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东海。
照妖镜盘桓东海之上,浪潮奔流的声音越来越来大。
众人齐齐往海上看去,皎白的月光之下,远处,突然掀起一阵巨浪,足足数丈之高,犹如一面高墙,不见两侧的边际。
浪潮慢慢靠近海岸,令人望而生怯,夏一凡禁不住小退了一步,再定睛看去时候,海潮之上,一物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等到更近些时候,更看得分明。海潮原来立着一个人,闪着亮光的正是他手中所持之物——一柄三叉戟。长戟直立在他的身旁,只比他稍矮一些,三个尖刺折射着月光,难以直视其光华。
浪头上所立之人,首如马,身如虾,伛偻着背,背上有鳍,身上布着竹节纹,管状的长吻,俨然一只海马模样,却又有所不同,只见它系着红色的领巾,不多不少长着一对手脚,粗细同常人一般,再看他的脚下,踩着一只鳐鱼,那鳐鱼比普通的要大出许多。
浪潮不断涌近,却在接近海岸的一处停住,也不落下,只犹如一面冷墙,耸立在众人面前。其上的海马精嘟着嘴一字一句说起话来,声音就像透过唢呐发出来的一般,肃然道:“我乃东海巡海夜叉,前方扰我东海水族者,还不速速退去。”
众师兄弟们皆不敢答应,只等冷晓磊开口,冷晓磊倒是不急,悠悠收了照妖镜,化小之后收入袖中,然后笑着应答道:“海阔天高,任凭鱼跃鸟飞,不知东海何时被你占了去?”
“无知人类,东海早在数月之前便被我家大王占了,先时你们欺我同类,如今我们翻身做主,不追讨前责便罢了,你们安敢再入东海境内。”
“不知,东海以何为境?”那海马精一贯严肃的语调却无碍冷晓磊颇为调趣的应答。
“呃……”海马精思索了片刻,答道:“看到这片海滩了没,这片海滩与绿林的交界便是我东海地界。”
“那可太大了,也不知你水族多少要占去这么大一块地盘?”
“我水族千万,自然地盘大些,尔等弱小人类,莫不是不服气?”
“倒也不是不服,只不过听你口气,你们水族势力忒大,也不知先时我们如何欺负了你们?”
“那都是些陈年旧事,如今我们得大王赐力,迟早杀进汴城之中,好叫你们血债血偿!”海马精的言语之中显然有几分激动。
冷晓磊依旧是笑着回他:“方才你还说不追逃前债,怎么出尔反尔,难道你们水族都是些言而无信之人?”
“我……你……”海马精自觉说话前后矛盾,一时不知争辩。这时水墙后头突然冒出一人,与海马精窃窃私语了一番。只有夏一凡、久璃安和白夕尘三人识得这便是那晚的虾妖。
白夕尘见了凑在冷晓磊的耳边,告知了他,冷晓磊听了也没多大反应,耐心等着,并不打断海马精和虾妖。
等虾妖退下了,海马精便厉声说道:“好啊,你们竟然是修仙门派的人,原来是来闹事,难怪说话支支吾吾。”
“海马兄莫急,先前我只是一直来不及自报家门,何况一直是你有些支支吾吾……”
不等冷晓磊说完,海马精怒着打断了他,喝道:“你也别再用话诳我,既然是来挑事,那便先吃我一记海潮三叉戟。”说着手中三叉戟一指,水墙里分出一个浪头,向着人群拍将下来。
夏一凡跟着众人都往后一退,前头的的冷晓磊和白夕尘却跳到空中,避开浪流,听得白夕尘笑着说道:“海马兄,在下可是只字未语,何必迁怒于我,有话不如到城中倒杯茶水,坐下慢说。”
