另一面“真实”的星空。
“不能！”秦杰替楚玉做出了判断，并说道：“不但你不能，我也不能。那身处星空之中的我们，又如何确定星空是否有岸边呢？”
楚玉下意识道：“那就一直朝一个方向划啊，总会划到岸边的！”
秦杰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向楚玉，道：“如果这里是星空，无限大无限宽广的星空，你又要往哪里划？”
“额……”楚玉语塞，想了半天，也逃不出这个死结，只能死硬着嘴，辩解道：“星空总是有岸的。”
秦杰轻轻笑了笑，道：“对，我也认为星空有岸，就如这长明湖是有畔的。”
楚玉脸色古怪，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常识里，星空是无垠的。
秦杰没有到楚玉的表情，抬头望向上面的星空，问道：“既然星空有岸，人力有穷，为什么星空看上去无边无际，而我们的武道却存在可触的极限呢？”
楚玉很懵，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不能思考了，为什么会星空有岸，为什么人力有穷，为什么星空无垠，为什么武道有极限？
一个又一个问题，就好像一只又一只的大马蜂，在楚玉的脑袋里嗡嗡嗡作响。
“为什么？”楚玉下意识的问道。
秦杰微微一笑，答道：“因为我们无知啊！因为我们看不到星空的尽头，也看不到武道极限之上的武道。”
别人无知不无知，楚玉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一刻的自己简直无知透了，他只想赶快离开这个该死的星空，只想抛开那一个个该死的为什么。
秦杰不再言语，安静的仰望着上方的星空，眼中燃烧着一股火，一股要焚尽诸天星辰的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