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荒草地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偶尔从城墙外头飘进来三两只萤火虫,落在荒地的草丛间。
“喂,白夕……”久璃安问道。
白夕尘记得之前自我介绍到一半便被久璃安打断,马上接话道:“夕尘,日暮为夕,飘摇若尘。姑娘如不介意称呼在下夕尘即可。”
久璃安打趣道:“哦。小白是吧。”一倾前身,隔着夏一凡看着白夕尘问道:“我看你也可以使用仙灵之力,难道你也修仙?”
白夕尘犹豫了片刻,悠悠回道:“姑娘高看在下了,在下不过是偶逢一游仙,得其指点了一二罢了。不过姑娘如此问,想必你和一凡兄是修的仙法咯?”
久璃安本想搪塞几句,小思片刻,夏一凡却抢先一步,耿直地答道:“是啊!我机缘之下拜师紫华派,不过学艺不精,实在羞愧。”说着,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轻叹了口气。
他又仰头望着夜空,想着什么,又变得沉默。他的眼前闪过老树苍老的笑脸,晓璃蹦跶的倩影,镇妖塔无情的铁索,他尽力不去想自己无奈坐在塔前的凄凉画面。一些颓念涌上心头:我是如此渺小,如此无能,如此……
白夕尘自然看不见夏一凡彷徨的眼神,轻笑道:“一凡兄实在太过谦虚。不过既然我们三人都会运些灵力,不如轮流以灵气作画,聊以度过漫漫长夜。”
夏一凡一听,少年好玩的心性在和惆怅的较量中又占了上风,附和道:“好啊!那我先来。”
他不等其他两人答应,微移指尖,在面前画了起来。
久璃安见他如此,兀自笑了一阵,随后和白夕尘一起凝神看着。
夏一凡走笔缓慢,显得犹犹豫豫,似乎是努力回想着心中想画之物。灵气泛着淡蓝之光,犹如蘸着蓝萤墨水的笔在染黑的宣纸上走过,缓缓绘出笔者心境。
“你这画的什么?”等夏一凡收了手,久璃安立马噗嗤一笑。只见眼前似乎是画着座山,然后是难名其状的一只动物,张牙舞爪的样子,也不凶狠,笔画凌乱颇显得有些逗趣,身上洒着稀稀落落的蓝点。
夏一凡听着久璃安话里话外的调侃味道,涨红了脸,又解释不出来。其实他画的是入派考核那日的拦路花豹,只是时隔多年,早已是依稀模样,自己的画技又不高明,自觉山水也少了味道,只草草倚着形状,绘出了个大概。他半天漏出来一句:“你画的好,你来!”
这孩子气的画让久璃安和白夕尘同时笑了起来,久璃安更是毫不客气,应声道:“好好看着!你口中师妹可比你强多了。”
夏一凡用手一挥擦去了自己先前所画,向左侧的久璃安看去,白夕尘也向前挪了点,好让夏一凡不能挡住自己视线。两人都专注地看着。
久璃安两指轻舞犹如走笔纸上,行云流水,少时之后只见她一抬手,落款久璃安三字也已蹴成。
久璃安的灵力色泽相比夏一凡和白夕尘又略有不同,淡蓝带粉,略有几分像是胭脂粉黛,颇有少女气息。淡光在暗夜里分外惹眼,映在夏一凡和白夕尘的眼帘里,正是汴城街景,简笔画勾勒着两人,手里各拿着一物,正是栩栩如生的泥娃娃。
久璃安得意地看向两人,淡光洒在另外两人的脸颊,称出他们少年清秀的五官轮廓。夏一凡故意不多看,想显得久璃安所画也不过如此。白夕尘却轻轻拍手称道:“佳人妙笔,甚好。”
言罢,他本早已是跃跃欲试,言罢,取出折扇便画。扇尖走过,留下一幅荧光山水,气势恢宏,笔力遒劲,潇洒自如,又缀以钩月一弯,繁星点点,最是星河灿烂,难名其大气磅礴。
夏一凡不禁一声惊叹,又措不出赞美之词来,只是不住点头,久璃安也在心中暗暗叹服,却不太流露出来。一轮画罢,三人更是睡意全无,越发精神,便换了久璃安先开始,一轮接一轮……
城东,枯井旁。
天色微亮,久璃安先被一阵悦耳的鸟鸣声吵醒,缓缓睁开迷离的睡眼,一看一旁,夏一凡俯在枯井边上睡得正酣,白夕尘也是闭着眼睛,只是坐姿端正,犹如正打坐入神。
久璃安轻轻摇着夏一凡,在他耳畔轻唤:“一凡——”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有意不惊醒白夕尘,但两人几乎同时悠悠醒来。三人互相看了看,都不言语,似乎是不愿意打破清晨尚存的这份宁静。
夏一凡环顾四周,天色还不太明朗,飘着一层轻雾,露水凝在青草丛的草叶上,摇摇欲坠。
他伸了个懒腰,感觉精神了不少,虾妖一事顿时涌上脑海。他急忙往井下一看,井有几丈深,借着清晨微弱之光,竟看不清井底,不过可以确定是这真是一口枯井,井底似乎空无一物。莫不是虾妖趁着夜里逃遁上来,溜了去?
夏一凡一想,忍不住纵身跳了下去。井口不大,刚好容得下一人,夏一凡衣襟飘飘擦着井壁缓慢下去。
久璃安来不及出手阻止,只得在井外不时探头看,又生怕挡住光线,焦急地喊着:“一凡!你慢点。”白夕尘倒是淡定许多,静等夏一凡回报井下情况。
“师妹!夕尘兄!这井下还藏着个洞口。”凭着深井传出来的声音洪亮又带着回响。
“别进,一凡!”久璃安急忙喊道,她深知夏一凡的性格,必定会去一探究竟,出言阻止却明显也是无济于事。
夏一凡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井下,没有更多话语传上来。
久璃安焦急又有些气那夏一凡不顾安危,直跺着脚。白夕尘二话不说也下了井,留下淡淡一句:“璃安姑娘,你守着井口,我下去相助一凡兄。”
“喂!”久璃安差点喊了出来,又咽了回去,连落地的声响也没听见,便没了白夕尘的身影。久璃安很想跟着下去,可是一顿胡思乱想。
会不会那虾妖回头来把井口堵住了呢?或者干脆填埋了这口枯井?她摇了摇头,嗤笑自己天方夜谭的想法,踌躇不定少许之后,还是决定守在洞口。
井下。
白夕尘也穿进那个洞里,已经不见了夏一凡的身影,他没走几步,便遇到一个岔口,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运灵喊了声:“一凡兄——”这一声运了几分仙灵,虽没有千里传音的功力,但是自信往前传出几里倒是绰绰有余,不过白夕尘却没有听到夏一凡的回话。甚至他有种感觉……
他发出的声响,像是撞进了柔软水帘里,只像被吸纳了进去,一丝回响也没有。他顿感这密道绝非平常,却已经陷在进退两难的境地里,不免也担心起夏一凡来,当下选了右边这条道,健步如飞,想着追上夏一凡好有个照应。
夏一凡却选的是左边这道,缓慢而行,每一步都谨小慎微。这洞里本该比井下还要漆黑,越往前行却感觉越亮堂,潮湿的洞壁上晃着粼粼的水光?夏一凡不太确定。只是他真切感受得到的,不时落下来的一两滴清水打湿了脸颊。
夏一凡渐行着,水滴声越听越真切,越来越响,越来越连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