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形回到宫殿,弥迦王已经透支到了极限。他几欲跌倒,踉跄着的一手撑住墙,垂着头艰难的喘息着。
“王!”
荆棘惊呼着想要去扶他,却见他背对着她竖起了手示意她不要靠近。
“我没事,你去休息。”
他高大的背影却显得脆弱。
荆棘鼻子发酸,往外走了几步却不放心的回头奔向他,震惊的发现他扶着墙呕了好几口血。
“你受伤了?!”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荆棘不知所措的抱住他,心里绞着剧烈的痛觉。
“我没事,你别哭。”他微微蹙眉,连唇都退尽了血色却还在安慰她。
“都怪我!都怪我!假如我没有乱跑,就不会害得王受伤!”荆棘失声痛哭。
弥迦王的眼圈微微泛红,他苦笑着低语道:“不是你的错,你只不过是……想要躲开我。”
“我……”不是语塞,而是心里的窒痛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忍看她这幅模样,弥迦王笑了笑:“我没关系的荆棘,你去休息吧,再过几日,等我恢复了就带你去找星曜,好吗?”
他笑着,心里却极难过,他放不下她,却不得不送她离开。他抬起手轻轻拭去她腮边的泪,发现她的脸上有一道被树枝划伤的细小伤痕,洁白的指尖轻轻碰触,搜尽了身体里最后的一丝能量为她抚平了那不值一提的伤。
这就是被人喜欢的感觉吗?她的心迷惘了。
她将他扶到床上,替他拉好天鹅绒丝被,他的脸色竟然比床单还要白。
“吸血鬼没有伤到我,我只是用了太多的灵力,睡一下就好……”
“我陪你!”她看出他想要说什么,急急的堵住他的话。
弥迦王苦涩的一笑,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就让他“自私”一下吧。
“别告诉任何人今晚的事,答应我。”他疲惫的模样苍白而温柔,像一枝孤寂的百合花。说完这句话,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晨曦微露,荆棘从彷徨不安中挣醒——她竟然趴在弥迦王的床边睡着了。
她看向弥迦王,他还在睡,优美的眼睛和嘴唇轻轻的闭着,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晕。知道他正在自我修复,她安心的笑了一下,忍不住偷偷的看他。
他与星曜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的容貌其实是相近的。可是以前,她从来都不会觉得他们长得像。
这是因为他在她心里一直都是个神袛一样的存在,高不可攀,她视他如视抽象而尊贵的王权,而不是一个俊美与否的人。
现在,她对他有了更丰富更亲近的感觉,她忽然意识到——他是一个男人。
一个默默喜欢她,愿意为她付出的男人。
“荆棘……”弥迦王忧伤的梦呓,不知他梦见了什么,俊秀的眉宇锁了起来。
“我在这里。”她主动牵住他的手,因为他的温柔,帮助她度过了最辛苦的那个阶段。
似是感觉到了她在身边,弥迦王缓缓的醒来,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世界如初生般的美好。
“一醒来就能看到你,真好。”他微笑着说。
荆棘的心被悸动,这大概是她听过最美丽的话了。她很感动,也很羞怯,她不知该如何回报。
“你好些了吗?”她红着脸问。
“好多了。”他微微敛起眉心,“你都没有休息吗?”
“有啦,我有趴在这里睡。”她指了指他手边的位置,突然发现自己还一直握着他的手,“对不起!”
她仓皇而笨拙的松了手。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柔软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轻的像一片绒绒的羽毛,却惹得她心头一阵拂不去的酥痒,“我喜欢你这样。”
她抑制不住的脸红,心怦怦乱跳,慌张的躲到桌边倒水。
“喝点水吧。”她的眼睛不敢看他,以前是因为敬畏,现在呢?她对他已经悄悄有了改变。
“你又咬唇了荆棘,与我呆在一起令你不舒服了吗?”他问。
荆棘一愣,也忍不住的问自己,答案是毫不迟疑的否定。甚至,她喜欢与他呆在一起,喜欢他身上安详宁和的气息,喜欢被他所喜欢的感觉,一颗饱受痴爱摧折的心也因他的体贴和温柔而不再彷徨。她忍不住偷偷的想,如果她是属于他的,那她的人生该会多简单多幸福啊。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她痴痴的低语,神色很是忧伤。
她失落的模样令弥迦王心痛不已,他自责的向她道歉:“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总是忍不住,请你原谅我,我并不想要你为难。”
荆棘摇了摇头,鼓起勇气:“我……喜欢星曜……”
弥迦王的眼神一瞬黯淡,他忍着锥心的痛,缓了好一会儿:“我知道。”
“我已经是他的人了!”鲠在喉中的话终于说出了口,荆棘望着弥迦王,等待着他的反应。
“我知道。”
“你知道?”倒是她震惊了,“你不介意?”
“这是两回事。我喜欢你,不管你喜不喜欢我、选择与谁在一起,我都喜欢你。如果因为你喜欢别人,我就停止了对你的喜欢,那便不是真的。”
他的话让她好感动,可是他为什么要喜欢她呢,她又不好……
看着她眼里泛起了水雾,弥迦王苦笑着幽幽道:“别担心,总有一天,我会不再喜欢你。”
不再喜欢她……他的语声回荡在她的脑海里,竟是怅然若失的滋味。
等等!她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她好自私,好可恶!
