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超度亡灵中的年长者，别的和尚都叫他枯荣大师，明枫叫他大师。
那些时日里的某一天上午，好奇的明枫坐在了亭子中大师的对面。大师闭目养神，喃喃自语的念着佛语，手里不停地敲着木鱼。
那一幕使明枫陷入了无限的恍惚中，那一刻，他突然想起来一个子成长以来从未想过的问题问题：三界外、五行中，人活着到底所为何事……
他问，结束了喃喃自语的大师，大师只是笑而不语。
最后，他问急了，大师说了回了一句，“施主，人活着就是为了活着！”
“大师，这像是在绕口令！”明枫显示出了着急。
“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说着大师从身后的布袋中拿出了一本泛黄的厚厚的书。明枫以为是本佛经，等到那本书到他手的时候，却发现是本武侠小说《天龙八部》。
他陷入了哭笑不得的境地，“大师，这是本武侠小说……我看过……”
“那就继续看，不断地看，反复的看，直到看懂为止……”
“可是……可是大师……”
“阿弥陀佛……如是我闻……”大师闭上了眼睛，继续喃喃自语。
之后，他陷入了疯狂的阅读之中，他苛求从《天龙八部》中找出自己所求的答案，但翻了许多遍直至将书翻得破烂不堪的时候，他依然没有能到自己所求的答案。
“大师……里面除了打打杀杀、阴谋诡计、儿女情长之外我似乎没有读到什么……”
“阿弥陀佛……如是我闻……继续读……”枯荣再次显示出了自己高深的佛学修养。
明枫再次陷入了如是我闻的苦读中。
饥荒还在蔓延，看着日渐减少的粮食沈丽婷陷入了焦躁不安的状态中。五岁时差点被吃掉的记忆在此刻居然那么历历在目，她害怕饥饿、害怕贫穷、害怕她所珍爱的亲人一个个死去。
某天她的女儿莫愁处于高烧的时候，她愤怒的斥责丈夫的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他的丈夫居然没有和往常一样，和他争吵或乖乖听话去找医生。而是用了一句“如是我闻”……
天气转晴的时候，明老太爷仅存的头部已经在潮湿的天气中发霉，而松木打造的身躯居然也长出了浓密的青苔杂草。
“大冬天了，怎么会有这样情况……”从城里赶回来的李成安面对此种情况时一脸迷茫。
明枫不能作答，明好不能作答，就连学校的老师李想也不能作答，所有看到过这种情况的人和李成安一样陷入了无尽的迷茫中，期中还夹着者些许的焦躁与恐慌。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在灵堂前睡醒的明好发现，棺材上的些许青苔与杂草居然一夜之间茂盛了起来，以至于整个棺材都淹没在了青苔杂草丛中。
“难道，爹在怪我……怪我对他的不敬……”明好拷问着自己。
与她同时拷问自己的还有明枫，整整一夜，明枫坐在院落的亭子中，看着灵堂前不断冒出的青苔杂草
感到异常的不解。
没有人可以可以作答，也永远不会有答案。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明枫组织人开始清楚棺材上的青苔杂草。
那些青苔杂草是那样浓密坚固，以至于铲秃了好几把铲子与锄头。
接近中午的时候，人们终于铲掉了棺材上的青苔杂草。在木匠、纸匠的合理写作之下，长满青苔杂草的棺材再次恢复了原来的摸样。
吵吵嚷嚷、觥光交错的人们在最后一顿送别明老太爷的午餐之后，终于将棺材抬出了明家大院。
明家的坟在存在于后坡山脚，因此不多时，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就将明老太爷送到了一生的终点。
“闻所闻而来，闻所未闻而去……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是世界名曰极乐……其国众生，无从众苦，但受诸乐……”看着缓缓下葬的明老太爷，枯荣忧伤的念着阿弥陀佛。他宛若看到了几十年前，宁武县城中明家的分崩离析，宛若看到了十几年前传统的消声灭迹；他宛若接近了真实，但丁春秋“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红卫兵的“毛主席万岁”，却始终回荡在他耳边，让他感觉到的真实日渐与过往的岁月交织在了一起，到底那里是真实，那里是梦境，许多时候，在喃喃咒语中，他已丧失了寻找的勇气。看着缓缓下葬的明老太爷，他知道一个时代结束了，终于结束了，结束的那样彻底，结束的那样干净利落，没有留下让人们可以追寻到的任何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