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只是乳名,师父救他的时候他只有两岁。那时咿咿呀呀还不会走路,在死人堆里竟也没死。身旁有个约十岁的男孩,刚毅的脸上写满了本不该有的决绝镇定。男孩把死人的血弄得满脸都是,躲过了这惊天一劫。
师父没能阻止这场浩劫,呆呆地看着这一大一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前辈,小沐交给你了。”应声跪地,满力满心两记跪拜。
“我可以带你们两个一起走。”
“希望您看在父母的面上照顾好我弟弟。”
“你想报仇?你这么小,不可能的。”
“但总要有个人承担的。小林长大后,不要告诉他这些。”
转身跪地,到这时才看出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童。“爹,娘!啊!”撕心裂肺的声音吵到了一边待食的乌鸦,振翅而疾。
几天后。
平地里多出几座坟,幽幽耸耸,密密麻麻。
散乱的纸钱不要命地乱舞,落在了一个跪在坟前的戴麻少年面前,只听他轻轻地言语:“爹,娘,我走了。”
师父在身后静静地望着,怀里抱着正揪着他几缕白色胡子的幼童。他向着那用鲜血写的“先父萧镜穆之墓”的木牌轻生低喃着,老萧啊,你这个儿子将来一定很了不起。
“前辈,拜托了。”又看了看师父怀里的弟弟,不舍地吻了额头,转身而去。
“
你不要盘缠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省心,你到底要去哪啊?”
师父到底没留住他。师父受不了一个十岁孩子如狼如豺的眼神,却也不放心他一个人走,只得给他留下一颗轮回丹。
师父不懂为什么报仇不找自己,自己不就是剑圣吗,为什么舍近求远要去太一门?只因为太一门是道门第一?可太一门收徒极苛,他能进去吗?自己这不有个便宜师父吗?
师父摇了摇头,看了看怀里这个一点儿也不省心的萧沐。
以后你就是我徒弟了。师父痴痴地想着,以后打架时身边传来的羡慕惊艳的目光,一阵神往。
“对不起,这次我来晚了”,看了一眼阿木,“我会把他带大的,我会。”说完抽出一把青锋剑,寒光刺目,剑身纹络错乱有致,不似人间之剑。一声剑啸,神剑两半。师父把一半埋进了坟头,而后收拾起半截残刃,负身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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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有风在飘摇,月光透过稀稀疏疏的树间洒下的影子显得十分斑驳陆离。师父低沉的回忆,幽幽的叹息,桌上摆着半把利剑,十分不衬。
”师父,我进来了。“阿木的声音里也透着几分期待,今日看到师父的喜态,他知道师父一定有喜事要分享。
”坐下吧。“师父那一张善变的脸又变得威严起来。
不知怎的,阿木隐隐觉得,也许下面的是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今天看到一个下山的道士吗?“
“嗯,看见了。不过师父你这次下手还真是轻。“
“他是鬼宗的人。“
“啊?“
鬼宗是魔宗的分支。不过从不显山漏水,不到魔道灭门从不出山,但却没有人敢轻视这一股力量。据传,道魔相争,于青云之巅对决,却突然冒出了鬼宗。那一战,流下的血,染红了整座青山。自此魔道统领人间百年,那是一段灰暗的岁月,适者生存的法则,捆住了太多良知,夺舍,****,一切随性,只要你能活下来。
不过百年后,太一门兴起,号令有志之士,欲挽正道。第三次大世而争于往断桥决战。鬼宗百年基业,自往断桥而今,只得屈居一隅。
白驹过隙,而今千年已过年,前代大贤在往生桥刻下的分界线却愈发淡了。
“他告诉我,世间真的存在冥界。“
阿木震惊地一言不能语。
“阿木,这一柄断剑你收好。为师要去冥界,可能不回来了。“
是“不回来了“还是“回不来了“?阿木没敢问,也没敢问到底什么事,他从师父每晚都要凝望夜空的双眼中读出,师父是个有故事的人,但自己永远不可能是那个听众。
“我明天送你去离山剑宗。那里的长老无尘,我曾有恩于他,他会教你修道,对了,《道德经》背熟了吗?“
阿木不知道在这个关头提经书是怎么回事,只得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不要告诉任何一个人书里的内容,除了你至亲的人。”阿木没想到这本不起眼的经书师父如此看重,可自己难道不是孤儿吗?
“阿木,以后行走记住,能跑就跑,面子不值钱。”
“哦。”阿木答应道。心里却想着你整天赢了别人就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理所当然是我赢的样子还不是要面子么?
“阿木,以后晚上睡觉不要踢被子。”
“阿木啊,以后被人欺负了,就不要报师父名讳了,咳咳.”
“如果将来遇到歹人,打不过赶紧跑。”
“记得.“
阿木听着语气越来越不对,自己的双眼也越来越迷离了:“师父,你不要死啊,阿木给你做饭,阿木大不了帮你洗你身上那件脏衣服,师傅你不是剑圣吗?怎么这么容易死啊。。呜呜。。”一时间涕泪聚下,不似作假,倒真是吓到了阿木。
“滚!你师父寿与天齐,天也收不了我。”
“那师父你这么着急处理后事干嘛?”
“你!!”师父那几缕胡子又标志性地崛起来,真有几分怒“发”冲冠的样子。
半晌。
“若是遇到中意女子,拼死也要抢回。“
“那还要脸不?“
“滚!!“
..。。
“师父,你带上我去冥界好不好,我这几年都在这,没出去过,我怕。“一副滴滴答答想要滴下眼泪的样子。
“幽冥地府你去?黄泉奈何你去?绝不带你。“
“师父。。”
“此事无商量,收好断剑,赶紧休息。明天送你去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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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躺在木板床上,抚摸着断剑,丝丝清凉直入心脾,却抚静不了一颗悸动的心。八载山上山下,屋内屋外,明天也许就要分开。
他还没看够这一座青山,他还没给老板娘还完账。
甚至于那个如师如父的人,竟也这般决绝,可他心里决计不想离开师父啊。
月色稍暗,斑驳的树影也变得分外陌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