咚咚咚——“雅索,你在吗?”
伴随着敲门声响起了诺莎的声音。
“不要说昨晚的事,好吗?”
荆棘点了点头。
“进来吧。”
房门被轻轻的推开,诺莎看到了荆棘,明显的一愣。
“有事吗?”弥迦王问。
诺莎收回目光投向弥迦王:“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外人,你说。”
女人感受的到女人,荆棘不禁退了两步,同时也小小的纠结于他们的亲密。
“你的脸色不好。”诺莎对着他鞠躬,同时牵起他手亲吻他的手背。
“最近有些累。”
“是吗?”诺莎若有所指的扬起眉,似笑非笑。
“出了什么事吗?”
“我感应到有人闯出了结界,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恶果。”
荆棘心虚的垂下眼睛,玻璃杯在她的手上投落出莹白的光影。
“太阳还是照常升起了,不是吗?”弥迦王微笑着说。
诺莎哑然一笑,猛的看向荆棘:“你昨晚去了哪里?”
荆棘一僵,脸一阵红又一阵白。
“她昨晚与我在一起。”弥迦王平静的说,并且接过了她手里的玻璃杯,然后温柔的握住了她的手,这个从容且沉默的举动似乎在说:别怕,有我在。
诺莎明锐的目光揪住他们相握的手,好一会儿,她一字一顿的问:“私自离开结界可是大罪,雅索,你是弥迦的王,应该不会包庇任何人吧?”
“大祭司是要治我的罪喽?!”门口传来星曜玩世不恭的声音,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倚靠着门。
“曜王子!”诺莎惊呼着,难道是她的感应出了错,不是有人出去,而是有人进来?“属下不敢!”
星曜的目光落在弥迦王与荆棘相牵的手上,脸色隐隐透寒。
“我先走了。”诺莎转而对弥迦王说。
她往门外走,走了几步却又停住:“你要是真的喜欢荆棘就娶了她,没娶她却留她过夜,对你自己的名声不好。”诺莎对着弥迦王说完,走了出去。
待门被合上,室内一片尴尬的死寂。
“星曜,你回来了?”弥迦王率先开口,他在想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嗯哼,不过很快就会走,彻底的走,再也不回来!”也许这次他就不该回来!
荆棘急红了眼,她往前踉跄了两步,颤声道:“不回来?那我呢,我怎么办?”
星曜冷酷的一笑:“你是谁?关我什么事?”
“星曜!”弥迦王闪到他的面前,“你一定是误会了,荆棘与我没有什么,刚才那些是表现给诺莎看的,荆棘昨晚私闯结界想要出去找你,还遇到了危险……”
星曜紫色的眼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你敢说你不喜欢她?”
“我……”
星曜不去看荆棘,他狠下了心肠:“我与她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睡了她几个晚上,你要是不介意,就捡去用啊。”
荆棘轻震了下,她不言语,不动弹,内心却早已经毁灭。
“你怎么能这么说?!”弥迦王忍无可忍的低吼了出来。
“好脾气的哥哥也会生气?因为这个女人吗?”星曜邪气的一笑,紫色的眼瞳瞬间幽深,“从小到大,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不过是抢了你一个女人,哥哥不会真的怪我吧?”
“可恶!你不是在报复我,你是在伤害她!!”弥迦王一语道破天机,也戳中了星曜最隐秘的内心。
像是要极力的掩饰着什么,星曜既像烈火又像严冰,都张狂的足以令人窒息,他大力推搡开弥迦王,怒吼道:“我不在乎她!要心疼你自己心疼去!”
尚未恢复的弥迦王被他推倒在地,后背重重的撞向了床板,一时间气息震荡,一丝鲜血从唇角滑落,如瀑的长发散乱于肩头。
“雅索!”荆棘扑了过去,抱住弥迦王,这一瞬的反应连她自己都吃惊。
呵呵,所有,都是属于雅索的,她也不例外。
“叫的这么亲热,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已经攀上了高枝?”星曜冷笑着,天使般俊美的容颜癫狂似魔。
荆棘愈发紧抱住弥迦王,她不辩驳,也不敢回头,只是越抱越紧,抱到发抖。她的整颗心都已经碎了,散落一地,她抱着弥迦王就像抱住了自己,她知道只有他是安全的,只有他不会伤害她。
星曜的心仿若被什么揪住,明明痛如刀绞他却淡漠得无关痛痒,甚至还披上了嘲谑的表情:“勾搭上我还以为飞上了枝头,谁知我这个王子不过是个颠沛流离的浪子,你是不是后悔押错了宝?好在呀,哥哥他不嫌弃你,你可要好好表现将他留住。”
“够了……”她整个人都已经碎了,他诱了她,占了她,他不要她了,还要欺负她、羞辱她,“我不要再爱你了,不要了……”
阵阵揪肠的悲吟透着令人屏息心碎的绝望,她颤抖的背影像濒临死亡的小兽。
想起他离去的那一天,她替他整理衣领,她的眼神饱含着无悔的痴情。荆棘,你真的喜欢上别人了?这是在报应我没有好好对待你,还是报应我相信了爱情?
温热溅落,竟是星曜的泪。可是她没有看到。他一秒钟便将痛郁隐藏,无心无情的走了出去。