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刘贺正在院子里与郭思练剑,他早不抱获胜的希望,只是喜欢比划比划。忽然仆人抱着竹简来报,说长安有书简到了。刘贺便放下了剑,去到书房里。他打开书简一看,今天夹在沐阳郡主的信中的还有一卷刘弗陵写来的信,表面上只是些问候的话。但刘贺知道,刘弗陵这位小皇叔的信里肯定还有内容,果然,他在信后面发现写着写信的时间。他按照老办法搜索了一番,发现却是八个字,“速来京,无旨,想办法。”刘贺倒是有些惊讶,这个时候,刘弗陵让他去京城,肯定是有事情了,但藩王进京,若无朝廷的明旨却是大罪。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刘弗陵这样说,肯定是有不寻常的事情需要他。他离京这么久了,自己当然想飞回京城。但这无旨却是个难题。
想来想去,他来到吴安那里,吴安正在看书,但实际上,这几年来,他也一直在关心着朝廷里的事情。那一日,他在王府里看到了武帝明发的罪己诏,就感到十分的奇怪。这与武帝一惯的行事不一致。武帝过去经常是刚愎自用,又好大喜功。今天发的这诏书犹自让人奇怪。而且,吴安想,这样说法,其实说是罪己,但却是在骂那些大臣们,因为哪一项决策都是通过朝廷的,那不明摆着说过去自己让朝中那些大臣给骗了吗?要不然,LT这件小事用不着这样小题大做。这朝中定是有事情发生了。刘贺打开了书简,指给他看了那几个字,他也就明白了刘弗陵想让刘贺进京的事情。他想这刘弗陵也不是小孩子了,这样重大的事情不会是开玩笑的,应该是确实急着见刘贺,但无旨这事却十分的棘手。
吴安问刘贺:“小皇子这事儿不是开玩笑吧?”刘贺摇了摇头,“他的性格比较稳重,不会轻易开这样的玩笑。想要叫我进京,想来肯定不只是他的主意,我想应当是通过了婕妤的。”吴安点点头,“可是这无旨进京,却是件大事,想是他没法向皇上请旨,”刘贺答道:“我想也是,或者说是要避开朝廷里的什么人,或者说有别的什么顾忌吧。”
吴安道:“这便不好办了,虽有小皇子之意,但这汉家的制度却是含糊不得的。”刘贺道:“但必须得想出法子来,小皇子看来很急,他不是个随意的人。肯定也是遇到困难了,才想起我来,这个忙是一定要帮的。”吴安道:“好,我们都想想办法吧,你先去和太妃商量一下才好。”
刘贺闷闷不乐地回到了院子里,见郭思还在那里自己练剑。郭思道:“哼,你就这样三天打渔,两天晾网地,怎么能练成功夫!”刘贺有心事,没有理她。郭思提着剑便向他一剑刺来。刘贺一闪身,郭思转手剑尖便翻了上去,刘贺只好向后一跃。郭思又是连着几剑,弄得刘贺手忙脚乱。眼看着一剑又至,刘贺忙用竹简一挡,那竹简倒是将郭思的长剑荡开了。郭思一看刘贺反应得挺快,便一剑快似一剑地强攻,刘贺用竹简左挡右挡,倒也护住了自己的身体。这时,郭思的手上便加了力,刘贺又是肜力一挡,只见竹简被利剑给削去了一块。刘贺自是恼怒,冲郭思道:“又不是真打,你干嘛用这么大力气!把个好好的竹简也给砍坏了!哪有像你这样闹着玩下死手的!”
郭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谁让你学剑不认真来着?我可没有跟你闹着玩!谁像你,这么大了,整天还是只知道闹着玩!”
刘贺自言自语道:“闹着玩!对,我们可以闹着玩!”忽然,他冲着里面的吴安喊了一声:“吴师傅,有了,有办法了!”
第二天,忽然一个女子跑到了昌邑的衙门前,抡起鼓槌,大敲起来。不一会儿衙门前已经站满了人。昌邑县令懒洋洋地派人出来查看,只见那女子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缟素,懔懔地站在堂前,既是对来人,也是对围观的众人说道,“在下是昌邑王府中人,昌邑小王爷不尊礼法,经常殴打虐待小女子,小女子特意到衙门里来讨个公道!”
