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尘带路,宣明紧随其后,在N大校园内游荡。
N大落址在闹市,与周遭的甚嚣尘上格格不入,校园内更多的是扑面而来的书卷气。有踩着滑板呼哨着结伴而行的大男孩,有手牵手并肩而行的含情脉脉的情侣,也有捧着一叠书低头快走的赶场子的普通学生。无论何种身份,他们的心都是沉静的,如浸润在一汪清潭中的温润鹅卵石,简约而不失厚重。
落满枯黄树叶的林荫大道两侧,种满了高大挺拔的法国梧桐。奚尘在前面蹦蹦跳跳,脚踩枯树叶发出“嘎吱”的脆响,不时回过头来招呼宣明:“宣主任,您快点!不然要迟到了!”
宣明前进的很慢,走走停停,偶尔出神地轻抚法国梧桐粗糙的老树皮。老树皮是一本不为人知的日记本的老旧封面,里面深藏的数不胜数的记忆,有几人知晓呢?
“这些树已经变种了,不是纯粹的法国梧桐。”
“哈?”奚尘讶异道,“宣主任,你怎么知道?”
今天宣明的脾气出奇的好,竟耐心地向奚尘解释道:“我的大学就是在法国读的,那里的梧桐树,叶子更大,树叶上的绒毛更厚。兴许是气候不同吧。”
“法国?是那个化学化工超级好的里昂一大吗?”奚尘的重点显然落在了宣明的学历上。
“你怎么知道?”大多数大学生了解英国和美国的高校,却少有人关注西欧几个小国家。
“因为呀,我们秦老师经常给我们安利里昂一大呢!”说到一半,奚尘想起第一天实习时宣明在电视里看见秦木的失态,顿觉尴尬。
宣主任……对秦老师的生活一无所知吗?
“呐,对了,今天的第一节课就是秦老师上呢!是《量子物理与物质结构》哦,正好你们俩可以叙叙旧……”她笑着打哈哈。
“……死老头。”半晌,她听见宣明像挤牙膏一样,从牙缝中恶狠狠地挤出三个字。
两人抵达教室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不光前排被各路学霸占领,后排也不留空位,只剩下最后一排憋屈在角落里的两张位置无人认领。宣明不介意,挑了最里面的座位坐了。奚尘上午没课,与其闲着,不如和宣明一起听课。
关键在于听秦老师的课,以后就算继续在N大读研究生,也很难有秦老师的课上了。
没有人知道她舍不得。
可是谁都知道,肄业是每个人不得不走过的该死的别离。
秦木来过里昂一大,甚至在那里读过书?她却从未在异国他乡遇见过他。
直到她逐渐放下对他所有的不正当幻想。
初到浪漫之都巴黎后,她茶饭不思,向着东方;逐渐在纸醉金迷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立足后,她试图让自己不再去感怀在时间上和空间上都很遥远的人和事;再后来,她一度认为,自己最初的选择是无比正确的:没有人真正可信——尽管,在国内和国外,她似乎都没有未来。
她的未来是什么?取得一份引以为傲的事业?结婚生子?
谁能保证,她不会像妈妈一样,夫妻间貌似相敬如宾,实则支离破碎?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对不起,她做不到。她宁愿没有未来,也不要未来的某个孩子再受到伤害。痛苦,由一个人承担就够了。
她抬起头时,上课铃恰好打响。灵动的钢琴声中,秦木身着灰色的大衣,夹着讲义,嘴角噙着微笑,信步走上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