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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馆内的睡梦中,李世颖第一次梦回常水沟。暗黄色的岁月里,哥哥、弟弟、妹妹依偎在父亲的怀抱里。父亲回家不久,母亲在地上忙碌着做饭,母亲深情的看父亲的时候,父亲也在看在母亲。暖暖的热炕头摆满了父亲从城里带回来的饼干、罐头、午餐肉、鲜艳亮丽的衣服和机关干部专用的钢笔、铅笔、办公用纸。
“爸爸,我想和你去城里。”哥哥吵嚷道。
“爸爸,我想弄一个大大的冰车。”
“爸爸,我想买好多好多的书。”妹妹说。
“世颖,你想要什么呢!”父亲问自己。
“我想要天天看到爸爸。”
“奥……这个啊,这个恐怕有点难奥。”
忽然一阵风吹过,温暖的屋舍消失在了茫茫的白雪中。她和母亲、弟弟、妹妹目送父亲离开。母亲想让弟弟和父亲说句告别的话,弟弟破天荒的来了句,“傻逼”。母亲、妹妹和她不解的看着转头消失的弟弟,然后听到了父亲忧伤的叹气。父亲消失在漫天雪花中的时候,她分明感觉到了划过脸颊的热泪。
又是一阵风,她发现自己靠在一个英俊的男人的肩上,对面是连绵不绝的黑山头,他们在一节车厢里。他问英俊的男人他们为什么在车厢里,他们在什么地方?对方却是陷入了深思。她想看清那张英俊的脸,可夜色下,不管她如何努力,那张脸总是若隐若现,模糊不堪。像自己的舅舅,又旅途中遇到的马致远,又像是摸个未曾相识的陌生人。
然后,她发现,自己醒了。
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窗子咯咯作响,偌大的两只老鼠从床底窜了出去。她想到了某个灵异故事中的情节,于是越想越害怕,害怕的哭了起来。
“爸爸,爸爸……舅舅,舅舅……”
她拼命的喊着她所珍视的人的名字。
父亲推开门看了看她,说孩子你做是不是又做恶梦了,没事的,乖乖睡吧,然后关上门消失在了黑暗里。舅舅从窗口看了看她,说,孩子你做噩梦了吧!赶紧起床了……她照着舅舅的吩咐想起来。可就在这时两只大老鼠居然又返了回来。它们居然跳上了她的床,在她眼前不足十厘米的地方满是嘲笑的看着她!
“舅……舅……救我……”她想喊出来,她使劲全力的想喊出了,可那声音总是发布出来。然后她哭的更大声了,她的哭声越大,那两只老鼠居然越变越大,越变越大,直至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那黑影贴近她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自己满是恐惧的哭声。于是同时,头顶的等亮了。一个男人出现在了她晶莹的泪珠中。
那是明枫,她的舅舅。
她噌的一下,掀开被子,钻进了舅舅的怀抱。
“傻孩子,做噩梦了吧!”
“嗯!”泪水洒满了明枫的脖颈。
“做什么噩梦了!大灰狼来了?”
“不是……是大老鼠……大大的老鼠,特别特别大,窜上了我的床……”
“怎么会梦到老鼠……”
“舅……我想家了,想爸爸了……都一年多没见过他了……”
“等过段日子,舅给你买张票,回去找他吧!”
“不不……不嘛……”
“为什么啊……不是想他吗?”
“舅需要人照顾的……”
“舅不要人照顾,舅都是大人了。”
“屁也,还大人呢……就比我早吃了几年干饭而已……”
“啊……不撒娇了。”
“不撒娇了!”
“不撒娇那就睡吧……给你关灯……”明枫挣脱李世颖,朝开门口的开关走了过去。
“舅!”
“又怎么了?”
“能不能不关灯?”
“啊?”
“我害怕……”
“好吧,真服了你了。”
“舅。”
“嗯。”
“还是上来睡吧?”
“算了,我怕你把我当成老鼠,咔擦,给掐死?”
“喂喂,明枫,我有那么凶吗?”脱口而出的时候,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居然直呼其名。
明枫诧异的看着她,她诧异的看着明枫。
“你刚才说什么……你叫我什么?我是你舅?”反应过来的明枫指着李世颖的鼻子假装发怒,
“明枫,明枫,明枫,明枫……明枫……明枫……明枫怎么了……”
“好吧,算我服你了……你想怎么叫就这么叫吧。”
“明枫!”
“嗯。”
“嗯,不错,配合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就是……就是……我干嘛要告诉你!”
“为什么呀?”
“秘密。”
“秘密?”
“嗯。”
“好吧,我懒得听……赶紧睡了!”
“明枫,沙发上睡不好的,还是上来吧……我还是害怕。”
“不……哎……你叫我舅我就上去?”
“舅……舅……舅……舅……”
“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