衙役一听是王府里的人,吓得连滚带爬地回到堂上,告诉县令,说一个小女子来告昌邑小王爷。县令一听,心里便有些打鼓,那小王爷是当今皇上的亲孙子,何等地尊贵,被一个小女子来告,自己一个小小的县令哪里敢处置,这在昌邑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想了想,让衙役们赶紧拿来了律法的简册,翻阅起来。这民告官都是少见了,还这县衙里告王爷,自己还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呢。但翻完了律书,他反倒心里有底了。原来按照汉律,这涉及到王侯的案件都要由朝廷里的廷尉处理的,郡县里只是做一些取证的工作而已。于是便向下面的衙役道:“把那女子带上来。”
过了一会儿,女子被带上了堂,大声向县令说道:“民女身在王府,经常被小王爷无故责打,按照汉律,这是夷凌民人,小女子特此来告。”县令让一旁的师爷都记录下来。喝了一声,“你胆子不小,你不知道,这小王爷是皇亲显贵,是你告得的吗?”那女子倒是不卑不亢,“小女子听说,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汉家天下,我人虽卑微,但也是皇帝子民。小王爷虽说尊贵,但也都按照礼义做事。”这县令哼了一声,“你这小女子倒是嘴硬。好吧,你先据实说来,”这女子便说道,“小王爷整天舞刀弄剑的,总是要小女子陪他练剑,小女子女流之人,哪里敌得过他,总是为他所伤,再这样下去,我迟早得死于他的刀剑之下!”然后便挽起袖子,露出一道伤疤。
县令心想,小王爷正是青春,精力过盛,这舞刀弄剑的倒也是正常。但转念一想,这事情关系极大,也不是本县令该管之事。我只是记下便了,其中是非曲折,还是让那廷尉大人去处理吧。便道:“这王府中事情,本非本官该管的,但你们既然告诉到了这里,我也不能不问。你有状子吗?”那女子掏出来了一封书简,递了上去。县令打开看了看,又道:“好了,既然如此,你先在我衙内歇息,我也要去王府再核实了再说。”
然后,县令便带着人来到了昌邑王府。仆役通报之后,昌邑夫人带着刘贺把他请到了客厅。县令道:“夫人小王爷请恕在下打扰,今天一早,有一个小女子到在下的衙门里告状,说小王爷虐待于她,这在下也得公事公办,按照汉律,在下也是不该处理的,但须核实案情,上报于朝廷。”
刘贺便大喊大叫起来,“你说是谁,谁竟敢去你那里状告本王?真是反了,”
县令道:“那小女子说她叫郭思,是府里的婢女,”
刘贺又骂道:“这个郭思,本王对她不薄,她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确是该死!”
县令道:“王爷息怒,本官只能按律处理,需要把案情上报到朝廷里才行。”
刘贺道:“她这胡闹,你们还要报到朝廷里?真是笑话。”
昌邑太妃冲着刘贺道:“贺儿,国有国法,你不得胡闹!”
刘贺怒道:“可是家有家规,她这小蹄子敢去告我,真是没有王法了。县令大人,您说她这不是该打上一万鞭子吗?”
县令道:“是,是,这确有犯上之嫌,不过在下也没有办法,必须得向您问个清楚,然后再报到朝廷上。”
刘贺更是恼火,“这是******什么王法?她吃着我们家的,穿着我们家的,到头来,居然还敢来告我,我这就把她带回来,让孔如兵好好管教她!你想问我什么,一会儿问我的鞭子吧!”说着,气冲冲地冲了出去。
昌邑夫人向他怒喝,”贺儿,有县令大人在这儿,你不得放肆!你先把事情说清楚的,”谁知刘贺也不理睬,已经冲了出去。
县令一听急了,向昌邑太妃道:“夫人,这可怪不得在下,汉律中说,如果下面无法弄清,可以就只能是把双方都解送到朝廷上,由廷尉大人审理了!”
太妃也沉下脸来,“这小王爷总是目无王法,你该解送就解送,也该杀杀他的骄气!”说完,便甩袖进了后室。
县令听了,也没有了办法。只好打道回了衙门。
刚到衙门,就见刘贺领着一群人,以孔如兵为首,正在拉扯郭思,郭思也一边摆脱纠缠,一边大喊,”你王府就能不拿人当人吗?”下面许多人都在围观着。
县令气得大喝,“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擒住了,”衙役们一听,赶紧冲了上来,仗着人多势众,把王府的人都给按倒在地,也把郭思给拉到了一旁。
县令先作了一揖,“小王爷,按律,您既然不把话说清楚,那我就只好把您送到长安,你自己去说了,”
刘贺道:“自己去说就自己去说,皇上是我爷爷,我正要对他去说呢!”
县令道:“好,小王爷,你这就让人回府,在下这就安排人,送您和这小女子一起去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