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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曳尾涂中

何跛道:“白驼山派欧阳启?莫不是欧阳连珠之子?他来寻宁大哥作什么?”

厮仆道:“他手持一张图,说是什么宝藏的藏宝图,专程来拜见庄主。”

何跛惊讶之余大为不解,袁珙却道:“我知他所来为何。”

何跛道:“为何?”

袁珙笑道:“碧鳍灵龟!”

何跛道:“碧鳍灵龟?”

袁珙道:“不错!”接着道:“白驼山派善使蛇毒,江湖皆知。前几****听闻江北丁家山一带有几名船工被人用蛇毒毒死,按察司监察缉凶,查到了白驼山派头上。我过江之际听说白驼山派为了争夺‘云冈宝藏’藏宝图,与星宿派结下了梁子。星宿派使毒的手段原本不在白驼山派之下,二者争斗,门下弟子多有死伤。后来有白驼山派弟子中得‘金蚕蛊’蛊毒,中此蛊毒者并不立时毒发,而是潜藏在中毒者身上毫无异状,发作之际或是数年之后、或是数十年之后,期限不定,而且有传闻此蛊能从一人身上转染另外一人,白驼山派惧怕此毒之害,到处打听驱蛊办法。后来欧阳连珠听闻‘庐涧医士’柳赟擅用蛊毒,遂派人寻找,许他倘解‘金蚕蛊’毒,白驼山派将以‘云冈宝藏’宝图作为酬谢……”

话音未落,何跛道:“‘庐涧医士’柳赟?”

袁珙道:“正是。”

何跛道:“相士可知宁大哥前去解救的猿功门掌门人所中之毒出自何人之手?”

袁珙道:“柳赟?”

何跛点头道:“不错!”

袁珙道:“要解‘金蚕蛊’之毒并不难,第一步便是要借‘碧鳍灵龟’分辨中蛊者。”

何跛道:“原来如此!”

袁珙道:“八卦洲北有一滟滪石岛,名曰‘隗英岛’,草木不生。前些日子我听闻一些江湖上使毒的门派曾集聚于此,共求在武林大会争占一席之地。”

何跛道:“竟有此事?此番武林大会,也将这些门派邀来了?”

袁珙道:“五毒教、白驼山派、星宿派、哀牢山派、苗刀门等均是以施毒使毒的功夫见长,这些门派拳脚刀剑功夫不见得位列上乘,但论名声却不逊任何江湖大派。”

何跛道:“相士之意我已懂得。”

裴定云依旧迷惑,却听何跛又道:“‘碧鳍灵龟’是解毒神物,得此者非但可保自己门派弟子,更可在这众多门派里独起一帜!”

袁珙点下头,良久无言,舒一口气,道:“‘奇琛异宝,世人之所必争’。”

何跛接口道:“‘不若寻常历履、易简行藏,可以完天地浑噩之真’!”

言罢二人但笑不语。

裴定云犹自迷惑,何跛道:“这便是庄子言下‘楚国神龟宁愿曳尾涂中’之道理了!”说罢随了厮仆往庄外而去。

裴定云不解道:“‘楚国神龟宁愿曳尾涂中’,是何寓意?”

袁珙道:“《庄子》中言,昔日庄周隐居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请其入朝为官,庄周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以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二大夫答:‘宁生而曳尾涂中。’庄周笑道:‘吾将曳尾于涂中矣。’”

裴定云笑道:“原是这般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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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准备充余,遂乘驾马车一路行往荆楚之地。

行了五日,到达六安南一道荒岭,袁珙喊住车夫,向了何跛道:“此处稍停,我三人去‘万家冲’拜见一人,得他一语,可叫我等省去许多功夫。”

裴定云忖:何人有如此能耐?何跛也是疑惑不解。

眼见袁珙行过一段卵石铺就的小路进入庄里,二人只下车信步闲逛。

何跛道:“此庄距大神农架十万八千里,如何有人能知‘天箓鬼仙’的下落?”

裴定云只是摇头。

二人不知觉间已向庄外行出五里,见路边一座短亭,便要走进,谁知亭中已然站着一名老者,左腋挟持一把古琴,右手握着一道令牌兀自观看。

何跛低声道:“这人着实古怪。”

这一语本来声音极轻,不料那老者耳力极好,蓦地转头喝道:“你背后说些什么?”

何跛一惊,道:“我二人途过此处,无意滋扰,前辈勿怪!”

老者剑眉倒竖,叫道:“你是何人?跑至‘万家冲’做什么?!”

何跛心中不悦,忖:你“万家冲”难道是万金福地?旁人便不许踏入半步?不答他话语,转身就要离开。

裴定云见那老者身子一闪便拦在他二人之前,说不得是要与他二人动手,打眼却瞥见他擎在手中的令牌,脱口而出道:“‘邀剑令’!”

