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了初雪，北秦的冬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苏嫔娘娘可听说了？承乾宫那儿什么动静也没有，这都两天了，是死是活也得给个定数了吧？”谢玖渡倾身给千暖倒了一杯茶，笑道。
千暖看了她一眼，垂眸道：“皇上与她毕竟是多年的夫妻了，情之至深，舍不得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贵妃也未见得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是些私人恩怨罢了。愿不愿意帮她报仇，是祁昱的事情。祁昱下不了手，她自然会接过屠刀。
“那么娘娘你呢？”谢玖渡轻声道。
千暖微怔。
谢玖渡也没有久留，又聊了会便走了。千暖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微微抿唇，双手忍不住捏紧了袖子。是啊，她也不甘心，凭什么沈雪怡顶着她的脸，就能让祁昱下不了手？她这几年来身处晋先生的局中，沈雪怡是晋先生最锋利的刀，刀锋所指，就是她孙千暖！如果不是她凭着前世的智慧和武功，几次险象逃生，恐怕如今她早已是一抔黄土，去阎王爷那儿深造不知多少回了。
她从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如今，更不可能。
“娘娘，不要着了谢美人的道儿啊。”疏桐忍不住提醒道。
千暖回神，望着她浅浅一笑：“我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只不过她有一句话说对了，两天过去了，是死是活，该给个定数了。”
……
“皇上，苏嫔娘娘来了。”林安在外高声禀告。
祁昱叹了口气，搁下笔：“进来吧。”
千暖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将几碟精致的点心放在了桌上，然后端出一壶茶。“皇上，批阅了这么久的奏章，也累了吧，歇会儿吧。”千暖温顺地笑道，“天气冷，臣妾泡了壶热茶。”
“你为了沈雪怡的事情而来的吧？千暖，你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想说什么，就说吧。”祁昱在桌边坐下。
千暖愣了愣，旋即笑着提起茶壶。注入杯中的茶水碧绿通透，就像倒茶的少女一样。清香四溢，水汽氤氲下，祁昱有些看不分明她的眉眼了。
“皇上可还记得，去年夏天，臣妾在玉泉宫泡的那一壶茶？”千暖浅笑依稀。
“记得。”
“来邀请臣妾的人是悦贵嫔，悦贵嫔是站在沈雪怡一边的，这早已不是秘密。在被丢进湖里之前，我也听见了一些话，大抵上是说此事乃是沈雪怡的命令。当然，这些都是我的一面之词，皇上是否愿意相信，臣妾不敢强求。然而在南越发生的事情，若还是不能让你下定决心的话，我只能说，苏梨若信错了人。”
茶杯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然后砰地一声碎了。祁昱恍若味觉地甩了甩手，抬头看向千暖。他的目光深沉难言，仿佛是深海的暗潮，汹涌澎湃。
“说到底，你还是在怪朕，怪朕狠不下心杀她，是吗？”
千暖望着他的眼睛，没有否认：“我记得我说过，沈雪怡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看着她顶着我的脸招摇撞骗，我就觉得很恶心。你若舍不得她，那便舍了我吧。”
闻言，祁昱面色骤沉，一把拉过了她，将她抱在怀里狠狠地蹂躏了一番。末了，他抵着她的额头道：“朕不会允许你离开的。你若是敢抱有离开的心思，朕便打断你的腿，把你囚禁在储秀宫！”
千暖抿唇，无言地笑了。
祁昱放开她，旋即道：“林安！”侯在门外的林安匆忙推门而入，便听他道，“给承乾宫，送杯酒去吧。”闻言，林安愣住，半晌没动。
“林近侍这是怎么了？皇上的话，你没有听见吗？”千暖在一侧悠悠地说道，“对了，今儿下了雪，天气冷，记得把酒热一热。”
“是……”林安看了她一眼，垂手退了出去。
一时间，御书房内谁也没有再说话。祁昱侧对着千暖站在窗前，几片雪花落到他的肩上，很快就融化了。突然，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他，少女吧额头贴在他的后背上，轻声道：“祁昱，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是不是觉得，其实我也不过如此？”
祁昱没有回答，只是把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是，我承认，我容不下她。从当初重生后第一次看见她，看见她那张与曾经的我一模一样的脸，我就知道，我容不下她。她怎么可以占据了你这么久的时光，还让你对她下不了手？我恨她，恨她是晋先生的人，恨她参与晋先生的阴谋，害死了绯绯和椒姐姐，恨她把我的生活毁得一塌糊涂……”千暖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沾湿了祁昱背后的衣服，一层一层渗进去，染上了他的后背。
“我以前跟着晋先生学武，是走江湖的，性子难免沾染了江湖习气。我小肚鸡肠，我斤斤计较，我只知道，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沈雪怡要杀我，我就不可能放过她。”
“我知道你终究念着她的好，可是却不想这一切从一开始，从沈雪怡的相貌开始就是一个圈套。难道，苏梨若的模样，真的那么重要吗？如果当初我没有死，只是被毁了容貌，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祁昱叹了口气，转身将她揽入怀中，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是朕舍不得动她，只是怕你锋芒过盛，最后伤了自己。你要知道，这后宫里头，朕并不能护得谁周全。”
“我能自己保护自己，而且，我只是睚眦必报而已，却不是喜欢找麻烦的人。人不犯我，我自然不会闲着没事去找别人的不爽快。”千暖破涕为笑，抱着他精瘦的腰身，晃了晃，“我知道你最懂我了。”
祁昱失笑，叹了口气，罢了罢了，随她吧。
“皇上。”林安的声音在房外响起，然后他走了进来。
“处理了？”祁昱问道。
林安踌躇了一下，道：“她不肯喝，她说，她想见您。”
“皇上。”千暖走上前，道，“就让臣妾去送送她吧，正好有些事情，也说个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