那海马精完全听不出白夕尘是个玩笑话,只更恼怒,回道:“狡猾的人类,还想骗我到城里去?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说完,一嘟长嘴,犹如一声清亮的号角,划破静夜,水幕后,冲出一堆的虾兵蟹将,都围者红色领巾。
虾兵们也不知有多少只细手,左右各握着两把三尖鱼叉,蟹将们,粗壮身材,虽不带兵刃,但两巨钳一开一合却是虎虎生威。虽是凶恶模样,不过侧着身子横冲过来的时候,在夏一凡看来显得颇有些好笑,不禁嘴角轻扬。
回头再看,师兄弟们已经列开剑阵,夏一凡赶紧也引出剑来。另一边,白夕尘翻身落到阵中,冷晓磊就势御起剑来向着海马精飞去。
海马精远远看见一人飞来,也不心慌,又是挥动几下手中的海潮三叉戟,掀起几波浪潮,铺天盖地而来,让众人不得不又往后退了些许。夏一凡边退边注意着冷晓磊那头,只看见,冷晓磊凭空画出一道剑阵,将浪潮开了个孔,纵身穿过。
随后浪头拍打在岸上后,他便离夏一凡愈来愈远,远到在夏一凡眼中,只如那只海马精一样大小,仅仅看得清轮廓。
夏一凡也无心再看,因为一众虾兵蟹将将他们团团围住,一阵围攻。
夏一凡等人列的是天罡三十六剑阵,此剑阵由三十六人各自站好方位,方可施展全部奥妙,是为滴水不漏的防守剑阵。现下虽然只有十个,但也算凑合,一时环绕成圈,各自遮挡,虾兵蟹将虽是围得水泄不通,但是也进前不得。
一时短兵相接,兵刃相撞的声音连续不断,众人不时打翻一些虾兵蟹将,可是围者的数量却不减反增。白夕尘被圈在阵中,他不懂天罡剑阵,自然无法相助,再看冷晓磊那处,依稀看见两人踩在浪尖厮杀,冷晓磊剑在脚下一时也占不到便宜,眼见众人有些疲态,白夕尘取下所背之物,他迅速坐下,轻轻解开布结,打开之后,出现一把原木色的琴,只雕了些图案装饰,不缀其他的物件。
用于包裹的淡蓝色绸布垫在木琴与白夕尘的盘膝之间,白夕尘对着众人唤道:“捂住耳朵!”言罢,便开始抚琴。众人听他语调急切,一改平时斯文,一时都听着他的掩了耳朵。
只见白夕尘每一拨弦,虾兵蟹将们便后退一些,都按着脑门,一副痛苦难当的模样,白夕尘拨弦愈快,几乎看不清他指间的转换,却见那靠得近的一些虾兵蟹将倒作一团,辗转翻滚。
夏一凡不禁赞道:“夕尘,你这什么琴曲,好厉害!”就连一贯嫌弃他的久璃安虽不形于色,却也在心中为他称道。白夕尘闭眼不答,沉浸在琴曲的意境之中。
居后的虾兵蟹将见前头的倒作一团,一时都不敢再进前来,白夕尘低着头闭着眼,续续又弹了一阵,虾兵蟹将却是源源不断,整个海岸一片红的粉的。再坚持一阵之后,白夕尘不免觉得手指酸痛,气力不接。
蹦!
果然,白夕尘弹到一个音节时候,手指一变形,七弦琴崩断了一根,他心里一紧,按住琴弦,琴声也跟着戛然而止。先是没了折扇,再断了爱琴,白夕尘一阵心疼,一时不敢睁眼看这心爱之物。
夏一凡刚见白夕尘这头琴弦崩断,那头虾兵蟹将已经围了上来,那些在地上翻滚的也都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师兄们都立刻又顶上去,但虾兵蟹将那头士气正盛,情势一时难以遏制。
不容夏一凡多想,他便在地上迅速画了一阵,接着用弟子剑划破掌心,双掌蓄满蓝色灵力,比平时要光亮许多,犹如燃着蓝色的焰火。
他的掌心往阵上一按,一道蓝白颜色的华光从阵中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