那老者反吃得一惊,道:“你怎知晓?”

裴定云只是忽的心头灵光一现,他从未真切见到‘邀剑令’模样,方自并不确定,此时才知所料不错,见那老者手中令牌周身黝黑、黯淡无光,不知究竟是何材质,只笑道:“御剑公子广邀同好,五月十五华山之巅品评论剑,此事人尽皆知,我如何不识得?”

老者更加惊诧,道:“你知五月十五品评论剑之事?”

裴定云道:“御剑公子剑法超群,江湖中谁人不知?”

闻此语那老者却变了脸色,鼻子里“哼”出一声道:“什么剑法超群!竖子晚辈,不识天高地厚,一个二十岁的娃子能懂几套剑法,偏生要评品精奥,骄恃自居,还敢以‘论剑’之事发令邀我?!”说完竟“咚”的一声将令牌扔下,径直向亭北而去。

这一下大出裴定云所料,他只道那老者持了“邀剑令”思索赶赴华山的事情,孰知提及太华御剑生时他言语中竟如此轻蔑,未待裴定云回过神来,那老者背身却又远远的道:“你等决不可尾随于我!”,左手将古琴一托一甩,此时二人离他身后将近一丈,仍感觉一股内力向他所在之处向这边推来,两人站立不稳,双足退步一个踉跄。

何跛既惊且恼,好奇之心更自大胜。忖:你越不叫我尾随,我就偏偏尾随,看你又能如何。转首道:“咱们岂能受要挟于这老儿话语,现下便要尾随他而去。”见裴定云站住不动,道:“裴少侠不愿去?”,裴定云只点下头,还未开口待言,何跛已然迈步追了上去。裴定云记起莫愁湖观剑之事,竭力克制好奇之心,他既知何跛号称“苍山遁地鬼”,逃遁隐匿的功夫自然不在话下,随手捡了地上的“邀剑令”,翻过来一瞧,背面却是以阴文篆写着“以气御剑,伤杀无形,随心所致,动如雷霆”十六个字。裴定云心头一震,忖:这十六字如此锋芒,无怪那老者着恼!

还待细瞧,却听得不远处忽高忽低数声口哨。口哨声由轻渐重,由少渐多,开始像是只有数人,后来已成了十几、几十人,这哨声又与寻常口哨声不同,此起彼伏,极具特色。裴定云听得真切,心底里一阵不安,刚找见一颗槐树在旁躲了,却见东面“嗖嗖”几个人影,正往老者与何跛所行之处围聚。

裴定云心中一紧,借势也悄悄跟上,这时南面一群乞丐也自向这里围聚。裴定云不敢探头查看,却远远听得一人高声叫道:“少林与丐帮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少室庵、延寿庵、弥陀庵的众位师父怎的今日偏与丐帮六安分舵过不去?”

裴定云侧首瞧看,见不远处有一座乱石冈里面密密麻麻站了不少人,他未寻见讲话者,却听人群中又有人道:“阿弥陀佛!佛门弟子岂愿枉生争执?贵帮六安分舵下下战书也倒罢了,怎的辱及我方丈及众位堂庵师伯?辱及方丈师伯也倒罢了,怎又辱及我少林宝刹和达摩祖师?”

先前那人声音微变,道:“战书何在?可否容予一观?”

但闻中间一阵静悄,无人言语,少顷才又听这人道:“哪个小贼盗用严长老名号,写出这等必欲两派交恶、不结仇冤誓不罢休的战书?!”

话音未落,但闻一人声音高亢,道:“非如此怎请得动两派众位大驾?”

裴定云一瞧竟正是亭中的那名抱琴老者,还未明白此中情由,便听人群中一阵骚乱,只是嗡嗡嚷嚷的听不清说些什么,片刻未及,只听到“砰砰磅磅”的打斗之声。

裴定云站在远处,见那老者纵起落下,左手挟琴,右掌挥动,人群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其一路过来毫发无损,当真是所向披靡,心中不觉暗叹其武功高强。

挟琴老者一个纵身跃出人群,就地坐下。两派众人面向他而立却迟迟不敢上前。那老者哈哈一笑,将腋下古琴放于左手之上一托,道:“久闻少林‘罗汉棍阵’、丐帮‘打狗棍阵’冠绝天下,看我今日以‘无形七弦剑’将双阵攻破,也叫江湖中传扬开我这一路绝学功夫!”

两派之人本就满心郁愤,听闻此语,更加怒不可遏。

本来两派联手,是江湖中万难一见的场面,何况‘罗汉棍阵’与‘打狗棍阵’两大阵法?裴定云探了半个身子出来,见那老者双手轻拂,闻古琴琴音悠扬,顿挫有致,全不似出手动武的架式,但忖既然他方自亲口说什么“无形七弦剑”,听来不像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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