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里,几个年老的儒者正在给监生们讲经:“这为人当为君子,可是什么是君子呢?这便要从夫子的论语中去找了,夫子说,文质彬彬,这话说的极是,我们欲做圣贤,便要从君子开始做起。”燕王和几个儒生打扮的人也坐在场内,一边谈笑着。
这时,外面忽然有人断喝:“广陵王驾到!”
燕王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快,但碍于面子,还是站了起来,故做姿态去迎接。
广陵王带着几个青衣小帽的仆人进了场,见了燕王做了个揖,“三哥,早听说你这里请了四海的名家在讲经,我就想啊,我家的这些个家奴们平时都是狗屁不通,整天只知道大呼小叫的,今天特意带他们过来,习一习君子之风。以后在我府里也好有些规矩!”燕王道,“老四,你也早该多读些书才是,免得整天只会找人打打杀杀的,”广陵王道:“正是,正是!”随后两个人落了座。燕王示意台上的人接着讲。
那人又道:“怎样才能文质彬彬呢?文者,表也,质者,内也,就是说,内外都要有气度才是。夫子又说,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就是说,说话不可造次,但做事却要敏捷才好。”
忽然,台下广陵王的一个小僮站了起来,“先生,您说的小人可是有些不懂了,您说只干不说的都是君子了,那样说来,象我们这些下人不用学,都便是君子了,比如说我吧,做事可快了,府上的人都夸我,算得上敏于行了吧,而您这样的整天只会在台上读着高头讲章的,连打水扫地都不会的,肯定是小人啦?”
台上的儒者听了一楞,怒道,“你怎么能是君子,我怎么能是小人,狗屁不通!”
小僮又道,“那君子应该是讷于行而敏于言才对!哦,懂了,您似乎真的是讷于言呢,只会讲狗屁不通的,岂不是讷于言了吗?”
下面的人哄笑。广陵王自在得意地故意向燕王,“三哥,你看我这小僮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燕王不好发作,只是瞟了他一眼。
小僮又说,“先生,您说当众撒尿是不是君子所为?”
先生瞪了他一眼,“这等撒泼的当然不是,定是小人!”他也暗中骂着小僮。
小僮一笑,“那往儒生帽子里撒尿就更不是了?”
先生道:“那不只是小人,简直是下贱!”
小僮道:“可是本朝高祖也往儒生的帽子里撒过尿呢!您是说高祖下贱不是?”
先生听了,知道中了套,憋红了脸,大声喊道,“出去!不要在这里撒泼!”
小僮听了又是一笑,“我家王爷让我们来受教于先生,可是您让我出去,您把我们王爷当是什么人了?再说了,夫子讲有教无类,你这不是不听夫子的话吗?看来这伪称大儒的也是没有什么学问!”
那位先生气得走下台来,向燕王一揖,“王爷,本人实在讲不下去了,还是另请高明吧!我这就回楚国去了。”燕王也只好羞着向他一揖,“怠慢了先生,小王实在抱歉。”那人扬长而去。
这时,一位中年儒者站了出来,向小僮一揖,“这位小朋友此言差矣,夫子所说的君子是有德之人,而小人是无德之人,并非拘泥于字句的。”
小僮也做了一个揖,“那您一定是有德之人了?”
中年人道,“有德谈不上,但我自认还是向有德之人努力,”
小僮:“那怎样才能成为有德之人呢?”
中年人:“只有通过读书来修身明性,”
小僮:“那像我们这样整天劳动算不算呢?”
中年人想了一想,“这个当然不算,”
小僮:“那通过种田织布行吗?”
中年人笑了,“这个当然也不行,”
小僮忽然一本正经起来,张口背道,“周公曰:呜呼,君子所其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相小人,厥父母勤劳稼穑,厥子乃不知稼穑之艰难乃逸。乃谚既诞,否则侮厥父母。曰:昔之人无闻知。你连周公的话都不听,怎么能当得上有德之人。”
那个中年人听了楞了半晌,才慢慢地说道,“受教了。”
小僮忽然从怀里拿出来了一块乌龟壳,大声喊道,“诸位大儒,想来通易经的一定不少了,当懂先王之法,也懂先王之占卜,我想请在场的大师们来卜上一卜,今天的讲学是吉还是不吉?”
下面一阵骚动,相互看了看,都面面相觑。一是这龟甲的占卜之法久已失传,易经里记载的释辞多为筮法,而且还有一个问题,今天这场面下去,如果卜了还说是吉兆,自然成为笑料,但如果卜说不吉,又是给燕王打脸。因此,没有一个人接茬。
燕王又不便发火,瞪了广陵王一眼,甩袖离去。场中人大乱,广陵王见此,得意洋洋地领着那个小僮和众家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