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父亲带她来到了阳台,指着楼下罂粟园里的支那人。
她想了想,想努力想起来,可什么都不再记起。之后,她被关进了卧室,支那人被集中了起来。
“谁把报纸给了孩子?”从门缝里,她偷偷瞄到了父亲的中国翻译怒气冲冲的问。
没有人回答。
“是谁?”父亲用母语继续问。
依然没有人回答。
枪响了,不知从哪儿来的枪声。
门缝里,她看到一个支那人倒了下去。
“是谁?”父亲的中国翻译用支那话继续问。
依然没有人回答,于是第二个支那人到了下去。
“是谁?”父亲的中国翻译说话的时候,换了位置,她看不到他,却看到了一个年老的支那人站了出来,脸上满是皱纹、皮肤黝黑、牙齿熏黄熏黄的,“是我说的,你和他说,”年老的支那人指的是父亲,“你告诉他,他们小日本鬼子,迟早要灭亡,迟早要从中国的土地上滚……”
又一声枪响了,她看到年老的支那人到了下去,倒在了门口的石阶上,脑袋掉落到了石阶边的青石板上,脑浆迸裂,但是,那眼神居然盯着她……穿过石阶,穿过厚厚的铁门,从门缝挤了进来,才穿越她的眼睛,直射进了她的脑海,放佛在告诉她:你们小日本鬼子迟早要完蛋,迟早会从中国的土地上滚蛋。
那之后,她病了!
整日头晕晕的,那个掉落的脑袋和刺穿她心灵的双眼一直折磨着她,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血红血红的罂粟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割罂粟汁的支那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她和父亲割裂了,虽然他依旧爱他,依旧满足她提出的任何要求,可她却不再爱他,在她的眼里,父亲成了某个故事中的暴君或是支那人眼中的鬼子刽子手。
罂粟花开的季节里,她总会躺在楼顶宽阔的阳台下看下面割罂粟汁的支那人!那么机械式的割着,纵使监督他们的自己人拿皮鞭抽她们,对他们恶语相加,他们也如同没有听到似的不言不语,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有一天,她问母亲,父亲他们是不是真拿支那人做实验。母亲惊讶的看着她,“孩子,这是男人们的事情,我们女人不改过问!”
“母亲,我觉得父亲他们不对……”
她的母亲,一个只把自己拿男人附属品的日本女人,跟着她的父亲,从北海道飘扬过来到满洲,生活在罂粟园,显然将罂粟园当成了自己的全部。日本、满洲、支那、美国、珍珠港或是别的什么从报纸上看来的东西,她怎么懂!因此,当她在她的面前评论父亲、父亲的同道所做的功过是非时,她哪里会懂!
在她,在女儿的眼里,母亲的世界只要北海道小镇上方圆几公里的土地,迁到满洲了只有山谷里小河边上的罂粟园。可是她,也唯有她,年幼的她,能够嗅出支那人的力量,支那人的危险,从哪些冷漠的目光下、机械的协作里、迸溅的脑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