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转眼到了1995年,房改政策出炉了,工厂分到个人头上的住房取消租金,按国家规定统一购买,而且只按成本价,然后发给房产证,拥有产权和土地使用权,以后可以进入市场自由买卖。
应该说这是一项很大的福利,有些退休的老工人刚开始接受不了,解释清楚后,都拿出多年的存款付房款,在职职工可以先付一部分,剩下的按揭贷款,每月在工资里扣除,利息非常非常低。
大多数人早做了准备,到具体实施的时候基本没有问题,对卢孝芬就成了难题,她的钱当初母亲拿去,被两个弟弟瓜分,大弟卢孝文找了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带来个女儿又生了个儿子,好歹定下心来过日子,小弟卢孝革拿钱辞职去做生意,亏得血本无归,没了工作也不去找事做,自生难保。
卢孝芬收不回丈夫生命留下的钱,每月还要寄钱给母亲,幸亏公公婆婆帮衬,母子俩的生活得以维持,可要买房子就头疼,费了九牛二虎弄到手的房子不可能放弃,写信给母亲兄弟说明情况,哪怕是借也要先帮她度过难关,事情败露了她没脸面对郝家人,更对不起死去的丈夫。
母亲很快托人回了信,她也是有苦说不出,小儿子卢孝革在外面欠了很多债,已经没有人愿意借给他们钱了,最大的帮助就是不要她每个月寄钱了。
卢孝芬烧了信,怕儿子发现告诉爷爷奶奶,无奈求助好姐妹小芝夫妇,小芝大骂她糊涂,把儿子的抚恤金拿去填娘家的无底洞,看她哭得伤心,心又软下来,可他们夫妇也要买房,没有多的钱借出来。
小芝想到了蔡艺华,她是郝振伟的干妈,经常送这送那的过来,蔡家有钱,如果卢孝芬开口,她一定会帮忙,可卢孝芬不敢,怕秘密泄露,公婆知道了面子过不去,追问起钱来没法交代。
一筹莫展的时候,郑如强想到了主意,以他们夫妇的名义找涂佳蓉借,小芝清楚丈夫带上她无非是她爱吃醋,这些年,她已经放下了。
郑如强他们当年战天斗地结下的情谊深厚,涂佳蓉又是慷概相助的人,于是小芝交代丈夫自己去找涂佳蓉,而且要保守秘密。
卢孝芬买房子的事情解决,每月扣掉房款,剩下的工资只够生活,还不能有额外的支出,苦恼借的钱怎么还,尽管涂佳蓉对郑如强再三说,什么时候还都行,可终究得还啊,只有把年终奖和儿子的压岁钱节约下来,可计划永远大不过变化,快到元旦的时候,厂里全部停下来,宣布破产转换机制。
工厂经过一次次裁员,采取了很多的手段和措施,无奈纺织市场疲软,陈旧的机器设备不能满足市场的需要,市政府和纺织局尽力扶持,可窟窿越填越大,资不抵债了,必须动大手术了。
结果就是,老的生产线停止生产,与之配套的人员全部裁减,机器能转让的转让,厂房卖掉,解决分流职工,剩下能生产的进行资产重组,分配到每个员工头上当股份,全面适应市场经济管理模式。
消息传开,犹如引爆了地雷,厂里的老工人气愤不已,他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工厂突然之间毁于一旦,那十年还有盼头,如今厂房要卖给房地产搞开发。
感情上难以接受,加上一家几代都是厂里职工,工厂早已成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一家几口人突然失去经济来源,要生活要付房款,孩子要读书,大家把怨气撒向厂领导,是他们管理不善造成的,成群结队的到厂部讨说法,责骂声哭闹声一片,有的激动时居然动手打人,厂领导为避风头,不敢来厂里上班,纺织局派专人下来宣讲形势,没人听得进,只想他们的切身利益得到保障。
厂里解释不通,于是结伴到市政府静坐示威,市领导派出专人安抚,端茶送水,请来医务人员蹲守,以真诚温暖老工人的心,愤怒的情绪消除后,再耐心细致的讲解国家的方针政策,形势所迫,大家慢慢冷静下来思考,纺织行业下岗的人千千万,不得不接受现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